一更

　　 转眼又是一周。

　　 此时已是九月，这座城市在步入秋季并快速降温之余，也正式进|入了将持续三个月的多雨时节。

　　 而这里的雨水就像这里的人一样“任性”――有时连续一两周都不来，有时却会接连下上好几天；有时直到中午还是晴天却突然就下起雨，有时又直到下午都还下着雨却突然就云散日出――总而言之，没有规律就是它最大的规律。

　　 偶尔也会有路过者到会所中来躲雨，所以这天傍晚，凌晓看到那个身上背着大包小包、明显不像来修习或锻炼的青年进门时，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继续拖着刚才被人踩脏的地。

　　 结果对方却盯着她不放，而且那目光并不是那种常见的“欣赏美”的目光（没错，她现在已经相当习惯这件事了！），而是一种充满了疑惑色彩的目光。

　　 凌晓发现自己实在忽视不了背后的目光后，站直身体，将拖把往地上一戳，回过头直视着对方：“请问你有什么事？”

　　 对方好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后，推了推快掉下来的眼镜：“小姑娘，这里应该是卷笔刀会所没错吧？”

　　 凌晓觉得这问题还真是奇怪，门口就有牌子好吗？他进来的时候都不看的？

　　 可对方的眼神很正直，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她回答说：“是的。”

　　 “那么，你……”

　　 男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叔叔！”璐娜满脸惊喜地跑过来，一路冲到青年的面前，“你回来了？”

　　 “璐娜。”青年露出明显的松了口气的表情，“太好了，虽然其他一切看起来都很熟悉，但看到那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在拖地时，我还以为自己又走错地方了呢。”

　　 凌晓这才想起，璐娜的确说过，她还有一位出门未归的叔叔，看来就是眼前这人？不过，他说的话怎么那么奇怪？

　　 “……晓雅是新来的员工啦。”璐娜双手叉腰说道，“叔叔你这次真是迷路地特别久呢，足足有两周多哦！”

　　 青年抓着后脑勺笑了起来：“是啊，本来只是想出门帮你们买个早饭，不知不觉就又走丢了。对不起，璐娜，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芙兰不知何时走出来，一手提着酒瓶，慵懒地走过来，眼角微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反正你迷路到最后，总能返回原点。”

　　 “那是当然的。”青年微笑地注视着他，“因为这里有你们在等我啊。”

　　 下一秒，凌晓惊讶地发现，芙兰居然脸红了。不过很快，她就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住了这一点，再次放下酒瓶时，她的面色已然恢复如常。

　　 “这次又带了什么回来？”

　　 “对了，我带了这些回来……”青年刚反应过来似的，把身上背着的大包小包放到地上，紧接着，蹲下|身将它们解开。

　　 芙兰低头注视着其中的东西，说道：“我记得郊区才有得卖吧？”

　　 “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市边缘，看到牌子才发现自己快出市了。转头返回时，就顺带买了一些特产回来。”

　　 “叔叔真是的，每次迷路都会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

　　 “啊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

　　 “哦，那天早上买的早餐，一直想着带给你们吃，结果放到了现在。”

　　 “……快丢掉吧，都坏了。”如此说着的璐娜转头间，看到了凌晓，一拍额头，“忘记介绍了！”随即，她跑过来扯住凌晓，两人一起跑了回去。

　　 一番介绍后，凌晓总算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个看起来温吞又迷糊的男人果然是璐娜口中的叔叔，芙兰的丈夫。而且，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但是……

　　 璐娜的叔叔

　　 性别：男

　　 年龄：五十八岁

　　 状态：正常

　　 实力：？？？

　　 又是一个各种意义上说都了不得的人物啊。

　　 但话又说回来，能娶到芙兰那样的女人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普通呢？

　　 就在此时，又什么响了起来。

　　 “咕――”

　　 三位女性的目光同时投射到了青年的肚皮上，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推了推眼镜，有些赧然地说：“我饿了。”

　　 璐娜扶额：“叔叔，你这次又饿了多久肚子？”

　　 青年认真地思考了下：“大概三天左右吧。”

　　 “钱呢？”

　　 青年干笑着说：“都拿来买特产了。”

　　 “怎么不记得留一点吃饭？”

　　 “买完才发现都花光了。”

　　 “……”

