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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邀请

续南明 老白牛 10315 2023-09-08 22:12

   众人进庄,一路青石板、碎石、鹅卵石铺就的路面,非常的好走。

   街道整洁,道两边多是砖瓦结构的房子,古朴典雅,不时可见高大的抱柳,有些枝丫已经发芽,不时可见庄民,个个满面红光,充满生气,看得九爷等人一阵阵赞叹,恍若到了桃源。

   现连上队兵,新收入的孩童妇孺,新安庄人口已经近两千,颇为热闹。

   九爷还看到庄民服饰颇为统一,男有冬毡,女有卧兔帽,街边的房屋门口,还钉着一个个牌子,似乎写着号数,问起后,杨河说了,九爷又是叹息。

   几个月前,他已经见识过杨河的本事,但此时看来,这年轻的读书人身上涌现更多的迷雾,越发让人看不透。

   他也了解过新安庄事,自认若自己占据新安庄子,恐怕会很难支撑下来。

   别的不说,光是那次焦山匪来犯,只怕他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他叹息着,他身后镖师趟子手们随着车,看着这庄中的情形,更是眼花缭乱,心生向往。

   很快街道慢慢高了,众人到了戏楼广场这边。

   这一片已成新安庄的核心,划分中,杨河宅院作为一号,然后戏楼设为公所,定为二号,戏楼虽大,戏台前的广场也很大,占地三亩多,可供数千人宽松坐着看戏。

   但年前年后,这边又改建了一下,从戏楼东去一直到东面墙边,原本是杂乱的坡地,荒芜的草丛,寥寥一些庙宇宅院,但都改建了,同样成了平整的广场,整洁的房屋。

   然后戏楼边开辟了更多的食堂,又设仓库,澡堂,厕所,识字堂,马厩等等,更加完善了军伍的架构。

   此时蔓延十数亩,宽阔平坦的广场上,队兵们正热火朝天的操练,长矛如林,盾牌如墙,冬毡斗篷,个个精悍,列队,列阵,听号,喊声震天,脚步声动地,充满碾压一切的气势。

   “如此强军……”

   九爷暗暗心惊。

   杨河的队伍,他早在官道之战时也见过,然与此时相比……

   隐隐的,东面那边,还传来一阵阵雷鸣般的铳响。

   那猛烈的齐射声音,震动着人的心魂。

   钱三娘按着自己重剑,都忍不住对那边看了又看。

   然后沿街南下,街边两所大宅院定为三号,设为医院,内中还有个大药房,庄民看病,都是免费。

   当然,此时李家乐等人医术也谈不上高明,只可治个头痛发烧什么的。

   现新安庄中,正积极对外招募医生郎中。

   医院对面是学校,定为四号,同样占了两所大宅院,庄中的孩童,皆在内学习,上午读书,下午做工。

   庄中满十二岁的孩童,都要充为学徒,内医士学徒是最多的,跟着李家乐等人整理草药。

   他们也有工钱,每月二钱银子,干得好,有奖金。

   此时未到午时,内中学堂还在上课,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听得九爷本人都是羡慕不已。

   他自认自己最吃亏的,其实还是在少读书上,自己几个子女,一样是睁眼瞎,每每让他痛惜。

   还有那医院,那么宽敞,不说九爷惊异,随行镖师趟子手都往那边探头探脑,特别一些有伤在身者,都是寻思,若自己能在内中医治休养一下就好了。

   学校下来,就是图书馆了,定为六号,年后新设,礼务堂专门到邳州买了大量书籍,什么类的书都有。

   庄民都可以在内中阅读,当然,不可损毁书籍,那不但要赔钱,还要打军棍的。

   杨河为九爷介绍着,九爷的赞叹声就没有停下来,特别图书馆让九爷非常的欣赏,此时书籍昂贵,寻常百姓难以获得,书馆更不多见,多是私人拥有,只在读书人之间借阅。

   能让你手抄一本,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哪能这样建出来,公然让百姓免费观看?

