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在刚才得到老师“价高别拍”的谅解后,就打定主意不买这处宅子,并且坑这陈主事和他的小舅子一把。
她现在才是个举人,就算明年中了进士入了仕,那也只是七八品的小官。这样的小官,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跟普通老百姓并无区别。
而一个人的地位如何,是否受人尊敬与畏惧,不是以你住在哪里来决定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如果她位极人臣,那怕她的宅子位于贫民窟,也必然会门庭若市,那些趋炎附势之辈都会搬来与她比邻而居。
打定了主意,奥斯卡影帝杜锦宁再一次上线。
她看了看史大人,又看了看陈主事的小舅子,这才犹犹豫豫地道:“四、四千两?”说着,还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关乐和,似乎想得到他的肯定。
关乐和与杜锦宁相处两三年,也算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弟子了。一看杜锦宁这样子,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弟子这又是想坑人了?要知道杜锦宁虽出身不高,似乎也没去过什么大地方、见过什么世面,但为人从来都是落落大方、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从来没有畏手畏脚一说。恐怕有一天要面见皇帝,关乐和都不带担心自家弟子拿不出手的――只担心她太拿得出手,平白惹人侧目。
弟子要耍人,耍的还是自己的冤家对头,关乐和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他当下皱着眉看了杜锦宁一眼,抚了抚胡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点完了头,他上前一步,凑近杜锦宁,低声道:“别开价太高,三千八百两,本就是市场价了。太高了吃亏。”
这屋子不大,且也安静,陈主事两人和史昀又离得不远。关乐和的声音虽压得很低,却还是被那三人听到了。
史昀面无表情,眼神都没往关乐和这边瞧,老神在在一副秉公办事的样子。
陈主事则跟他小舅子对视一眼,脸上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同时心里冷哼一声,对关乐和十分不屑。
果真是在乡下呆久了,满身的小家子气。
这宅子,是能用市场价来衡量的吗?且不看那些富商削尖了脑袋也要住到这里来吗?拿出去卖个一万两银子,那些人都得抢着要――当然,拿出去卖肯定不行的,周围的住户,尤其是关家第一个都不答应。买卖契约上可是得这些邻居签字的,买宅子的人需得身份地位跟他们相当,或是前途一片光明、有潜力的人。
陈主事对他小舅子眨了一下眼,示意他出价。
小舅子得了姐夫的暗示,信心大增,干脆出个狠价,打算直接把杜锦宁吓跑:“四千五百两。”
杜锦宁果然是被吓了一跳。
她呆呆地看着陈家小舅子,似乎对这个价钱有些不敢置信。
“快些吧,还有事呢。”陈主事不耐烦道,“不说我,便是关大人,你也还得回衙门办公吧?可不能在外面滞留太久。”
杜锦宁大概被陈主事这话又吓着了,忙不迭地道:“四千六百两。”
才加了一百两,这也忒小气了。
陈小舅子撇了撇嘴,也不看他姐夫了,直接道:“四千八百两。”
杜锦宁怯生生地看了陈主事一眼,垂下了眼睑,咬了咬了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五千……呃,五千一百两。”
五千两就五千两,还五千一百两,真是小家子气。
陈小舅子虽在心里鄙视杜锦宁,但他心里也凝重起来。
这宅子并不大,只三进而已,且每一进的面积也不宽敞,虽有些附加值,但最多四千五百两就差不多了,再多就不划算了,毕竟不能拿出去卖。
而且,他也不是特别有钱,五千两,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十分庞大的钱财了。花五千两买个三进宅子,到底值不值?
心里打了个突,他出价就谨慎起来:“五千二百两。”
杜锦宁察言观色,也知道到陈小舅子的心理价位了。
她故意露出犹疑的神色,哀求地看了关乐和一眼,似乎在说:老师,我顶不住了,咱们别争这口闲气,不买了吧?
关乐和不愧是影帝的老师,想来也是戏精学院毕业的。
他目色沉沉地看了陈主事一眼,又阴沉着脸看向杜锦宁。
杜锦宁畏缩了一下,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道:“五、五千……三百两。”
陈小舅子见状,优越性和自傲感忽然大增,一时之间忘记了宅子是否值这个价的问题,声音朗朗地道:“五千五百两。”
杜锦宁似乎被吓住了,半张着嘴,呆呆地望了陈小舅子一下,目光很快移到了关乐和脸上,嘴里嚅嗫地道:“老、老师……”
关乐和露出很看不上她的神情,直接越主代庖:“五千八百两。”说着,他还似笑非笑地看向陈主事,似乎在说:来呀,来呀,谁怕谁?
陈主事完全不顾潜在的规则,也要在买宅子这件事上狠狠地踩关乐和一脚,看中这处宅子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要跟关乐和别苗头。
而且一开始他们这边气势汹汹,气场十足,这会子怎么能露怯,直接输给关乐和?
他当即道:“六千两。”
“六千一百两。”关乐和瞪眼睛。
“六千三百两。”陈主事也毫不示弱。
“六千四百两。”
“六千五百两。”
听到这个报价,陈小舅子开始抹汗了,上前正要跟自家姐夫说别争了,就见那原先那怯生生的孩子上前扯了扯自家老师的袖子,小声道:“老师,算了。”
关乐和存了涮人的心,自然保留着理智,一面报价一面观察对面的神情,免得坑人不成反把自己埋坑里了。
看到陈小舅子脸色发白,他就知道这价差不多了。这会子杜锦宁递了台阶过来,他当即接过,“哈哈”一笑,对陈主事道:“行吧,六千五百两,让给你了。”
陈主事见状,还挺得意,鼻子里冷哼一声,抬起手来拱了拱,作出一副十分有风度的样子,道:“承让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