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中辰最神圣地方,自己一辈子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自己由妃爬上了后位,好不容易有此风光。
可到底不是原配的夫妻,亦是有些不足。
当年的朱皇后年老色衰,只生下一个残疾的女儿,故而彻底失宠。
李如拂凭借年轻美貌,又诞下龙子,故而步步高升。
原本李如拂虽有不足之意,这不足之意未必也是十分浓厚。
说到底,朱皇后并没有太多可羡慕之处。
可如今,王珠这样子弄了一遭,却也是生生的打了李如拂的脸。
王珠不过是区区的大夏公主,却拥有李如拂没有的东西。这自然是让李如拂心中暗暗发酸,一阵子胸闷郁结。
容姑姑向前,为李如拂轻轻的解下压在了脑袋之上那些沉甸甸的劳什子。
她心灵手巧,很会梳头,更是李如拂身边十分要紧的人。
李如拂在心腹跟前,不觉吐露自己心中苦闷。
“哀家今日,却也是生生成了个笑话了。”
容姑姑也是宽慰李如拂:“摄政王许多事情,还不是刻意做给太后瞧的。有些损人的话儿,是刻意让太后生气,太后可是不要当真。就说那苏袖儿,再像太后又如何?太后不能真跟了他,摄政王也是闹了性子。这男人,忍了若干年了,却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难怪,竟然是如此生气了。太后娘娘,奴婢是打小瞧着你长大,之后又入宫服侍你。可是没有谁,比奴婢心中更了解你的。”
说到了这儿,容姑姑微微有些踌躇,却仍然是将自己心里的话儿一句句的掏出来。
“你便是这个样子,打小便是十分倨傲,高高在上的。可是这男人,却是需得哄一哄,可是不能只顾着如此强硬。你总是在摄政王面前十分倨傲,半点女子柔情都是不露。日子久了,摄政王也是受不了。老奴可是知晓,摄政王当年待你是何等的情深义重。”
李如拂听了,也是一阵子的委屈。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女人,莫非天生便合该在男人跟前卑躬屈膝。自己当初入宫争宠,受尽委屈,等当上了太后了。那个时候,李如拂便是不觉告诉自己,此生此世,自己再也不用对别的什么人献媚。
只因为,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现在,偏生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男人,最后却是对自己如此相待,如此羞辱,狠心不已。
李如拂这般想着,心中那点儿酸味,却也是不觉更浓了几分了。
她就是不甘心,不想对端木紫麟献媚又如何?
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份骄傲在这儿的。
李如拂欲图隐忍,却也是暗恨不已。
调教个替身,已经是让李如拂十分为难之事,则更加不必提亲自献媚。
端木紫麟真正想要的,她又怎么能给呢?
李如拂内心之中,酸味更浓。
她自然是知晓,容姑姑是待自己极好,并且还对自个儿十分上心。这字字句句,都是这老妇的金玉良言。
可是那又如何,她还是有些近乎迂腐的骄傲。端木紫麟既然顺了自己,要自己低头,却也是决计不能的。
李如拂转移话题:“阿羡倒是一心一意的,为王珠说话儿,如今可是被生生打脸,落了许多不是。”
容姑姑点点头,为李如拂梳理发丝:“今日国丈爷也在,却也是什么话儿都没有说。大约,也是有些无语。哪里知晓,这大夏的九公主,居然是这般的品行了。”
容姑姑这般说着,眼底却也是顿时平添了几许怜悯之意。
国丈爷是个厚道的人,既然是如此,想来绝没有想到,王珠居然是这样子会作妖。
李羡都快要将心肝给王珠挖出来了,可是那又如何,王珠还不是一心一意向着摄政王。
还是因为李羡,实在是太过于纯善的人。
李如拂顿时有些迟疑,自己这个弟弟,不会是喜欢王珠吧。
不过话儿到了唇边,却也是没有问出口。
容姑姑不觉有些愤愤不平:“还有便是王珠,她不过偶尔得了恩宠,便是如此轻狂,居然是在太后跟前甩起了脸色了。我瞧这个大夏的九公主,也实在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太后对她诸多容忍,她居然是这般回报。”
李如拂怔怔的看着自己镜中容颜。
在柔光之下,她仍然是那般美貌。
李如拂心忖,王珠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可她眼里竟不觉平添了几许恨意了。
接二连三被打击,李如拂却也是有些意志消沉:“可是摄政王,怎么就这么宠爱她?摄政王,他,他从前是从来没有宠过这样子的女人。”
容姑姑却也是顿时赶紧说道:“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虽是污了太后的耳朵,可是理还是这样子的理。摄政王连那操琴都没碰一碰,这么多年,那就没碰过女人。如今沾了荤腥,难免便是一时沉溺。”
李如拂面颊顿时不觉红了红。
她蓦然狠狠的抓住了自己手中的帕子,是了,就是这个理。
别的女子,都没有王珠这般下贱,居然肯在床上下功夫。
又不是青楼女子,这面子还是要几分吧?
