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刚上班,赵伯祥就来了。
楚天齐心中暗道:真是稀客。他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并不代表赵伯祥来的太少,而是对比太明显。三月份的时候,基本上平均两天就来一次,有时候更是一天好几次。可是自从四月五日到现在,已经是半个多月了,赵伯祥连门边都没登。
看到赵伯祥,楚天齐脑中闪过一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尽管心里有想法,但楚天齐还是热情的欠了欠身,说道:“政委坐,可有些日子了。”
赵伯祥“哈哈”一笑,坐到了椅子上:“局长,是呀,有些日子了。以前我经常到你这汇报工作,都引起了一些人说三道四,他们说我和你穿一条裤子,联手打击老同志。我倒不怕这些闲言碎语,只要干工作、做实事,总会受到一些小人攻击的。虽然不在乎这些人恶意攻击,但为了班子团结,我就做出一些牺牲、让步,减少了一些来你这儿的汇报次数。
可有的人并不领情,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以后还是要勤来汇报。反正我已经做的够无仁至义尽,他们硬是要和你对抗,硬是要和我们这些做工作的人较劲,那就是他们的事了。这两周是没来你办公室,不过我都替你留着心,好多事情都盯着呢,今天就整体来汇报一下。”
“政委,辛苦了,真是有心人。”楚天齐哈哈一笑,递过一支香烟。
赵伯祥接烟在手,点着火,吸了两口,说道:“在汇报工作之前,我也要向局长做一解释。四月五日的班子成员会上,在关于乔晓明处理结果举手表决时,我迟疑了一下,那是我故意的。因为当时已经有好多人攻击我和你的关系,为了显示我们提前没有统一意见,我那是给他们造成一种思考的假象。可能我当时做的有些逼真,让你产生误会了,认为我老赵也许有什么想法。今天我就是要向你表明态度,我会和局长站在一起,因为你的那些决策是正确的。我就是要支持正义一方,这绝不是拉帮结伙,如果硬是要做一个定义的话,也只能叫做正义联盟。”
“政委,你过虑了,你刚才也说,你是在支持正义,是为了团结,我岂能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说着,楚天齐“哈哈”笑了起来。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我知道局长肯定能理解我老赵的用心,你的头脑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奉承过后,赵伯祥开始汇报,“有几件事,想要向你汇报一下。听说上周你去看守所视察了,本来在你走之前就想和你说一下乔晓光其人,结果当时我有事正好出去了。看守所所长乔晓光是乔晓明的哥哥,那个人平时就飞扬跋扈,只是我做为政委,有些事情也管不到。再说了,还有人全力护着他,我也不好硬说什么。”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楚天齐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笑着道:“政委继续说。”
“上周五晚上,许源南苑小区门口发生了打架事件,伤者伤势很严重,也不知道曲刚向你汇报没有?”说着,赵伯祥话题一转,“按说他应该汇报,可他那人心眼小,爱记仇,也说不定。”
楚天齐没有回答对方问题,而是直接接上了话头:“是呀,伤者确实伤的很重,到现在已经六十多个小时了,还是昏迷不醒。就是普通老百姓,这也是很严重的事,何况乔丰年还是投资商。对于这个案子,县领导也非常重视,指示尽快破案。”关于伤者的最新情况,仇志慷在早上八点的时候刚刚汇报过,楚天齐现在的说法不是无的放矢。
见对方对此事了解的这么清楚,赵伯祥也不好再讲这个话题,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有的人从财务借了款,大部分都挪做私用,可是让归还的时候,又开始说三道四,甚至恶意攻击,真是不知足。不过有些事情,也有它产生的背景,也有一些客观原因。就拿这事来说吧,短短两年,已经换了三任局长,尤其老赵和老杜在任更短,根本也没时间催要,这事也就拖了下来。人们都有这个心理,往自己口袋里放钱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要是该还的时候,就像要他自己的钱似的,百般不愿意,心疼不已。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这事已经拖了三年,让这些人还钱的话,肯定要产生一些抵触。而且有些钱呢,也不是都私自占用了,确实是花在了公事上,只是这票据一时没有回来。当然了,有些花销也确实没有票。因此要想催要呢,也不宜操之过急,最好是适当缓一缓,这可是涉及到全局六成的股级以上干部。否则……用个不恰当的词说吧,法不责重。难呀。”