　　 经过这件事事，凌晓再次相信了一句老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三个人的神经还真是都粗到了一定的地步。

　　 起码就表面看来，璐娜的叔叔约书亚（这个应该也是假名）是个安静而腼腆的人，而且非常有礼貌。即使已经饥肠辘辘，在吃饭前也没忘记向做饭的凌晓道谢。顺带一提，他似乎相当喜欢看书，才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从带回来的大包中拿出一本书，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这一点凌晓倒并不意外，因为会所中的确有一间书房，但芙兰和璐娜都并不像特别爱看书的人，所以她早就猜它是属于这家会所的男主人的。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

　　 特别。

　　 不过，他还没看多久，手中的书就被芙兰给夺走了。她随手将书合上，丢到一边，一字一顿地说：“去睡觉。”

　　 “芙兰……”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就再看一点。”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就一点点，真的。”

　　 “你有两个选择。”红发女子不为所动地伸出了两只手指头，“一，自己去睡；二，被我睡。来，自己选吧？三秒钟内做不出选择的话，就由我来替你选。”

　　 凌晓挑眉，这可真是合她胃口的选项，真想哪一天也说上那么一次，一定很酷拽。

　　 正喜闻乐见，璐娜却伸出手将她拖走了。

　　 她侧头间，发现女孩的脸孔上一片绯红，低声嘟囔说：“阿姨真是的，又要在公众场合上演少儿不宜的场景了。”

　　 “哦――”凌晓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你很有经验嘛。”

　　 “我才不想有这种经验！”

　　 璐娜别过脸，一会儿工夫后才恢复过来：“对了，晓雅，你照应下会所，我出门买点东西。”

　　 凌晓朝外看了眼：“这个天出门买东西吗？天晴了再出去不行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才会晴。”璐娜回答说，“再过一会经常买的水果摊就要收摊了。”

　　 “水果？”

　　 “嗯，叔叔他呢，口味有点像小孩子，很喜欢鲜榨的果汁。”璐娜笑着说，“我想他睡醒后大概会很想喝上一杯，不过家里没有新鲜水果了。”

　　 “这样啊。”凌晓点点头，便没有再阻拦，只说，“路上小心。”

　　 “嗯！”

　　 随即，璐娜就打着雨伞出去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她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晓总觉得她出去时很正常，回来后却变得有些奇怪，还是那种“不愿意对别人说”的奇怪。不过她也没追究，毕竟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总体来说，璐娜的叔叔“归队”并未对会所的日常生活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在不迷路的日子里，他总是安静地缩在书房的座椅上看书，而芙兰则提着酒瓶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虽然在别人看来他的长相只是一般，但在她看来似乎完全能拿来下酒。

　　 虽完全没有交流，却自有一番默契在其中。

　　 看到这称得上宁静祥和的一幕，凌晓突然觉得以后找个伴儿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当然，那必须是在达成心愿之后，至少她现在绝不想如此。

　　 与此同时，为了“两人共同的未来”，她也决定将自己的锻炼时间腾出了一部分，用于学习驾驶机甲。虽说暂时还无法使用武技，但并不妨碍这件事。

　　 至于怎么学习……

　　 在现实中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当然就只能借助于别的手段了，比如说――星网世界。

　　 她没有换帐号。

　　 反正星网世界识别的是精神波而非“身份”，哪怕“钟晓灵”的身份被注销了，只要精神波还在，就不会早造成什么影响。而且就算其他人能查到她登录过星网，也绝对查不到她在星网内的帐号名。而且，虽说系统可以伪造精神波，但作死越多次，被星网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大，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换比较好。

　　 而她进|入星网世界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在？】

　　 【……我可以说不在吗？】

　　 【竞技场门口见，给你五分钟。】

　　 【……】

　　 召唤小伙伴啦！

　　 二更

　　 小伙伴是谁？

　　 当然是凌晓目前在星网世界中的唯一好友――菲斯。

　　 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探索家”，对一切都可以说了如指掌，所以凌晓在一问就得到回答的情况下，索性就把他给抓来当苦力了。

