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的到来让沧云军上下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这几天北晋人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但是谢老将军坚持不肯向驻守沧云城的白醒将军求援,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提着心祈祷谢老将军的身体真的能够撑得住,不要被累垮了。
楚凌对此同样也有些疑惑,她不认为谢廷泽是那种为了面子不顾自己和全军上下安危的人,“老将军,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帐子里只有谢廷泽和楚凌两人的时候,楚凌方才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早上云行月匆匆赶到军中就替谢廷泽诊过脉,谢廷泽年纪确实是大了,这些日子一直这样与拓跋胤对峙,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大的损害。
谢廷泽看了看楚凌,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叹了口气道:“公主有所不知,并非老夫顽固不化不知变通。而是……白醒将军,根本就不在沧云城中。沧云城现在……”楚凌心中一惊,道:“沧云城现在无人驻守?”
虽然说沧云城的位置以及眼下各处兵马的局势应该不会有人有空去攻打沧云城,但是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未免也还是太大胆了一些。君无欢和沈淮去了边境,江济时在西秦,如果白醒不在的话……“明遥在哪里?!”
谢廷泽一怔,思索了一下道:“明遥公子…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见过人了。不过可以确定,现在也不再沧云城。”
楚凌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也就是说沧云城现在只有谢廷泽一个人支持,也就难怪他不肯让人去求援了。只怕沧云军上下压根还不知道白醒根本就不在城中。若是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
定了定神,楚凌问道:“晏翎走的时候是怎么安排的?”谢廷泽道:“白醒将军比城主先走一步,不过只带走了青龙营一半的兵马,剩下的一半依然驻守在沧云城。晏城主说,他一月之内必回。”楚凌道:“所以,老将军必须拦住拓跋胤一个月?”
谢廷泽点了点头道:“老夫年迈,早已经不堪再征战沙场了,否则也可代替晏城主前往边境。可惜……”
楚凌摇头道:“老将军千万不要这样说,若不是拦住拓跋胤他们在西秦只怕也不好过。只是…如今百里轻鸿……”提起这个弟子,谢廷泽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楚凌虽然不愿意戳他伤口却还是不得不提醒,“百里轻鸿这次是冲着老将军来的,还请老将军千万小心。至于军中之事…我虽不才,却也还能为将军分担一二。”
谢廷泽拱手道:“多谢公主,老夫心里有数。”
楚凌从帐中出来,就看到云行月正懒洋洋地靠着大帐外面的一根木杆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方才睁开眼睛道:“萧艨来了,我让他先去休息了。”萧艨也是一路急匆匆赶过来地,即便是武功高强也依然还是很辛苦的。楚凌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云行月道:“云公子,你一代名医真的不用整天跟着我当个保镖一般,太屈才了。”
云行月对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这位公主殿下美则美矣偏偏是君无欢的老婆,说话还不中听,谁想要跟着她了。
楚凌挑眉,看着他不说话。云行月道:“不跟着你难道让我跟着君无欢吗?”楚凌有些无奈地轻咳了一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云公子还可以做点别的。”
“没兴趣。”云行月挥挥手道,有兴趣做别的,他就不会这几年都跟着楚凌了。虽然说有一部分是因为小师妹,但就算是为了小师妹也不是非跟着公主殿下不可。不就是为了混个是轻松自在又待遇好的落脚处么?跟着君无欢?早些年跟着君无欢他好处是没捞着,累得死去活来是真的。
楚凌叹了口气,现在也没工夫跟云行月扯这些闲事情,方才不过是突然想起来问一句罢了。既然云行月无意多谈那就罢了,楚凌将话题一转问道:“你最近跟明遥联系过吗?”
“明遥?”云行月微微扬眉,道:“我跟他不熟。”楚凌笑道:“我问你跟他联系过没有?”云行月摸了摸鼻子思索了一下道:“好像…有吧,前两三个月他去过信州,君无欢让他问我拿了点药。”
楚凌打量着他,“明遥去过信州,我竟然不知道?”云行月干笑了两声,道:“这个…他就是从信州路过,我们私下见了一面喝了杯茶他就走了。”
“去哪儿了?”楚凌问道。
云行月指了指头顶,楚凌了然。
云行月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明遥上天了,那就是说去上京了。
云行月兴致勃勃地看着楚凌,笑道:“怎么?君无欢没跟你说起这事儿啊?”楚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很忙好么?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明遥干什么去了。不过……”
就这么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沧云城,君无欢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话说回来,君无欢为什么会把沧云城所有人都调走呢?他到底知不知道百里轻鸿回来刺杀谢廷泽?如果说一个拓跋胤谢廷泽还能拖得住的话,再加上一个百里轻鸿可就超过了谢廷泽能应付的极限了。
如果昨晚她来迟了,谢廷泽岂不是……
正在楚凌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大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战鼓声和貊族人号角的长鸣声。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显然北晋人的新一次进攻又开始了。
楚凌扫了一眼身后从大帐中快步出来的谢廷泽道:“老将军,你先休息吧。这一仗我替你看着。”
谢廷泽一怔,思索了片刻还是果断地点头道:“那就有劳公主了。”
两军再一次交锋,这副情形无论是对于北晋人来说还是对于沧云军来说都已经毫无新鲜感了。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这样的交锋,即便是主将从谢廷泽换成了楚凌,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或许只有楚凌明白,不是谢廷泽不会主动进攻,而是不能。他们身后就是一座几乎没有多少兵马也没有主将镇守的沧云城,谢廷泽不仅要拦住拓跋胤的去路,同时也要防备任何想要进攻沧云城的敌人。
所以他们只能守在这里,而不是进攻随意改变驻守的位置。如今这个时候,谢廷泽不仅退不得,甚至也进不得。谢廷泽驻守的这个地方正好巧妙地拦截在去往沧云城和西秦边境的必经之路上,一旦离开了现在这个位置,被人乘虚而入的话沧云城就危险了。
萧艨策马跟在楚凌身边,跟平时比起来似乎显得有些兴奋,就连连日赶路的疲惫都仿佛一扫而空了。
萧艨看着对面的大军问道:“公主,我能去试试拓跋胤的实力么?”
