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封、张叔夜请武松入沂州城知州府里落座,分主次坐下,命丫鬟献茶,高封喜欢拍马屁,拍手让歌姬献上歌舞,丝竹声乐响起。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赏舞,武松做了四年的大宋国师,如今养成上位者的气质,少了些许草莽之气,举止间自有威严,歌舞还算能看得入眼。
高封斜过身子,谄笑道:“大人,看上了哪个歌姬?小人给您送到房里去……”高廉暗地里踢了他一脚,高封这才醒悟,瞥了武松身边的公输嫣然一眼,不再说话。一曲舞罢,武松挥挥手,让歌姬们散去,道:“高知府可备了沙盘?”
高封虽然惯于媚上,不过在治军一面却有所长,命军士抬来沙盘,放在大厅中央,众人上前观看,却是沂州地形图,极为详细备至。
“属下略通法术,用飞腾之术观遍沂州,这才做了这副沙盘。”
武松摇头道:“战场不在这里,而是在青州!”
“青州地形图属下这里却是没有,难道说……”
“我从隐门手中得到消息,陈贼与宋贼见我攻克梁山水泊,挥军向东,去了青州,此刻恐怕已经攻占青云山了。”公输嫣然挥挥手,让军士抬下沙盘,道:“青州的地形,中间是青云山,东南是崂山,下方是艾山,西南是五莲山,西方是沂山,北方玲珑山云门山。这一带都是山地,宽阔地形不多,且水路不通,楼船开不过去。”
张叔夜思索道:“假如他们龟缩不出,对方占有有利地形,只怕用十倍的兵力,才能除掉这批反贼。”
武松笑道:“此事简单,这些反贼一心要替天行道,想要打入京师灭了我这个武贼。只要咱们按兵不动,陈希真与宋江必然按耐不住,主动进攻,向京师靠拢,到时入京勤王,逼陛下杀我。”
张叔夜精神一振,道:“所以他们的进攻方向,只能是绕过梁山水泊,绕过沂州,攻打济南,然后从济南进军京师!”说到这里,他又皱紧眉头,道:“不对,黄河穿过济南,陈贼若是打济南,还会遭遇国师的楼船大舰……”
高封道:“若是南下,便是海路,陈贼宋贼没有大船,无法下海。”
公输嫣然皱了皱眉头,她在京师里便为武松设计,引出梁山贼寇,然后从黄河攻打梁山,等到宋江陈希真等人回援时,乱炮齐轰,一举平定梁山。
这个计划以有心算无心,本来收获应该更大,怎奈回军救援梁山的只有颜树德和刘永锡那一路军马,显然计谋被人识破,而从曾头市的遗址来看,梁山中必然也有一个精通机关术的高手,想要造大船下海,还不简单?
“难道是墨家的人?”
武松笑道:“高封,你即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师报喜,便说已经打下梁山,杀敌两万人,草寇奔东南而去。到时圣上必然加封我等……”
公输嫣然小声道:“咱们没有杀这么多人,最多只有两千,还有不少俘虏……”
武松瞪她一眼,道:“我是歼臣,虚报十倍战绩有什么大不了的?”公输嫣然吐吐舌头,只听武松又道:“蔡京断然不会看到我立此大功,以为梁山弱小,不堪一击,定然要来抢这个功劳。如此一来,蔡京一脉引蛇出洞,让陈贼宋贼踏出青云山,蔡京吃了败仗,定然老实许多,我等也可继续攻打那些草寇,将全部功劳,据为己有!”
高封暗暗抹了把冷汗,赔笑道:“国师好计谋,好计谋!”他是高俅一脉,高俅见武松势大,暗中和蔡京联手,准备扳倒武松,如今听了武松的计划,只觉若是和蔡京联手,只怕前途难保,心中暗道:“不如与堂兄去一封信,投靠武松算了。”
武松安排完毕,回府上歇息,公输姑娘也跟了过来,武松取出庄韩墨丢给他的那本书,两人翻看一遍,面面相觑。
“庄老匹夫,竟然敢骗我!”武松气得把书丢在地上,踩了两脚,那本书说的根本不是如何破解八脉封神,而是如何种下八脉封神咒印的方法!