   看着这庄子的一切,一切,就象梦中最美的桃源啊。

   九爷看了大儿子钱礼魁一眼,钱礼魁也正向他看来,二人互视一眼,都是点头,似乎在考虑什么决心。

   钱三娘瞟了前方的杨河一眼,又看看图书馆与医院,美眸涟涟,却被她弟弟钱礼爵看到。

   看到姐姐的神情,钱礼爵不爽的撇了撇嘴。

   ……

   收货点货,自有手下张罗收核,公房不便招待客人,杨河就招呼黄叔,九爷,钱礼魁,钱三娘等人进他宅院说话,然后齐友信,杨大臣几人作陪。

   杨河的宅子是新安庄最大最气派的宅院,门楼高大,石狮子耸立,前后三进,正房更有五间之多,与朝廷规定的“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颇有不同,可能祖上出过什么不凡的人物。

   眼下这宅院住着四家人,齐友信一家,严德政一家,分住一二进,杨河住第三进,还有韩大侠父子住第三进西厢房,又有护卫队轮流一伍人居宅院南房,守大门二人,守三进院门三人。

   弟弟妹妹出去读书什么,也有一人跟着随身护卫。

   众人进去,看这院落庞大,砖雕檐角皆是精良,黄叔还好,九爷等人则是羡慕,他拼搏多年,又是镖头,也不过在徐州城内拥有一套普通的四合院,跟眼前的宅子远远不能比。

   当然,这也是杨河拼搏而来,羡慕不得,眼下各地废庄无尽,比这条件好的庄子房屋不是没有,看到大可以占下,只需你能应对层出不穷的流民贼寇攻击骚扰。

   杨河与各人说笑,招呼他们进入第三进,这边有正房五间,杨河将其中一间布置为书斋,有一道门户直通后花园,一间作为他的卧房,一间作为杨大臣的卧房。

   然后一间作为弟弟妹妹的卧房,还余一间空着。

   又有左右厢房各三间,南房三间,除护卫与韩大侠父子居住,余者均布置为客房。

   杨河招呼众人进入客厅说话,里面布置得颇为雅致,都是黄花梨木家具,还有摆着的屏风,挂着的书画什么,都是精美。

   家具字画很多是从铜山匪那边抢来的,如杨河的卧房中,就摆着那华贵非常,高有两米,重达一吨,中间是铜镜,余者是铁梨木雕刻而成的犀牛望月镜。

   这镜子很合杨河心意,唯一弊端,就是杨大臣,弟弟妹妹总是跑到他房间来照镜子。

   众人坐下,仍然杨大臣泡茶,便是波涛汹涌送给杨河的吓煞人香了。

   众人喝茶,九爷小口品着吓煞人香,有滋有味,这就是有钱人过的日子。

   九爷大儿子、四儿子也是小心翼翼,只有钱三娘与李如婉一口就喝光了,咂咂嘴,似乎不解渴的样子,杨大臣看了她们一眼,真是牛嚼牡丹,不知道这吓煞人香多贵吗?

   黄叔也带进一个人,却是那孙掌柜,指挥几个伙计抬礼盒,寒暄中,黄叔笑容满面的取出一封书信,却是王琼娥给杨河的亲笔贺信,然后礼盒中,便是她亲备的贺礼。

   杨河打开看了,字体依然娟丽秀美,内中字字句句,都让他内心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初见王琼娥,给杨河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张韵味十足的脸,悦耳富有磁音的声音,还有,那非常让人难忘,波涛汹涌的大胸脯。

   总体来说,还是外表为多,但眼下点点滴滴,却构成了一副立体的鲜明形象。

   他又打开礼盒,贺礼丰富,仍然有一斤的吓煞人香,然后是春夏的衣冠服饰鞋袜腰带玉佩什么,去年冬时,王琼娥已经送了他很多寒冬的衣物,斗篷暖耳皮靴具备,此时又有春夏的服饰。

   这样看来,杨河春夏秋冬的服饰,王琼娥这边都包了,他都不用添置了。

   而且这些物什,都是最新款,最流行的,样样无不精美。

   果然是站在流行浪头最前端的女性。

   杨河看着礼物,旁边的杨大臣,齐友信,钱礼爵等人都是羡慕,怎么就没有女子给他们送东西呢?

   还这么精美。

   钱三娘看看礼盒,瞟了杨河一眼,又轻垂下了眼眸。

   ……

   杨河收好贺礼书信,黄叔还言,他家小姐还在淮安府城为杨相公张罗工匠之事,过段时间,应该会有一批技工前来,让杨河颇为高兴。

   他吩咐杨大臣户务堂这边,货物没问题就结帐。

   真金白银交易,不赊帐,不欠款,是他杨河的风格。

   然后再说起却是磷肥之事。

   “海鱼骨?腐烂的海鱼也行,越多越好?”

