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种地不易。”谢四娘急了。
种地很累人的,特别是在这产量极低的时代,可谓是真正的披星戴月,农忙时天不亮就要出去干活,到了月上柳梢才回家。
不要说将几百亩地收回来,小叔家还有一些地没有租出去,即便是小叔家的地,以刘昌郝的年龄与身板也种不了。
“阿娘,听吾说,吾方才转了一圈,其收成约与往年相齐,村里人或以灾荒减租乃借口,复减,明年其更甚矣。”
以刘昌郝的眼界来看,刘梁村的作物长势实在可怜,但这时代就是这样,江东圩两年五季均产五石(约670市斤/标准亩),高产不过七石(约940斤/标准亩)就足以让天下农民垂涎三尺,至于北方的产量更低,两年三季均产不过两石,放在刘梁村只有一石半,哪能入刘昌郝的眼睛!所以刘梁村足足三千多亩地,每户都能摊到三十六七亩田,大半人家却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
但这个产量与刘家有什么关系?
“阿娘,桑园子采得惨不言矣,反正明年不能如此卖桑叶,地越种越死亦不言,非一岁两岁所积也,阿娘言规矩不能坏,可吾家此等辰光,岂能守住规矩?”
同样的孤儿寡母,谢氏哪里及得上鲁氏的强势,实际就是鲁氏那样的女汉子,当年也受了一肚子气。
“是谓此理,然将地收回,吾家其以闲置?”
“不会,吾准备种瓜种花。”
在城里苗苗说箱子,刘昌郝想到箱子里的那把镜子,但那时他没想过未来该怎么办,毕竟花家那个高利贷会分分钟让刘家家破人亡的,但就是想过,也未想过种地。种地有多辛苦,刘昌郝是知道的,另个时空刘昌郝可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孩子。
第二天他看到一品富贵的任务条,开始莫名其妙。
然后看到一件事,宋朝确实是一个爱美……爱臭美的年代,这个爱美不仅是女子喜欢搽粉抹脂,许多有钱人家不论男女,都喜欢在衣服上薰香,还超级爱花。
不仅是状元郎簪花跨马游街,是人人都喜欢簪花,有钱的头上插着一支好花,没钱的就像梁山好汉阮小五一样插支石榴花,包括许多老汉都在头顶上插着一枝花走在大街,起初看到大伙头上那朵花,还让刘昌郝感到好笑。
簪花只是一个方面,许多人家还买了盆载,也有许多人家买了大把鲜花回家插花,大多数大户人家开了一个或大或小的花圃,里面载上大量花草树木。
正是这种氛围,才有了宋徽宗的艮园,俺是皇帝了,难道不能拥有一个漂亮的花园子?
其实许多宋朝皇帝都爱花,包括勤俭的宋仁宗,艮园也不是太大,主要是宋徽宗昏庸,文竹许多人都知道的,就这么一棵小东西,运到艮园的费用能达到二十贯,都这样了,岂能不误国?
这种氛围,造就了宋朝花卉业的发达,一些名贵花卉更是贵得出奇,就像牡丹,一盆嫁接好的品种还不错的牡丹,在淘宝上不过几十块钱,亲,我还包送花盆花土花肥,外加邮费哦,但在宋朝,究竟价几何,刘昌郝还没有问出来,反正是让人呵呵的价格。
然后刘昌郝想到手机里的资料,懂了,一品富贵是让俺种牡丹花。
种花也不容易的,首先是技术,这时代对技术很看中的,到了南宋时一名高级工匠的工资能超过知州的薪酬,大多数手艺好的人传儿不传女,甚至宁肯技艺流失也不传给外人,种花的人很多,能种好花的人家却不多。
技术问题不大,他手机里下载了大量的资料,相信远远超过这时代的种花技术。
想种好花,不但需要技术,也很劳碌,需要大量人力,更需要大量成本,特别是刘梁村这种情况。种花不一定非是要壤土,砂土也能种花,有的名卉如现在很贵的海棠花反而适宜在略带碱性的土壤上种植。但刘梁村这种瘠地必须要进行改造才能种,所以刚才刘昌郝仔细地观察了各片地的土壤。改造土壤需要大量成本,名贵花苗也贵,刘昌郝这才向李阔海贷了一千缗钱。
“种花行乎?”谢氏知道花能卖钱,有的花还很贵,却弄不懂种花与种好花的区别,还以为就像平常人家那种种花,将花苗载下去,简单的施施肥,适度地浇浇水就好了。
“行,吾在城里读过诸多种花种瓜书籍,到明年吾家便会好转,”刘昌郝安慰道,种花明年是不行的,但还有另外一样东西,甜瓜。
