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提周二晚的时候,郑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在袖子里稍微掐算了一下,就立刻想起整个选拔赛过程中,宥罪最幸运的那一晚。那天他在比赛前抽中了廷达罗斯猎犬,然后宥罪在透明玻璃球里安然度过整场比赛。
“周二吗?”
年轻公费生瞟了一眼身旁的同伴,语气有些迟疑:“跟平常差不多, 晚饭后猎队就集合了,没有集训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事。”
安德鲁哈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可是第一大学诶,稳定和谐, 阳光平淡, 岁月静好, 哪有什么事儿如果第一大学发生什么事,也不是我这样水平的巫师管得了的在北区码头抓非法拉货的马人、去流浪吧查查黑市交易、趁宵禁前把在街上发情的年轻巫师们送回学校,这才是我的水平。”
一番话说的极有技巧,又很有道理,听的年轻公费生眉开眼笑,立刻打消了片刻前的顾虑。
“流浪吧黑市交易都有啥?”郑清顺口问道。
“很多,”胖巫师笑眯眯的看着他:“比如某些禁止交易的魔法生物材料,比如黑巫术笔记,再比如未经许可的符箓交易你知道的,标准符箓跟烟草一样,属于联盟专营。”
他举了举手中烧尽的卷烟。
男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几分。
“知道。”他干巴巴回答道。
“自然,自然,很多年轻人有赚点外快的想法,民不举官不究, 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去流浪吧兜售符箓课的课后作业。”胖乎乎的专员先生冲年轻公费生挤挤眼睛, 冷不丁, 话锋一转:“哦, 对了,刚刚提到二阶战阵除了博父氏外,你们还会其他二阶战阵吗?”
萧笑原本一直冷眼旁观。
此刻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很有趣的旁敲侧击但我想提醒你,你在打探一项正规猎赛参赛者的内幕消息。这是非法的。”
安德鲁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他深深的看了矮个子男巫一眼。
“或许吧。”专员先生摸出另一根卷烟,打了个响指,点燃烟卷,整张面孔顿时淹没在浓郁的烟气中:“这取决于你们怎么想,小伙子们虽然我喜欢猎赛,也喜欢看比赛的时候下点注,但不会为了这点儿爱好毁掉我的职业。”
萧笑蹙着眉,推了推眼镜:“宥罪目前掌握的二阶战阵只有博父氏战阵,因为初次练习需要使用相关阵灵精血,我们能搞到的只有博父氏精血”
“这确实是个关键点。”三叉剑的专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口气吸掉半支卷烟,然后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当初希尔达想拉托马斯练习二阶战阵,就卡在这儿了否则,说不定你们现在的实践课老师就是我了,哈哈哈你们的博父氏精血哪里搞到的?”
这一次, 回答他的是郑清。
“青丘公馆。”
年轻公费生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粉丝见面’,声音稍显紧张,语速飞快道:“青丘公馆的苏议员是我们选拔赛的指导老师,对她来说,一点博父氏精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魔法材料。”
“但你们掌握二阶战阵应该在选拔赛之前,不是吗?”专员先生敏锐的捕捉到某个小小的矛盾点,皱起眉:“据我所知,这种战阵并不是短短几个晚上能练习掌握的,对吧?”
“宥罪与青丘公馆有很多往来,并不止这一次。”
萧笑替郑清打了个补丁:“去年圣诞节,为学校准备过节用南瓜车的时候,我们就在公馆帮忙了否则这一次苏议员也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请求。”
“抱歉,职业习惯。”矮胖巫师将那支卷烟一口吸尽,揉了揉,随手在袍子上擦掉指间灰烬,目光掠过已然快清空的教室:“那位女士也是宥罪的成员吧,我记得她叫蒋玉?”
许是听见自己的名字。
教室里,女巫疑惑的抬起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郑清冲她笑笑,摇头示意没事儿,然后才转头看向安德鲁,表情严肃起来:“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问,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也不需要打扰我的每一位队员我们不是您的犯人。”
他用上了敬语。
这不是客气,而是生疏的表现。
“有点‘超级猎队’队长的气势了。”胖乎乎的专员先生先夸了郑清一句,然后才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犯人,就是随便聊一聊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你们该收到丹哈格的传票了年轻人,就是太敏感。”
“是吗?”郑清怀疑的看着他。
“是的。”
安德鲁肯定的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男生,忽然失笑:“想想去年,我第一次见你,你跟在托马斯身后,像只刚刚离开巢穴的小鹌鹑现在已经能老练的面对这一切就像俗话说的那样‘跳上龙背,就要准备好迎接龙背上的颠簸’巫师生活就是这样不可预测。”
他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提醒。
还没等郑清回过神,胖巫师便挥挥手告别:“抱歉,占用你们太多时间,还让你们闻了半天烟味儿老实说,我也不觉得你们会有什么麻烦事儿但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四处溜达,跟别人聊聊天。”
郑清可不觉得三叉剑的工作只是‘聊天’。
他看了看几位同伴,所有人表情都有些严肃——没有什么比两眼一抹黑更让人糟心的事情了。
“我去问问我哥。”张季信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去校报编辑部看看。”辛胖子也没了吃零嘴儿的心情。
萧笑拍了拍郑清肩膀:“我回去烧块龟壳但我琢磨着,涉及三叉剑的案子,我就算烧光自己存的那点儿龟壳,应该也算不到什么事情。”
郑清瞟了一眼他怀里的竹简法书。
“有什么事吗?”蒋玉走出教室,诧异的看着其他人离去的身影:“我看你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我刚出来就都走了刚刚那位是谁?”
“一个朋友,来要签名册的。”
郑清含糊着,站在窗口向下望去,只见三叉剑专员矮矮胖胖的身影离开教学楼,穿过小花园,最终消失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