   黄叔抚须沉吟,目光在杨河脸上转了转,猜测这杨相公要做什么。

   但显然这是新安庄的机密,不便打探。

   为商这么多年,行内的规矩黄叔是知道的,客户的机密,切莫打探,特别杨河这种大客户。

   反正收海鱼骨,也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这就要到海州去了,让某想想。”黄叔沉吟,回忆府内在那边的关系渠道。

   很快他就应下:“没问题,杨相公要多少,鄙府全部都接下了。”

   杨河很高兴,这波涛汹涌果然是有大人脉的人,这触手就是伸得很长。

   他说道:“贵府若在海州那边生产肉瓷罐,有多少,我新安庄就要多少,而且这单子,肯定是一年比一年多。”

   黄叔更是高兴,其实收购烂鱼烂蟹什么,利润肯定不高的,主要是卖杨河一个人情,增进彼此的友谊关系。

   但这肉瓷罐,就是鱼瓷罐都不一样,毕竟是保鲜的肉食,每一个肉瓷罐,都有不菲的利润。

   数量若大,订单若稳定,那他府内又开辟一条大财源了。

   他猜测杨河购买瓷罐头,应该是充为军粮肉食,心中暗叹这杨相公真舍得,这还是养兵吗,吃肉瓷罐,鱼瓷罐,怕是府城的营兵都没有这种待遇吧?

   与黄叔猜测的一样,杨河确实是要搞些罐头充为军粮肉食,这时军中当然有干粮,飧饭与咸肉。

   普通明军征战在外,主要就是吃飧饭,便是将米煮熟放到水中曝晒,反复多次,最后得到一些干米饭。

   食用时,取用飧饭煮熟泡软就可以吃,在保存上颇有优势,但这饭的味道……

   然后有些军伍会配肉干,中外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咸肉腌肉,以保存良久为最大考虑,至于味道……

   就有记载,太平洋战争爆发的时候,许多米国水兵甚至还在吃南北战争时的腌牛肉,多少年下来,这些牛肉已经变得跟红木一样坚硬,水兵们将它们雕刻成军舰。

   然后涂上油漆,用砂纸打磨光滑后,就挂在住舱的横梁上作装饰品。

   这么坚硬的咸肉,跟吃黑面包一样,食用时要拿斧头劈开,然后烹饪的时候拼命加水,让太多的盐分溶解出来,又玩命的炖,最后就是一锅肉糊,黄黄的,外表跟那什么差不多。

   然后味道,也跟那什么差不多。

   罐头就好多了,这时候早就有了罐头,不是什么高科技,《齐民要术》就有记载:“将家畜肉切成块,加入盐与麦面拌匀,和讫,内瓷中密泥封头。”

   这古时的罐头同样可以保存食物良久,不存在什么技术门槛,主要是市场的问题。

   肉瓷罐多贵啊,相比罐头,百姓们宁愿买些咸肉腌肉。

   军队?此时军头连精良火器都舍不得给部下配,出战时能给一些肉干,已经算是体恤部下,至于味道,一边去吧。

   所以肉瓷罐再好,没有市场一样推广不开。

   相比这时代的人,杨河却知道后勤的重要性,便如他不计工本,给部下配备一杆成本要八到十两银子的犀利后膛新安铳,果然就收获了最大的战果。

   对铜山匪一战,新安铳占了非常大的功劳,然后缴获白银几万两,粮米几千石,什么本钱都回来了。

   很快杨河就与黄叔谈妥了诸项事宜,看杨河动不动就几千两白银的交易,九爷等人都是佩服。

   九爷甚至想起几个月前,他初见杨河时,那时他还落魄不堪,连生姜都要靠自己接济,现在却这么大的格局。

   ……

   谈妥肥料的事,杨河也轻松了许多,焦山庄附近的田地已经开始开垦,但若没有磷肥,根本就谈不上收成。

   若耕田队以后养不活庄民,那其实就没有了意义。

   他喝着茶,最后目光转向九爷钱仲勇,看他心事重重的,只是默默喝茶。

   他说道:“九爷押送到后,就要回徐州吗,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魁梧的汉子叹了一声:“钱某也不知道,现在世道混乱,走镖难以维持生计。但不走镖,又能做什么呢,某等都挥不来锄头了。”

   说到这里,这个响当当的镖头颇有颓废之意,想当初他创立飞云镖局,意气风发,未想多年过去,竟到了快倒闭的边缘,对他这曾经风云人物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黄叔也是关切看来,其实到了淮安府后,他们王府,还有他小姐夫家阎府,淮安城各名门望族们,何尝没有拉拢九爷,想让他作为自己府中的家丁护院?