“阿娘,暂时莫对他人说。”
“晓得。”
两人正说着话,梁小乙来了,他大声说:“昌郝,阿爹让吾送两只狗崽子让汝养。”
两只胖呼呼的小草狗,雅称中华田园犬,一花一黄,正趴在梁小乙怀里吐着舌头,小花狗又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刘昌郝。
刘昌郝说:“义父有心了。”
梁三元父子与刘四爷爷都知道刘昌郝家里有一千多贯钱,钱还好一点,特别是金,贵重易带也易偷,不过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包括刘四根也不晓得此事。在城里梁三元就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用布袋子将钱装起来,梁三元还再三严禁他们泄露,装钱时又让刘四爷爷将苗苗抱走,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容易乱说。
昨天晚上梁三元还是感到不对劲,刘家三口人实在让他……怎么说呢,今天一大早连田里活计都没有做,跑出去找了两条健壮的小狗过来,这也没办法,草狗忠心,但得自小养才会忠心。
“狗狗,”苗苗高兴地跑过来用手摸着它们,小狗不会高冷,那条小花狗还伸出舌头舔着苗苗。
苗苗咯咯地笑,小孩子都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她又将两只小狗抱起来,舍不得放。
刘昌郝说:“小乙哥,正好,在吾家吃饭。”
“好,”梁小乙也不客气,两人打小就是好发小,正好梁小乙大了一个来月,从小就以刘昌郝的兄长自居,保护着刘昌郝不受村里小伙伴的欺负。如果不是刘昌郝父亲死得早,两家关系还要更铁。
吃过了饭,刘昌郝带着一个小篮子继续到田里转。
刘四根婆娘坐在家中说:“这厮为何还不来!”她准备刘昌郝找上门时将刘昌郝大骂一通的,她想得美,刘昌郝会上门?不用上门到了晚上刘四根也乖乖地将牛与农具送回来。
天色黄昏,刘昌郝带着一篮子桑椹回家,谢氏气色稍稍好一点,在准备晚饭了,她看到篮子里桑椹问:“儿,为何摘须多桑果子?”
“给汝吃的。”
“予不是小孩子,”谢氏好笑地说。
“阿娘,其补肾,对汝病有帮助。”
未必。
不过多吃,“杂吃”,肯定利于能吸收、能全面吸收到各种营养。
听到病,谢氏立即变得郑重。
其实这时两人角色在转变,刘昌郝不是哄娘娘,而是在哄小孩子。
不管是什么角色,日子得过下去。
天黑了,许多村民又过来。
刘昌郝小叔家的地也归于刘昌郝家了,沾到的村民可不少,有的租了十几亩,有的仅租了几亩,牵连到三十七户人家,几乎占到刘梁村近四成的百姓。不仅租子,上午桑园子一幕在村子里也传开了。其实不是今年,以前刘家也向养蚕户提供一些救急的桑叶,自己采去,只是价格便宜,一文钱一斤,但是派人看着的,不会像今年这么胡来。
来的人多,堂屋(客厅)挤不下,许多人便站在院子里,刘家三口人,病妇,乳毛未干的少年,一个小女孩子,也没有人在乎刘家人的想法,乱哄哄的一团。
“吾等出去说话,”刘昌郝不耐烦地说。
大伙被他带到外面,感谢老祖宗将动物的内脏放在食谱上,到了宋朝患夜盲症的人少之又少。虽然月亮未升上来,并没有妨碍大伙的视线。
“吾家租子高乎?刘四根、梁永正几家乐乎?”
肉戏来了,一个汉子说:“狗子,汝家十几年没有纳过税。”
这话说的,但也有几分道理。
谢氏心肠软、性格安静、貌美贤惠,缺点是缺少主见。鲁氏恰恰相反,精明强干、泼辣而又果断。
如果完全说心善订的低租子,刘昌郝也不相信,当时刘四根根一家还未起来,不过村子里也有几个大户人家,犯不着为了心善可以开罪他们,真想做好事,订一样的租子,平时给予一些困难户周济一二就可以了。
刘昌郝估猜着当年祖母这么做,有三个原因。
顾及着丈夫与公公的名声,为了容易买地。你将地卖给我家还能重新租回去,租子也不高,真困难时,我家还帮助一二呢,至少比借高利贷强吧。
当时刘家用不着纳税。
最后才是最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