　　 而这家伙在之前被她敲诈过几回后，好像也已经相当习惯她这种行径，也就是所谓地“被s着s着就变成了m”。

　　 所谓“竞技场门口”，就是他第一次带她去的那个竞技场分点。

　　 星网世界不同于现实世界，几乎每个区都存在“传送点”，只要花费一点虚拟币，就可以在偌大的世界中实现互相传送，这使得一天之内穿梭整个星网世界都变成了可能。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比现实还要方便。

　　 凌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走了过来。

　　 菲斯和她都对曾经的“新手外貌”做了一点改变，毕竟周围的人都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这点，对于很多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奇怪。

　　 两人调整后的外貌依旧非常普通，乏善可陈。反正在这里，外貌实在算不了什么，以貌取人更是不可取的。

　　 “好久不见。”凌晓抬起手冲他打了个招呼。之前她先是逃跑，然后是“亲戚”来访，再然后是急于补上之前曾暂停的锻炼，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

　　 “你的确很久没上了。”菲斯说道。

　　 凌晓耸了个肩，也没有多解释。

　　 “今天又有什么事要找我？”

　　 “你猜？”

　　 “……再见。”

　　 “嘿，别这么冷淡嘛。”凌晓走过去，抬起手有些费力地揽住菲斯的肩头。原本是不会费力的，因为女性登录后的默认身体身高有一米六五，而男性则是一米七。

　　 但是，她现实中的身体只有一米五二（没错，她长高了两厘米！），所以她在调整外貌时，顺手将身高调整为了一米五五。

　　 因为她很喜欢在竞技场中与人对练，虚拟外形和实际外形差距太大的话，时间长了很容易出现问题。

　　 比如说在这里她习惯了抬起手能打到大个子的下巴，于是在现实中也习惯性地那么一抬手……咦？没够到？然后就被人家找准机会给ko了！要是因为这种乌龙挂掉，那她可真会死・不・瞑・目！

　　 相较于她，菲斯则将自己的身高调整到了一米七五，这就意味着两人的身高差距从五厘米变成了二十厘米，于是……

　　 凌晓再一次为此感到不爽：“好好地把个子调这么高做什么？”

　　 “……是你把个头调太矮了。”菲斯无奈地看着她，说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凌晓挑眉，调侃地说：“什么都行？”

　　 他点头到一半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她：“除了借钱。”

　　 “理由？”

　　 菲斯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脆弱的友情肯定经不起金钱的考验。”一般人说这话几乎都是在开玩笑，但他绝对是认真的。

　　 凌晓“嘿”地一笑，也没反驳，只问：“我想找个会所练习机甲驾驶，有推荐吗？”

　　 菲斯想了想，回答说：“最近有个会所刚开业，正好有折扣活动，我带你去吧。”

　　 星网世界并不是只有竞技场而已，恰恰相反，其中实际上相当热闹，因为现实世界中有不少公司都进驻入了其中。

　　 这些公司通常会先在现实中提出申请，在获得初步许可后，上交详细资料。星网在对这些资料进行详细审核后，客观地判断是否给予许可。

　　 而一旦获得许可，星网会根据这些公司提供的建筑图在星网世界中构筑起这家“分店”，当然，作为补偿，这些店在正式营业后，都是必须缴纳各种税款的。

　　 关于这件事，还是之前菲斯给她科普的。

　　 “带路吧。”

　　 “这边走。”

　　 可能有人认为，既然现实中也可以去会所锻炼，又何必去星网中。

　　 其实不然。

　　 比如说机甲。

　　 现实中制造一架普通机甲都需要相当数目的金钱，高档机甲那更是无底洞。更别提，如若在练习过程中发生了损耗，还要请专人来维修，麻烦又费钱。

　　 而在星网世界中，只要你提供资料，星网就会在这个世界中构造出这些机甲，想做几个做几个，想做几种做几种。因为完全是数据产物，所以压根不会发生损耗。

　　 成本无疑被大大降低了。

　　 无论对会所还是客人来说，都方便的多。

　　 而且，一部分会所还会提供“亲身与虫族对战”的服务，这种事在现实中除非去战场或者某些特殊场所，否则一般人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在这里却随随便便就能体会到。反正对星网来说，只要有详细数据，构造这些东西真的只是秒秒钟的事。

　　 所以说，星网世界与现实，各有各的便利。

　　 “你推荐的会所就是这家？”

