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寿龟’两个字,郑清下意识与萧笑对视了一眼。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
瑟普拉诺刚刚说过,刘菲菲那条疑似无面魔的眼镜蛇就消失在临钟湖东畔的寿龟泥塘中。而现在,加西亚教授也说那里的寿龟见到了黑羊踪迹。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想到这里,郑清离开圩市的想法愈发迫切。
但在离开之前,他需要找到蒋玉与波塞冬――他是没有胆量丢下波塞冬一个人回学校的。那样苏施君割掉的就不是他的影子了。
与加西亚教授告别后,郑清绕着圩市转了一大圈。
女巫们的踪迹很容易便找到了。
她们正站在圩市边缘的一顶鱼皮帐篷门口,向里面张望着。小狐狸躺在蒋玉怀里,无聊的玩着自己的尾巴,科尔玛则附在蒋玉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
蒋玉脸颊有些发红,眼神亮晶晶的。
“你们在干嘛?”郑清远远便叫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圩市上非常显眼,引得周围一大片关注的目光。这股压力,顿时让男巫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科尔玛看见郑清后,微微叹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
“这是什么地方……占卜吗?”郑清走进后才看到鱼皮帐篷侧面伸出一根短短的鱼骨木,木头上挑着一面青色小旗,上面用墨色潦草的写了个‘卜’字。
“这是鱼人部落流传下的古代占卜术,非常古老非常古老的通灵占卜法。”科尔玛开口解释道:“只不过准确性不那么好……学校里大概只有研究古代占卜仪轨的巫师懂一点。”
听到与占卜术有关,萧笑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你们想占卜什么事情吗?”郑清好奇道。
蒋玉的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脸色再次飘起一片红晕,语气急促的开口道:“羊,羊奶那件事……我们,我们想问一下学校里羊奶是怎么回事!”
郑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科尔玛撇撇嘴,没有吱声。小狐狸则在蒋玉的怀里笑的直打跌,尾巴一抽一抽,仿佛随时都能笑的闭过气。蒋玉抿了抿嘴唇,手指熟练的在小狐狸耳朵后面、颈子间揉捏着,很快便让波塞冬舒服的打起了呼呼。
你是只狐狸,不是猫!
郑清腹诽了一句,然后才问道:“那你们占卜完了吗?”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科尔玛。
“如果占卜完了,我们就不会在门口站着了,不是吗?”她抱着胳膊,懒洋洋的站在一旁,似乎对后面的事情失去了兴趣。
“既然还没开始,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萧笑立刻接口,同时扶了扶他脸上的黑框眼镜:“我一直对通灵占卜很感兴趣……但因为这种魔法涉及许多不确定性与神秘污染,在外面很难找到熟悉相关仪轨的占卜师。”
郑清犹豫了一秒钟,最终答应了下来。
横竖就几十分钟,已经在圩市浪费这么久,早一点或者迟一点出去影响并不大。而且他也还没想好出去后找谁――是先去找林果,告诉小男巫黑山羊的事情有了一线希望;还是去书店找黄花狸,问问它那些寿龟呆的泥塘有没有忌讳;或者去找姚教授,请学校出手调查临钟湖东畔是不是藏着一头妖魔。
总之,任何一种方法都有利弊。
萧笑率先掀开那顶鱼皮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然后是蒋玉抱着波塞冬,然后是科尔玛。郑清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一进帐篷,他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帐子里充满了一股浓郁的烟气,仿佛有人在烧湿漉漉的松木,又像是数百个大汉一起抽着旱烟。青白色的烟气充斥着帐篷的每一个角落,几米之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持续了数十秒,咳嗽声渐渐停歇,帐子里的烟气也消散了不少,郑清终于能够看清同伴们的身影以及帐子里的装饰了――男巫很怀疑消散的烟气是被他们吸进肚子里了。这让他心情变得有些差劲。
“欢迎……嘶……欢迎。”
一个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在帐篷尽头响起,那里摆放了一张长长的石头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头身子佝偻的老鱼人。
老鱼人已经非常老了,巨大的眼珠几乎占据了它脸上四分之一的面积,白色的眼翳、青灰色的眼珠,共同构成了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它背上的鱼鳍干枯而稀少,手上的鳞甲也脱落了许多,说话时,嘴角的鱼须微微颤抖,似乎声音稍微大一点,那几根脆弱的鱼须就会脱离它的下颌。
即便在第一大学,郑清也没见过这么老的鱼人。
加西亚教授与它相比,简直就是一头健壮的鱼人小伙子!
这是一头流浪鱼人,郑清第一反应就确认了这一事实。不仅仅因为这头老鱼人形象陌生,身上充满了岛外的气息,而且因为它的穿着打扮与临钟湖里的鱼人格格不入。
比如婴孩儿头骨串成的念珠,头上戴着的人皮帽子,用独角兽的毛与青鸾鸟的尾羽编织的斗篷――诸如此类含有大量违禁物的魔法品,布吉岛上的鱼人早已被改造的忘记它们的使用方法了。
只有外来的流浪鱼人,会保留这些古代鱼人的传统。
或许这也说明为何这头鱼人会使用古老的通灵占卜术。
与郑清关注那位鱼人老祭司不同,萧笑则着迷的打量着帐篷里的每一点装饰。他的目光从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巨大鹿角、干枯的熊皮、带着象牙的大象头骨、牛尾绞成的鞭子等一件件饰品上滑过,手中的羽毛笔在黑色笔记本上疯狂记录着一切。
一阵清脆而空灵的歌声骤然响起。
郑清蓦然回头,才注意到帐子里除了老鱼人之外,还坐了一排穿着兽皮袍子的小鱼人。它们是老祭司的唱诗班。
与成年鱼人狰狞的相貌、浑浊的气息不同。
幼年的小鱼人身上的气息非常干净,相貌也有些可爱。大大的眼睛、半透明的鳞片、干净而柔软的鱼鳍、还有那清脆动听的声音。
让人不由想起一句话。
‘一个是水做的骨肉,一个是泥涅的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