   毕竟商敬石善射,通州十二骑闻名天下,当年他们十二人乃响马贼,商敬石为首,清兵入,十二人欲杀贼建巨功,在屿山附近遭遇清骑六百,一番搏战后,清裨将三人皆中目死。

   十二人还俱以手接箭,清兵逃,十二骑追射,矢尽乃止,共杀死鞑子三百余人,已方无一伤者,威名轰传天下。

   便是十三年过去了,很多人还记得通州十二骑的事。

   虽然九爷只是十二骑中一员,但若能纳之,定能大大增加自己府中威望。

   但九爷都婉言拒绝了,他也有自己的傲气,不想给别人做奴仆厮从。

   府城还有人提出联姻,只要九爷愿意归顺,某望族公子愿意纳他女儿为妾。

   九爷钱仲勇则是大怒,他女儿钱三娘虽然高,很难嫁,还快到十八岁的紧急关头,但又岂能为妾?

   当场他一拳将那望族公子打翻在地,打得他口鼻流血,满地翻滚,这事情闹得很大,要不是王府出面周旋,九爷一行人,可能就很难离开淮安府城了。

   杨河叹道:“是啊,世道混乱,什么生计都不好做。不瞒你说,过河之后,杨某亦是步步惊心,先有焦山匪,又有铜山匪。我本人还遇刺杀,要不是命大,恐怕就不能在这里与九爷你喝茶了。”

   众人皆是陪着叹息,皆道:“世道混乱,生存不易。”

   杨河又道:“好在有这帮兄弟姐妹,同心协力,才有现在新安庄的局面。”

   他话风一转,看向九爷钱仲勇:“九爷觉得我这庄子如何?”

   九爷与大儿子互视一眼,真心实意道:“钱某也算走惯江湖,勉强可称得上见多识广,看了这么多州县地方,这新安庄子,可称得上是乱世中的桃源。很多寨子虽然坚固,但却排斥外人,所遇饥民,全部都是驱逐,没有杨相公这种仁厚。他们也是墨守陈规,只愿关起门来过日子,依钱某看来,大江南北,大河上下,这新安庄子都很难得一见。”

   杨大臣等人都是微笑,认为九爷说得好,他大儿子钱礼魁频频点头。

   他四儿子钱礼爵则是惊讶,父亲的评价太高了吧,虽然庄子医院与图书馆让他很心动。

   九爷又道:“特别杨相公,钱某的评价就是人中之龙,新安庄从无到有,慢慢发展到这一步,恐怕多是杨相公首脑之力居多。这运筹帷幄,这庄中种种,只怕上下同心协力,是不能到这一步的。”

   他苦笑的摇头:“钱某的镖局也称同心协力,镖局上下,亲如一家,然而……”

   飞云镖局十几年了,他钱仲勇义字为先,镖局兄弟,也算同心戮力,然到现在要倒闭了。

   杨河笑道:“九爷过誉了。”

   他沉吟了半晌,郑重道:“我新安庄的宗旨,就是不断发展壮大,吸收豪杰。现杨某正式邀请九爷加入庄中,我等携手同行,共建乱世中遮风挡雨的家园,九爷意下如何?”

   他说道:“九爷可不必急着回答,我也不欺瞒你。其实过河之后,我等立足庄寨,几场大战多少都有损伤,一些兄弟伤亡。杨某身为睢宁练总,可能不久又要对战流贼,兵凶战危,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九爷可要想清楚了!”

   众人都是看向钱仲勇,黄叔也是关切看来。

   府城这么多大族邀请,九爷都拒绝了,这次他会答应吗?

   钱三娘看看父亲,又瞟瞟杨河。

   她咬了咬下唇,眼眸垂下,又尤如寒夜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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