楚凌想了想道:“他未必会跟你动手。”行军打仗毕竟不是个人逞凶斗狠,身为主将的拓跋胤即便是武功不弱于人也未必就会愿意出手。萧艨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遗憾地谈了几口道:“现在确实不是好时候。”楚凌道:“虽然拓跋胤不一定有机会,但是跟百里轻鸿交手的机会应该不会少。”
百里轻鸿要杀谢廷泽,就肯定是要跟她们交手的。如果谢廷泽不主动出战,靠北晋兵马杀掉谢廷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是百里轻鸿亲自出手了。
萧艨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脸色微变道:“公主,你看!”
楚凌循着萧艨的目光望去,却见原本一直坐在马背上站在大军后面观战的拓跋胤突然纵马杀入了军中。而且是一路直直地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了。他武功绝顶,寻常士兵根本伤不了他。座下的马儿也是难得一见的骏马,策马纵横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不过片刻间就已经距离楚凌等人不过十来丈了。
楚凌抬手按住了想要拔剑的萧艨,嘱咐道:“你压阵!我去,他是来找我的。”说罢,提起手中流月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就扑向了跟前的乱军之中。
跟许多将领不一样,楚凌很少会骑马与人缠斗。一是她确实不善骑射,二是她的武功以凌厉多变见长,在马背上根本就难以施展。
拓跋胤果然是来找楚凌的,两人一瞬间就交手了十来招。楚凌借着两人内力相撞的力道往后退去,瞬间就与拓跋胤隔开了两三丈远。中间还隔着正在厮杀的两军士兵,楚凌随手几刀砍了自己身边的几个南军士兵,看了拓跋胤一眼飞身往战场的边缘而去。拓跋胤微微眯眼,很快便纵马跟了上去。两人边打边退,很快就退出了战场。拓跋胤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随后一拍马背马儿嘶鸣了一声朝着前方奔去。
拓跋胤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楚凌微微挑眉,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先砍你的马儿你最多能说我不爱护小动物,怎么就扯到卑鄙了?”
没错,拓跋胤之所以主动下马就是因为楚凌一直攻击他的马儿。拓跋胤舍不得让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死伤在楚凌手中,就只能弃了战马落到地上了。
拓跋胤轻哼一声,沉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凌微微挑眉,状似不解地道:“我为什么不会在这里?”
拓跋胤道:“这么说,沧云城跟天启合作了?就算如此,永嘉帝也不该派你一个公主来沧云城才是。”
楚凌笑眯眯地道:“沈王这么聪明,不如再猜猜啊。”
拓跋胤盯着他,神色有些冷肃。楚凌却不闪不避,仿佛毫不在意他打量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听到拓跋胤冷声道:“是你带人夺下了临江城?你不仅跟沧云城有关系,还跟靖北军有关系?”楚凌眨了眨眼睛,望着拓跋胤轻叹了口气道:“沈王殿下,知道的太多…会死得早的。”
拓跋胤冷笑一声,道:“你杀得了我?”
楚凌耸耸肩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所以,你跟靖北军和沧云城到底有什么关系?永嘉帝应该没有没有那个胆子和魄力明目张胆的跟北晋翻脸,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私下的行为?”拓跋胤沉声道。楚凌笑道:“沈王你也知道我胆子一向都很大,这么惊讶做什么?”拓跋胤微微眯眼,道:“你该不会就是信州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凌小将军吧?”
楚凌点了点头,微笑道:“让沈王见笑了。”
拓跋胤闭了闭眼睛,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君无欢、晏凤霄、楚卿衣、曲笙、凌楚……好!”
一个好字话音未落,拓跋胤已经体器件快如闪电的刺向了楚凌。楚凌见他一言不合就出手,倒也不算惊讶。身形一闪避开了朝着自己迎面而来的一剑,同时流月刀也一刀反削了回去。刀剑再一次碰撞,这一次却谁都没有再退让。拓跋胤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连续挥出了几剑,却都无一例外的被楚凌的流月刀挡了下来。两人这一次出手甚至比方才在乱军之中还要凌厉得多,刀光剑影飞舞,杀气纵横。
楚凌足下飞快地移动位置,险险地避开了贴着自己脖子划过去的剑锋。微微一矮身横刀朝着拓跋胤劈了过去,拓跋胤凌空侧身避开了这一刀冷笑一声再一次一剑刺了过来。
四周的草木早就已经被凌厉的刀剑破坏殆尽,拓跋胤的马儿更是不知道去了何妨。就连不远处的战场仿佛都离他们远了很多。秋末的中午,阳光照在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炎热,但两人的额边却都挂上了汗珠。
再一次交锋之后的错身而过,楚凌闷哼了一声抬手抹了一下脖颈。一抹红艳染上了她的手指,楚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啊。”目光看向站在对面的拓跋胤,丝毫不去理会脖子上的那一抹血痕。拓跋胤垂首看着自己胸前被划破了一条口的衣襟皱了皱眉。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只差一点点了而已。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这几年的进步确实是相当惊人。现在即便是拓跋胤也不敢打包票说真的跟她拼个你死我活自己一定就能赢。
“进步很快。”好一会儿,拓跋胤方才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