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夫妻相见
兀自沉浸在回忆中,殿外便响起了声音,她收敛神色,一挥手,殿中的灯光便陡然阴暗了许多,本来就已经很阴暗,如今,只能勉强可见。
脚步声急速地响起,她听脚步声,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已经没有心跳了,就算活着,她也不会为他的到来而心跳加速了吧?不信任和猜忌,彻底毁掉了她的爱情。
喜公公首先进来的,他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便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迎面而来,他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皇帝与戚贵妃进来了,两人和喜公公的反应一样,觉得房中的尤其的冰冷,不仅仅是冰冷,还有一种潮湿之气,仿佛这空气中,随便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彩菱踉踉跄跄地冲进来,口中惊慌道:“云妃娘娘,皇上来了,您有什么话赶紧跟皇上说,说完便从公主身上出来吧。”
云妃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淡淡地道:“我只见他一人,或者是尚贵嫔,其余的人让她出去吧,贵妃娘娘,失礼了。”
她一说话,所有人都惊住了,这声音,不是懿礼的声音,尤其皇帝,他简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
这声音,是云儿的声音,绝不会有错。
戚贵妃刚下了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吓得脸色苍白,急忙福身便退了出去。
喜公公与彩菱也退了出去,戚贵妃一把拉住喜公公,颤声道:“是云妃,你赶紧去请国师,赶紧去!”
喜公公犹豫了一下,“贵妃娘娘,皇上没有下旨请国师。”
“本宫让你去你就去,云妃恨极了皇上,若她对皇上不利,后果是不是你承担得起的?”戚贵妃怒道。
喜公公听她这样说,也吓得一个哆嗦,是啊,他没想到这一点呢,云妃娘娘到底已经是鬼魂,她又是含恨而死的,她会不会对皇上不利?
想到这里,他急忙便跑了去,连告退礼都没行。
沧月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戚贵妃,“贵妃娘娘,真的是云妃?”
“是她!”戚贵妃忍住一身的恶寒,“天啊,竟真的有鬼啊!”
她半个身子都依偎在沧月身上,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得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这一次可把她吓得够呛的。
沧月狐疑地看了看彩菱,彩菱面容也发白,半倚在栏杆上,心神不宁。
沧月见戚贵妃一直喘着粗气,便道:“贵妃娘娘,不如先回宫?”
戚贵妃摇头,“不,皇上还在里面,本宫若此时离去,皇上一会儿出来没见到本宫,心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彩菱见状,道:“贵妃娘娘,不如到侧殿坐一下喝口茶?”
“带路吧!”戚贵妃脸色不好,伸手揉着太阳穴,满身的鸡皮疙瘩退了又起,尤其站在这外面,夜风寒冷,更让她有种虚浮失重的感觉。
皇帝在众人退出去之后,一步步上前,云妃没有转身,但是铜镜映着她的面容,时而是懿礼,时而是云妃。
皇帝伸出手,想抚住她的肩膀,但是,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云妃也从铜镜里看着他,多年不见,他老了一些,嘴角已经微微下垂,眼睛许是因为不够睡眠,略显浮肿。
只是,俊美依旧,若不仔细瞧,还是当日那意气风发的男子。
云妃轻轻地叹息一声,当日出嫁的时候,母亲曾跟她说,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让她考虑清楚。
她知道,母亲一直都希望她嫁给礼王,能平安一生。
当时的她,何等的执着啊!
如今回想起来,何等的痴傻?
缓缓地转身,凝神侵蚀掉清河的意识,变成了她本来的模样。
四目相对,交集了多种情绪,皇帝看着她的面容,只觉得几乎神魂俱散,往昔点滴,都在脑子里闪过,从初初认识到看见她冰冷的尸体。
皇帝觉得心尖上有一种痛楚慢慢地散开,那种痛带着绝望,因为,他一下子明白,这些年,心里不曾少爱她半点,而不论她是否冤枉的,他们之间都回不了头了。
想起初初见她,她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在东街的尽头,扬起明眸看他,当时他其实远远便见到了她,之前皇弟便告知过他,要带他去见他的小友,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见她第一眼,便觉得惊艳,他见尽了不少美色,但是,从没有一张女子的面容能让她有惊艳的感觉。
她并非是绝美,后宫之中,比她美丽的女子多了去了。
她的眼睛很大,两颗乌黑的眼珠灵动活现,眉毛没有如一般的少女般纤细,而是十分的浓黑,她扬着头的时候,眉毛像两条小毛毛虫,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可爱。
昔日记忆与如今的面容交叠,却怎么也没办法重合起来,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
云妃规规矩矩地对着他行礼,“民女苏云,参见皇上!”
这一个见礼,何等的残酷?便等同是狠狠地打了皇帝一记耳光,又仿佛用一把尖锐的刀子,瞬间捅入他的心脏。
民女苏云,不是他的妃子,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她被打入冷宫时候,那决然的面容再度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她说,你并不曾爱过我,如果你爱我,当知我的为人,知道我的为人,便不会不信我。她说,她这辈子最错的,便是与他在一起。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见面,是一句话都不需要说,便已经可以伤透了心。
“免礼!”他的声音,空洞无力,几不可闻。
痛彻心扉之后,便是浓浓的无力感,即便身为帝王,他知道自己并非万能。在见到她之前,他还觉得一切都要调查,调查她是否冤枉的,但是,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忽然间,脑子便清明了,甚至不需要调查。
因为她的那一句话,一直在脑子里回荡,你并不曾爱过我,如果你爱我,当知我的为人,知道我的为人,便不会不信我。
他不是不爱她,相反,他爱得很深,爱得没了理智,所以他不辩真伪,不辨是非,凭着自己的猜疑,定了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