容姑姑更是替李如拂愤愤不平,太后如此高贵,又怎么能敌别的女子所下的那些个水磨狠辣的功夫?
“太后,这王珠如此可气,依照老奴看来,不若用些个手段,好生教训一番。”
说到了这儿,容姑姑厌弃之中顿时流转了几许狠色了。
不若将这个九公主给弄死了,悄无声息,往那护城河里面一丢。
那可真是不知晓怎么死的了。
李如拂美眸流转,却轻轻摇头。
端木紫麟的手段,她是知晓的。从前是这个男人让着自己,避着自己。真惹恼了,两个人情分存不住了,还是为了王珠,这可当真是得不偿失。
况且这可是端木紫麟对王珠正热乎的时候,端木紫麟男女之事是十分纯情。若这个时候王珠死了,岂不是一辈子都是让端木紫麟难以忘记。
李如拂当年能在后宫争宠,艳压群芳,对于男女争宠可谓是十分了然的。
端木紫麟对于李如拂而言,是绝不容别人触碰的禁地。
她可是不想让端木紫麟,一辈子都念着王珠。
想到了这儿,李如拂斗志昂扬,绷紧的手指头,却也是顿时不觉一根一根的松开了。
李如拂一挥手,让容姑姑不必给自己梳头了。
“容姑姑,你去将我那套凤凰绣给拿出来。”
容姑姑微微一愕,也没多时,一套极为精美的嫁衣送来,轻轻的放在了那檀木衣架之上了。
“当年谁不知晓,太后的绣品可谓是天下无双。只不过做了这件凤凰绣,太后便是不肯再绣了。”
李如拂一笑:“哀家后来也是懒散了,别的事儿又多,也便懒得动手指头。”
容姑姑奉承道:“太后心怀天下,这刺绣又是十分耗费心力的事儿,故而别人再没福分瞧见太后的新绣品。”
李如拂手指儿不觉轻轻的拂过了这套衣衫。
嫣红若血,上头一只凤凰,可谓绣的栩栩如生。而那凤凰身上,点缀了颗颗宝石,俱是那价值连城的。
李如拂言语转柔:“既然摄政王将要大婚,又是劳苦功高,这件衣衫便是赐给王珠。”
容姑姑顿时大惊,不觉劝道:“太后,王珠算个什么,哪里配得这样子的赏赐?”
李如拂心里想,容姑姑又如何知晓自己的盘算。
当初端木紫麟给自己寻了一颗颗的宝石,而她也将这些个珠玉一颗颗的缝着到了衣衫之上。
这一针一线,俱是自己的情意。
想到了这儿,李如拂的手指头轻轻抚摸那些个宝石珠子。
她内心不觉嗤笑,这男人,可不就是这样儿。
赶着上着,男人便是跟你硬起来了。
可是只要柔一柔,这想法就是不同了。
端木紫麟便算是耽于*,可是当他看到王珠穿着的这件衣衫,便是会心神不宁。
毕竟,他们还有那旧日的好时光了。
李如拂已经一扫自个儿的烦躁,重新恢复那沉稳、大方的姿态。
毕竟如今端木紫麟跟王珠正是十分情热的样儿。
既然是如此,便是越发沉住气。
这男人沉迷于*时候,自然觉得别的事情均不是十分要紧。
可是日子一久,以端木紫麟的聪慧,必定是能瞧出来,王珠本性。
如今,就让自个儿拿这凤凰绣,先堵一堵端木紫麟了再论其他。
李如拂缓缓说道:“如今人家是摄政王的人了,正如唐有鱼所言,既然是摄政王的正妃,可也是要好恩宠,免得别人议论我小气。”
容姑姑越发替李如拂不值。
“太后,可你如此,别人都会说,太后对摄政王服软,还对这个九公主客气。”
李如拂是个傲气的人,容姑姑也是为李如拂觉得委屈。
更何况,便是容姑姑自个儿,那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如拂不觉冷冷一笑:“别人瞧得上王珠,一多半都是因为摄政王。别人觉得我服软,也只当我对摄政王服软。可我这个太后,能依仗的也绝不是男人的宠。靠着男人的宠而招摇,这样子的风光,一旦无宠,可是什么都不是了。”
李如拂妙目流转,若有所思。
她一生之中最欢喜的事情,竟然是先皇死了,从此以后,便是不必瞧男人的脸色。
自己的权柄风光,却也是再也都不必瞧个男人的脸色,也不担心有更加娇艳的贵女分了自己的宠。
王珠的得宠和风光,也不过是一时的。
一旦男人这新鲜劲儿过去了,王珠必定是会落得个十分凄然的下场。
此时此刻,月色之下,端木紫麟和王珠却也是并肩而行。
溪水潺潺,王珠驻足在了溪边。
端木紫麟蓦然将王珠给打横抱起来。
他武功高妙,纵然是怀中添了一个人,却也是竟然是丝毫也是不费力。
王珠闭上了眼睛,听着风声轻轻的从自己耳边滑了过去。
而身边的景色,却也是纷纷变化,一棵棵的树木,就是轻轻的掠到了王珠的身后了。
王珠眼波流转之间,却也是平添了几许盈盈的水色。