楚天齐轻叹一声:“难呀,确实难。可是还有那么多票要报,没钱是不行。”他边说边摇着头,然后忽然道,“好多时候抱团是好事,是一种团结,可是在有些时候,就成了一股大的阻力,就成了铁板一块。就拿这事来说吧,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也一愁莫展。按我的本意呢,也不想难为这些人,虽然他们做的不对,可我也想通融一二。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这才不得以用了一个较极端的办法,在全局系统公布借款情况。只是你刚才也说法不责重,这确实也是个问题。哎,就是缺少带头响应还款的,要是有人响应的话,借款堡垒从内部就攻破了。”说到这里,楚天齐停了下来。
赵伯祥接了话:“话虽这么说,可同样是借款,情形也不同。再说了,就是有人想还的话,也得想想那六成的股级干部,谁也不愿去做众矢之地呀。”
“唉,这就是国人的心理,都愿意做老好人,也想闷声得便宜。不过总得有人做这个恶人,我现在就是,我觉得要是像我这样的恶人再多些,那这些事就不是事了。”说到这里,楚天齐忽然问道,“政委,你有没有借款?”
赵伯祥尴尬一笑:“有,有一些,不过我借的不多,和那几位没法比,差的太远了,他们确实应该先还。”
楚天齐轻轻一拍脑门:“哎呀,我还愁着没人带头呢,这下好了,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你刚才说自己是正义联盟者,为了支持正义,肯定不会畏惧那些杂音。更重要的是,你借款又少,还上也容易。其实我这话本身就多余,你今天来肯定就是和我说带头还款的事吧?谢谢,谢谢!”
赵伯祥脸上神色稍微一变,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干笑了两声:“呵呵,我……我也多少有些特殊情况。我借的那部分款呢,有大部分都是由于*没有及时到位,剩的那些零头也就暂时没归回去,我还得追追*。另外呢,闺女读研也很费钱,我那点工资全让他用了,明年她读研结束了,这点钱也就有了。”
“是呀,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不过这件事我也只有借助你了,你无论在声望还是在职务上都是这个。”说着,楚天齐竖了一下右手大拇指,“只要有你带头,那这个问题肯定就迎刃而解了。而且你的数额较小,也容易归上,实在手头暂时不宽裕的话,可以找朋友借借。我是实在没有积蓄,要是有的话,都可以借给你。”
赵伯祥忙道:“局长,可是还有一些票没有回来呀,我总不能往里边贴钱吧。”
楚天齐表态:“政委,你放心,怎么会让你贴钱呢?只要那些*回来了,有相关的文字材料说明,有当初相对应的文档,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报销。但是现在我已经安排财务去做,明天下午下班前,贺敏的报告就来了,只要我看过没问题的话,后天就会发。如果因为那么几个钱,让全体干警说三道四的话,确实不值当的。虽然你说是*还没回来,但我也不能因为你而讲特殊,否则的话,大家都会效仿。再说了,事情也拖了好几年,*还没回来,广大干警也不会认可这个说法的。”
赵伯祥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不好看,吸烟也特别用力气。
楚天齐继续说:“公布借款明细的事,我已经向财务做了要求,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要引起一些反弹,我也在所不惜。组织上派我到这里,就是认可了我的能力与魄力,就是让我解决问题,不是让我做太平官的。如果我连这么一点小事也解决不了的话,那岂不是太对不起组织的信任了?”说着,楚天齐一笑,冲着对方拱了拱手,“政委,拜托了,回去想想办法。”
“好吧,我尽力。”回答完毕,赵伯祥起身,向门口走去。
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门外,楚天齐心道:你今天来根本就不是汇报情况,前面说的那些不过就是幌子,不过是为了后面做铺垫而已。你的真正目的,就是打听公布明细的事,就是想通过游说劝我收手。可是我能收手吗?肯定不能。
忽然,楚天齐笑了,拿起桌上电话拨了出去:“曲副局长,来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