　　 不多时，凌晓就站在了一家名为“黑色长qiang”的会所门口，微妙地觉得这名字有点不太和|谐。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回答说：“对，就是它。”

　　 “打过折后练习机甲什么个价钱？”

　　 菲斯很快就报出一个数字，看来对此的确相当熟悉。

　　 凌晓点点头：“是便宜了不少。”说话间，她低头看了下腕表，发现身上的钱还是够做训练的。

　　 星网世界中使用的虚拟币，俗称“星点”。

　　 每个人的星网账户可以与现实中的个人账户绑定，星点与星币这两种货币也可互相兑换。故而很多人选择在星网世界中做交易，以免泄漏个人信息。

　　 凌晓的星点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不是用现实中的钱转来的，事实上，她还没绑定账户呢。

　　 她的钱是竞技场来的。

　　 没错，每打一场比赛，无论输赢，都能获得一定数额的星点。作为星网自带的公共设施，就是这么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当然，想利用这一点刷钱是不太可能的，一旦被发觉可能会被星网永远拒绝登录――这后果真可谓是相当严重。

　　 毫无疑问，星网十分鼓励人们进行对战。

　　 “那我进去了，再见。”眼看着到了目的地，凌晓十分果断地“过河拆桥”。

　　 “喂，”菲斯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这样真的好吗？”

　　 “哪样？”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每次都用完就丢。”

　　 “别这样，”凌晓左右看了眼，拍了拍他的肩，“弄得我好像搞大了你的肚子一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明明是她的话更容易让人误会好吗？！

　　 但是，他知道，耍嘴皮子的话，一千个他大概都不是她的对手――因为她更不要脸。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一起。”

　　 凌晓微眯了下眸，不过也没说什么。

　　 事实上，她一直怀疑对方进星网世界时并没有扫描真实身体数据。原则上，这类人是不能进行锻炼或者对战的。但这两者间也有细微的差别。

　　 不能对战是因为竞技场拒绝这样的人进|入。

　　 不能锻炼则是因为就算再努力锻炼，也不会反馈到身体上，说到底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如果有人非要自讨苦吃，谁也不能拦着。

　　 不过，说到底这都是他的私事，和她没多大关系。

　　 随即，凌晓和他一起走进了会所，在付完钱后，两人被机器人带到了一个单独的练习房间之中。而这房间中，有两架外形完全一样的机甲。

　　 它的大小与凌晓曾在大赛上见过的一样，约是普通成人的四倍左右。外表沉重而质朴，富于力感，全身上下泛着银白的金属色，没有涂抹上任何漆料，看来低调又沉稳。此刻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驾驶舱大开。

　　 “这就是机甲。”

　　 凌晓深吸了口气，虽说这些机甲依旧不能算是真实存在的事物，她却依旧因为这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有些心潮澎湃。自从看过那次大赛后，她就喜欢上了这种神奇的造物。

　　 她之前还想过去会所接触这玩意，结果却得到了“没有”的回答。当时她诧异极了，但也没办法，只能暂且将这想法搁置，看能不能想点其他法子――然后就遭遇了麻烦，根本无暇想这件事。

　　 她却没想到，现实中的会所之所以几乎没有机甲，是因为它们将其安放在了虚拟世界中。这一点，还是璐娜那句“你先去星网世界里好好练习”提醒她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凌晓驽钝，实在是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虽说已经明白了许多常识，但思维模式却依旧没有完全转变过来――以至于偶尔会犯一些会让人觉得可笑的错误。

　　 无论如何，她总算是真正站在了它的面前。

　　 “这是s&m01号机甲。”

　　 听到这句话，凌晓刚才还隐约现出激动神情的脸色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s|m？”

　　 “嗯。”菲斯表情没有一丝不妥地点头回答说，“这是桑切斯特大师为挚友打造的机甲，虽然功能简单，却成为了之后所有力修机甲的雏形，也是新手练习的常用机甲，堪称经典之作。s和m是大师和他挚友莫林名字的首字母，01则代表它是世界是第一架手工力修机甲。”说完，他眼都不眨地又补充了一句，“s|m的另一层含义是近十年才出现的。很多人都认为，如果有谁听到这个词后立马想到这一层意思，说明思想很不纯洁。”

　　 “……”怪她咯？而且，“你自己对它的另一层含义不也很清楚吗？”真的有资格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