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巫师才能真正对抗大巫师。
这句老话一点儿不错。
澹澹的金山虚影之外，三道看似渺小的身影悬停在那张布满皱纹、仿佛山羊般的苍老面孔前，与数百颗赤红的眼珠对峙着，仿佛三只小小的蚊虫，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渊渟岳峙。
这是郑清脑海里浮现的唯一一个词。
“知道你们这里有麻烦，学校肯定不会只派我们这些小喽啰来送死。”
希尔达蹲在郑清面前，打量着年轻巫师渐渐恢复几分红润的面孔，目光滑落到男生手里捏着的那块玉佩上，看着玉佩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旋转九尾标记，挑了挑眉毛，扭头看向托马斯：“我早就说过，不该来救这臭小子……你瞧瞧，苏议员的玉佩！还有姚教授的符箓！嘿！”
郑清假装没有听到他语气里那股酸熘熘的味儿。
“那几位是……”年轻公费生试探着看向托马斯。
“穿黑袍的是星空学院的副院长西蒙先生，旁边那位女巫是亚特拉斯的副院长玛格丽特修女，还有校工委副主任钱九周先生，他穿校工委的灰袍子，也很好认。”托马斯简单回答道：“这段时间，他们在学校轮值……所以过来看一看。”
托马斯提到的这几个名字，郑清并不熟悉，只是在报纸与学校一些往来材料上见到过，此刻隔着朦胧的金山虚影，也看不分明，但他们与那道巨大身影的对话却清晰可闻——
“黑巫师沃特雷，B级通缉人员，触犯联盟一级谋杀、举行黑魔法仪式、强迫献祭、非法拘禁、偷窃魔法知识等九项《法典》罪名，违反第一大学管理条例，非法入侵沉默森林、非法设立实验室、非法进行未经报备的魔法实验，现将你逮捕，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交出法书，把手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身披黑袍的西蒙先生站在三人中央，声音不大，却非常严肃且认真：“……你有一分钟钟的时间交出你的法书，这里是布吉岛，请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郑清仰着头，呆呆的听完这番警告。
然后转头看了两位助教一眼。
“别看我，普通巫师可没这样的待遇。”希尔达撇撇嘴，很小声的滴咕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讲道理，只要你拳头够大……话说回来，老沃特雷？如果没有记错，他之前只是一名注册巫师吧……也就是说，之前那段古怪的歌声，是它进阶大巫师时的异象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叹。
托马斯摩挲着手中的法书，仰着头，脸上同样带着几分不解：“理论上，只有非常特殊的巫师进阶才会出现那类异象……但如果它真那么特殊，就不该在注册巫师阶位滞留那么久，而且堕落成黑巫师后，也很久都没能突破……”
“这是不是意味着乌鸦们的血脉研究有了很大进展？”萧笑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郑清回过头，看到宥罪其他几位猎手正随另外两位助教向这边靠拢。
“呵！”
赤练猎队的队长，那名高挑女巫也带着她的队员走了过来，闻言冷笑一声：“所以他们才会给它一分钟的时间？无谓的贪婪……你们来了几个人？还有没有多余的魔力药水？”
后一句话，她是冲托马斯说的。
看得出来，两人在助教团关系不错，所以说话很随意。
“三位大巫师带着三支猎队，”托马斯丢给她一瓶澹蓝色的魔力药剂，同时顺手指了指另外两个方向：“另外两支都是校工委的猎队。”
“还有多余的符弹吗？”赤练队长看了郑清一眼。
男巫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普通符弹，递了过去，很小心的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自己卷的符弹……效果可能没有你的那些厉害。”
“谢了，回头给学校提一份报销单。”女巫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宥罪，对吧？非常棒的猎队，很有韧劲，也很有勇气……如果你在我的实践课上，下个学期不用上课都能拿满分。”
“咳咳！”
“咳咳咳！”
托马斯与希尔达不约而同大声咳嗽了起来，女巫撇撇嘴，不以为意。倒是另一旁的辛胖子一脸惋惜，似乎对自己与满分擦肩而过感到遗憾。
“对了，宥罪的任务到此结束，你们可以提前撤离了。”托马斯似乎刚刚意识到什么，目光在几位年轻巫师身上扫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有必要吗？”
赤练队长正拎着一支新符枪，仔细调整弹匣内净化、祛邪、破魔等不同符弹的比例，闻言，抬头瞥了托马斯一眼。
“老沃特雷是个疯子。”希尔达少见的正经了一次：“我猜上面大概率是谈不拢的……这样的战场对他们太危险。”
“对孩子来说，被窝以外的世界都很危险。”女巫扯动枪栓，看着枪身上魔纹次第亮起，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郑清：“难道就因为危险，以后都不让他们出校门了吗？”
郑清感觉自己应该再送这位帅气的小姐姐一盒符弹。
“宥罪猎队执行的是三叉剑的任务。”他提醒几位助教注意管辖权，同时强调道：“而且我们是一支正式注册的猎队，参加过黑狱之战……见过比大巫师更可怕的存在。”
托马斯与希尔达等人默默交换着眼神。
“你们还能展开二阶战阵吗？”他最终确认道。
“没问题！”这一次抢答的是辛胖子，他拍着胸口，脸上浮起一层蓝莹莹的光晕，向助教们打着包票：“我主持阵眼，绝对没问题……”
轰！
卡察！
天空与大地同时震颤了一下，打断了几支猎队间的小小争执，队长们纷纷抬头，不出意外，看到了谈判破裂后的画面——数条粗大的触角从黑巫师的袍子下探出，重重砸在了金山洒下的光晕上，虽然没有砸破这层守护结界，却已经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举手？”
沃特雷脸上数百颗眼珠交错眨动着，目光中充斥着恶意与嘲讽，布满触手的下巴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阴冷：“我这么多胳膊，这么多手……你让我举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