公输嫣然脸色惨白,扶住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强笑道:“你别生气,我命不久了,家中还有个弟弟在,这边事了之后,我便回家,督促他早曰成亲。公输一家,不能从我手上绝了。”
武松连忙扶住她,让她到床上歇息,道:“天无绝人之路,你放心养着,万事不用你来艹劳,我这些年也读了点兵书,打败陈老贼应该不在话下。到时你会秦州,我陪着你。”说着,又捡起那本书,道:“我有双瞳神眼在,说不定能靠这书推演出破解八脉封神的办法呢。”
公输嫣然点点头,柔顺的缩进被窝里,武松给她掩了掩被子,笑道:“你先睡着,我去让李师师过来陪你。”说罢,走出房门。
公输嫣然等他走出房屋,再也忍耐不住,咳嗽了几声,急忙掏出手绢掩住嘴,松手看时,只见那手绢上一滩血。公输嫣然呆了一呆,悄悄把那手绢丢进床底下,瞪大眼睛看着罗帐,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武松站在门外没有走远,他耳力敏锐,早听到房中那姑娘咳血的声音,双拳不由捏得死死的,指甲刺进肉里也没发觉。
他早已命时喜娘子去秦州打探,时喜娘子回报说,公输嫣然家里是有个弟弟,名叫公输盘,不过却是个傻子,公输家里唯一一个精通机关术的,只有公输嫣然一个人了。
“她每次说,制造这么多的机关兽,是留给她弟弟,我就知道她在骗我……”
这时,一个丫鬟路过,看了武松两眼,笑道:“你这将军,堂堂的汉子,怎么就哭了?莫非有亲人死在战场上?”
“放屁!”武松抹去眼泪,笑骂道:“老子打了大胜仗,这是在笑!”
那丫鬟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武松叫住她,要她去请李师师过来,陪公输嫣然说话,自己却换了一身便装,走出府去,来到沂州城街道上,只见士兵们熙熙攘攘,搬运石头与箭支上城墙,还在为大战准备。
大街小巷上,一些人在闲聊这次大会战,陈希真宋江等人虽然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不过在民间名声却不怎么好。武松听到的,都是在骂这些乱贼,反而对自己这个武贼,大加褒赏。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所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劫谁的富,济谁的贫?
还不是劫的都是老百姓,济的是他们自己的贫?至于替天行道,更是一句笑话,皇帝就是天子,代表苍天,武松是皇帝的国师,苍天的代言,何来的替天行道?
“我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尽管拍过徽宗的马屁,干过杀人的勾当,但还未做过一件违心的事情!朝廷每年拨给天机阁两百万贯钱,仅有一少部分用在术士提升法力之上,大部分用在制造武器,保家卫国。”
正想着,只见卢俊义燕青等人捆着李逵,推推搡搡的走进城中,李逵嘴里还塞着一个臭袜子,不知是谁脱下来的,熏得他直翻白眼。鲁达跟在后面,不停道:“这如何使得?你们将他放开,我是他结拜哥哥,再来劝劝他……”
武松走到跟前,几人连忙弯腰施礼,道:“甲胄在身,不便跪拜。”李逵也不施礼,瞪着两只牛眼看他,似乎能喷出火来。
“没有这些规矩!”武松挥了挥手,指着李逵道:“这是怎么回事?”
燕青笑道:“祝家庄战后,他发现一个梁山俘虏兵认识,这才起疑,偷偷问了问,发现中计了。又因为杀了陈道子的术士,回不了宋江身边,突然暴起,挥着两个大斧头砍人,险些伤了呼延统领。”
武松连忙问道:“呼延灼受伤了?”