这样子落在了端木紫麟的怀中,她仿佛觉得自个儿整个都是变幻成了一朵莲花,落入了端木紫麟的掌中。
然后就这个样子,能穿越时光的流逝,岁月的变迁。
王珠那双莹润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端木紫麟的面孔。
须臾,端木紫麟却也是停下了身子。
只见那月色之下,一卷瀑布顿时倾斜而落,宛如什么明珠美玉,颗颗珠子莹润。
王珠轻轻的搂住了端木紫麟的脖子,缓缓的站好了。
端木紫麟一时情动,趁着王珠还未站稳的时候,却也是顿时不觉狠狠的亲吻住王珠的唇瓣。
王珠一躲避,面颊沾染了些许瀑布倾泻溅起的水珠,王珠面颊也是顿时有些湿乎乎的了。
端木紫麟低低一笑,却也是忽而捧住了王珠的脸颊,让这个妙龄的女郎正面对着自己。
月色之下,少女的面颊却也是湿呼呼的,一双眸子却也是出奇的明润。
这个样子的九公主,却也是蕴含了无限的魅惑。
端木紫麟仿若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温柔而炽热的靠近了眼前的女郎,就是欲图吻上了面前的唇瓣。
王珠忽而用手掌隔开了端木紫麟的亲吻,让端木紫麟的亲吻吻到了王珠的手心之上。
王珠不觉低语:“王爷,好似有人来了。”
端木紫麟自然是有所察觉,却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就让他们离开一下,好了。”
王珠却轻笑,眼底顿时流转了几许的狡黠之意。她一把推开了端木紫麟,随即拉住了端木紫麟的手,在树后轻轻的躲起来。
旋即,一具身躯便是这样子的覆盖上来了,温热而有力,便是这样子的贴住了王珠的背脊。
细碎而温热的亲吻,却也是顿时不觉落在了王珠的颈项之间。
王珠的内心之中,顿时也是不觉轻啐一口,不觉顿时流转了几分的奇异之意了。
对方好似什么异兽,就这样子的贴了过来,汲取属于自己的温热。
可王珠却也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之中竟然是极为享受的。
享受这种近乎病态的依赖和占有欲,只因为自己的内心之中,是同样拥有这样子的感觉了。
男人的手掌,从背后环住了王珠的腰身,让王珠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宛如黄钟大吕,令人不觉为之沉溺。
王珠抬起头,瞧见了打搅自己的不速之客。
居然也是一男一女,那女子还是王珠熟悉的人。
月色之下,这女子姿容十分秀丽,有着难以形容的绝美之态,赫然正是凌雪梅。
而凌雪梅的身边,有一个俊雅的男子。
这少年男子,今日的玉兰会也有出场。
正是那刘鹿的兄长刘柘。
凌雪梅瞧着刘柘,眼底有脉脉情意,可是也是有说不出的气恼。
“说来说去,你总是心里面怪着我的。怪着我,心狠手辣,用尽手腕。阿柘,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对你是永不欺骗。我没做错什么,也答应了你,只杀该杀的人。”
刘拓叹了口气,他容貌十分温和纯善,却也隐隐有着几分和刘鹿相似的神韵。
刘拓只轻轻的说道:“哎,得饶人处且饶人,那碧若雪虽然是十分可恨,可若心存宽容,饶了一命也是可以的。毕竟,也是一条命。我只是想着,我也能为你揭发此事,自有律法处置。更何况,便是这南疆公主该死,那些侍卫随从,也是不相干的人。雪梅,你答应了我,绝不胡乱杀人的。”
王珠此时此刻,虽然是意乱情迷,可是脑子却是不断在盘算。
果然这凌雪梅,就是那南刘的公主丽昙凤。
她容貌绝美,可是武功却也是十分厉害,杀人无算。
只不过却似为了某个人,不觉行事迂腐。
如今王珠可算是知晓了这其中原因,就是为了这刘拓。
不过这刘拓虽然是有一副好心肠,可是行事却也是迂腐不堪。
凌雪梅却冷冷的说道:“跟随在碧若雪身边的侍从,助纣为虐,可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些人纵然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律法?中辰怎么会擅自杀了这一国公主?”
