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喜欢苏施君。
郑清知道。
许多人来宥罪的猎场是为了看苏施君。
郑清也知道。
但无论如何,把主人家的屋子当成客人的,用苏施君的名字替代宥罪,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稍稍有点过分吧!
年轻公费生胡思乱想着,一会儿脑海闪过宥罪第一轮选拔就被淘汰,然后从看台上如雨点般落下臭鸡蛋与香蕉皮;一会儿他仿佛又听到安德鲁或马修的嘲笑, 嘲笑宥罪猎场上的假观众们。
他努力摒弃那些嘈杂的念头,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待会儿的战术安排上。但越努力,注意力却越容易偏移――不知为何,他非常轻易就在看台上看到一张挥舞着的红色条幅,上面用闪闪发亮的字体写着‘苏苏,苏苏,我爱你,爱你爱进骨子狸’。
糟糕的韵脚,糟糕从用词,糟糕的双关。
男巫在心底这样评价着,正走神,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蒋玉正冲他使眼色。
“什么?”
“赛前安排。”女巫用很小的声音语速飞快提醒道:“猎队队长需要跟着工作人员去与指导老师、裁判见面包括赛程讲解、赛前宣誓什么的。”
还有宣誓这回事儿?
郑清愣了一秒,才顺着蒋玉示意的方向看到一位站在看台下方拐角处正冲他招手的工作人员,连忙跟了上去。
转过拐角,是一间不大的屋子。
苏施君就坐在屋子一侧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正随意翻阅着,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气息。李萌与林果两位宥罪的经理人一左一右侍立,李萌手中捧着一盘草莓,林果手中捧着一盘点心。
咔咔,咔咔。
僵硬的走路声打断男生的视线,郑清循声望去, 只见木偶人正拄着它那根细长的手杖匆匆走进屋子。
“郑清?宥罪的队长?”
木偶人摘下脑袋抱在怀里,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绒布擦拭细长的鼻子与木头脑袋前后的汗渍,一边用愉快的语气寒暄着:“很好, 非常好的猎队,我记得你们,去年新生赛的冠军你对我去年主持的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郑清想起去年初赛时受到的惊吓,心底吐槽道。
“非常棒!”
年轻公费生盯着木偶人怀里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丝惊喜与崇拜的表情,同时绞尽脑汁寻找木偶人主持的亮点:“尤其是那精彩的开幕词还有大嘴咕噜出人意料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哈!我就知道!”
木偶人兴高采烈的用手指顶着自己的脑袋,滴溜溜转着:“就像今天的开幕词,我用了三个月时间细细打磨出来的,能不精彩吗?”
啪!
苏施君收起手中那本书,站起身。
郑清顿时感觉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许多,李萌两眼放光,将手中的果盘一把塞进林果怀里,同时伸手忙不迭接过苏施君手中的书――郑清怀疑,如果她像苏芽那样有条尾巴,身后肯定已经转起了大风车。
“啊噢!”
木偶人注意到起身的大巫师,立刻收敛笑容, 定住指尖旋转的脑袋,然后清了清嗓子:“好的, 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么接下来我简单介绍一下今天猎赛的规则。首先,你需要把手伸进我的帽子里――”
它把脑袋塞回脖子上,然后把黑色的高顶礼帽从脑袋上摘下来――与去年不同,今年它的脑袋上并没有坐着一个皱皱巴巴的丑陋精灵,只有一圈圈如蚊香般的光秃秃年轮――将礼帽朝上,塞到年轻公费生的鼻子下面。
郑清伸着脖子朝里看了看,入目一片黢黑,什么都看不见。
“――帽子里有许多幻梦境特有的魔法生物,你从里面抽出什么动物,待会儿在猎场上就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
木偶人说着,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高顶礼帽,似乎想把帽子里的‘选择’晃的更均匀一些:“至于胜利者就像我开始说的那样,在猎场上坚持时间越长,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郑清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总觉得这种说辞过于模糊。
他转头看向苏施君。
女巫微微颔首,语气轻快道:“据我所知,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小家伙,比如妖鬼、夏塔克鸟、月兽运气好,你可能会抽出一只祖各,这样今晚宥罪的任务就是打地鼠;运气不好,抽出一个古革巨人,那你们应付的就该很辛苦了。”
苏施君提到的生物郑清在幻梦境里都遇到过,祖各是一群毛茸茸老鼠模样的生物,身高尺许,胆小,怕猫;而古革巨人则是身高数米至十数米的亚种巨人,长着多条胳膊,相貌丑陋,性情残暴。
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会把这两种生物放在一起让人选择。
而且,大巫师口中的‘小家伙’与一般巫师眼中的‘小家伙’差别也不是一星半点。
“运气!”
木偶人抬手打了个响指,提醒男生抓紧时间:“老话说的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拥有好运的猎队永远都会受到大家的欢迎!”
头顶天花板上响起节奏明快的鼓点,那是屋子上方看台上的观众正在欢呼、雀跃。他们大概正兴高采烈的与同伴们讨论今晚苏施君会不会露面,或者今晚猎赛的主题,全然不知在他们脚下不远处,猎手代表正脸色发白的把手伸进木偶人的高顶礼帽中。
帽子很深。
郑清感觉手仿佛探进冰水,或者另一重世界中,有一种非常清晰的‘穿越’感。他活动着手指,四处踅摸,指尖并未如他想象般碰触到夏塔克鸟的翅膀或者古革巨人叉叉丫丫的手臂。
而是一个个光滑温润,仿佛鸡子儿般的东西。
“帽子里的生物都经过魔法伪装,摸起来感觉一模一样。”木偶人仿佛看透了男生的心思,嘴角咧到耳根:“所以如果你打算再摸一会儿,只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郑清叹口气,指尖微动,随手捞起最近的一颗‘鸡子儿’。
捞出帽子,他才发现那玩意确实跟鸡子儿挺像,拳头大小,红色外壳,上面绘满精致而细小的符文。
“那么,在第三方的见证下,我将打开这个蛋!”说着,木偶人抓住自己的鼻子,把脑袋当成锤子,顺势一抡。
砰!
鸡蛋破碎,蛋壳里,一只漆黑的、毛茸茸的食尸鬼,开始龇牙咧嘴的冲郑清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