“没有。”卢俊义笑道:“幸亏小乙见机得快,一拳放倒他,这才没有酿出大祸!”
武松也笑道:“既然呼延统领没有伤着,还不快给铁牛松绑?”
林冲道:“只恐这厮暴起伤人!”
“他打得过你们谁?”
几人无奈,只得给李逵松绑,李逵把嘴里的臭袜子拽出来,丢给鲁达,向他哼了一声。鲁达尴尬得笑了笑,李逵道:“俺的斧子呢?”
鲁达拎着他的两个大斧头,闻言向武松看了看,武松点头,鲁达只得将斧子还给鲁达。李逵手中有了斧头,胆色顿时壮了起来,看了看武松的脖子,自忖即便拿着斧头也打不过他,胆气又泄了,道:“武贼,你把脑袋伸过来,让我砍两斧头!”
武松摇头微笑:“真是孩子气!”
李逵见他不理会,夹着两块大斧头就走,回头道:“你不杀俺,俺可走了啊!”
武松挥手道:“不送!”李逵迟疑一下,又回过身来,道:“你不在俺背后放冷箭?”
武松摇头道:“不放!”
“扯淡!”李逵把大脑袋摇得像波浪鼓,道:“你是武贼,最喜欢在身后放冷箭了,宋公明哥哥就是这样说的,好些好汉都死在你的冷箭下!”
武松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为何要放冷箭?我是整个天下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大手一指,千军万马都要听我号令,所指之处,樯橹灰飞烟灭,大军所到,草寇授首!还有谁值得我去放冷箭?我之所以不杀你,因为你已经是死人一个,不屑于杀你!”
李逵瞪大眼睛,叫道:“宋公明哥哥不会杀我!”
武松冷笑道:“宋江不得不杀你!如今陈道子坐第一把交椅,宋江座第二把交椅,整个土匪团伙,陈希真说得算,宋江想要保住他的地位,不杀你不足以服众!”
李逵怒气冲冲,捏着两块斧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狰狞着脸道:“俺和他拜过把子,磕过头,又救过他的姓命!一命抵一命,这样他还会杀俺么?”
武松摇头道:“你可以写一封信,送到青云山去,就说被武贼所骗,现在迷途知返,愿意回到青云山。若是宋江回信,让你赶快回去,不计较你的罪行,那就是动了杀你之心,要用你的人头来服众!你若回去,必死无疑!若是劝你不要回去,那还是有兄弟之恩,不会杀你。”
“写就写!”李逵把斧头扔下来,又呆了呆,挠头道:“俺不认得字,你来写。”突然又醒悟道:“你写的肯定不是好话,不能让你写!”看了看鲁达,还是相信这个结拜哥哥,道:“老哥哥,你这回可不能骗俺!”
武松命人捧来笔墨纸砚,李逵口述,鲁达这几年跟随周侗苦心读书,如今倒也懂得一些书法,当街写了,李逵小心翼翼捧着那张纸,吹风晾干了,又拉来十几个人询问,念得都是一模一样,这才放心。
武松命一个小兵将信封好,送上青云山去了,这才挽着李逵的胳膊笑道:“你和鲁老哥拜了把子?鲁老哥是我哥哥,你也就是我亲兄弟!”
李逵哼了一声,牛鼻子向天,不搭理他。武松大笑,强行拉着他,在大街小巷转悠,只听那些老头老太太闲聊,都是大骂宋江陈希真反贼,祸害百姓。
李逵听了,脸色越来越阴沉,闷了一肚子气。武松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狗屁不通!”
李逵脸色愈加阴沉,武松笑道:“铁牛兄弟,你家中还有老娘罢?男子汉大丈夫,生当作人杰,封妻荫子,让老娘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算什么好汉?”
李逵默然,武松松开他的手,笑着去了,只见那铁牛蹲在路边,听老头老太太说话,不时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