刘拓无话,也许正如凌雪梅所言,为了中辰的安定,必说不定便是会打发碧若雪会南疆,而不会给予丝毫的责罚。
凌雪梅有些凄然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了?碧若雪本来就是该死。不错,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因为她作恶多端,故而替天行道。她杀了多少人,我都不在意。可是她不该杀了丽昙凤!她不该啊!”
“我仍然是记得,自己当初在南刘的日子。人家都说,我和姐姐是宫中野种。你可知晓,那些宫中的下人,是如何的议论我们姐妹两人?只因为,我的母亲曾经沦落乱军之中。母妃虽然是不清白了,可是靠着样儿十分美丽,那狗皇帝仍然是舍不得杀。可是那又如何?纵然是回宫,其实日子也并不是那般美妙。后来有一日,有一个人来找我的母妃。说什么有恩于他,故而可以答应一桩事情。不过姐妹两个人,他只能带走一个――”
“那时候,我只觉得十分害怕。你可知晓,我那时候才八岁,我那个父皇瞧我眼神,就已经充满了令人恶心的东西。”
刘柘面上顿时浮起了爱怜之色:“梅梅,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样子说着,他不觉伸出手,抓住了凌雪梅的双臂。
凌雪梅却挣脱甩开:“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我那时候,与人一块儿训练。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能死。等我可以回去南刘时候,母亲已经死了。而姐姐,她,她自然是清白不保。不但如此,她,她似乎还颇为享受。我费尽口舌,她却不肯答应,离开南刘,和我重新生活。说,说舍不得宫中几个情郎。是我,罔顾她的意思,靠着种种手段,让南刘舍了她来到中辰。”
凌雪梅泪水不觉轻轻的垂落:“到了中辰,我自然是有办法让她不入宫。我打算着,让她过些个不同的日子。之后,她便知晓其中不同的好。可是,我却怎么没想到,碧若雪杀了她。”
刘拓嗓音之中饱含了怜悯:“梅梅,其实你是怪自己,害死了亲姐姐。所以你脸上弄了些伤痕,前去试探秀女,查出真凶不是?”
凌雪梅轻轻擦拭了面颊之上泪水:“我没有做错什么,是他们害死我的姐姐,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错。我那样子对碧若雪,自然是公平得紧。从始至终,我更是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
刘拓却也是已然由几分责怪变为同情,温言安慰不休,言语切切,神色温和。
两个人说着话儿,却也是走得远些了。
王珠内心之中,却也是顿时不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端木紫麟却也是轻轻在王珠耳边低语:“小九,瞧够了没有。”
王珠叹了口气,轻盈的转过身,不觉在端木紫麟唇瓣之上主动亲了一下。
“王爷,你知晓吗?我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人。可是如今,无论是李如拂,还是别的什么人,我居然并没有什么十分恼恨的心思。只因为――”
只因为她根本不在意,无论别人怎么看待,怎么议论,都无法损及王珠内心之中的欣悦之意,欢喜之情。
没有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没有那生死存亡的压力,如今更与喜爱的人两情相悦。
至于别人厌憎也好,是否羡慕也好,也决计无损王珠心中那一缕窃喜与甜蜜。
而这样子的话儿,却也是极大的取悦了端木紫麟。
况且,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般的心思?内心之中巨大的甜蜜,却也是任何权柄风光都无法相比的东西。
仿若自己的心脏,每时每刻都是十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