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小路不算平坦,林刑天身高腿长拉着程意跑得飞快。
程意好几次想要甩开他的手,都没有成功。
不久步伐慢了下来,她眼眸一亮,终于甩掉了他的手。脏鬼的手啊,真讨厌。她低头瞅着自己的手指,就听见耳边有小孩子的嬉笑声。
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小溪里,三四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溪水里玩得很开心,他们有男有女大多身量不高,溪水直到他们的腰部。
太危险了。程意皱眉。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响起,随之是噗通一声落水的响声。
程意还没反应过来,林刑天已经朝着声音方向跑了过去,等程意追上去一看,不由心中一松。
找到了。
是陈晓月。
陈晓月蹲在大石块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正低头看她似乎试图叫醒她。
晓月救了这个小女孩吧,程意想。
却见林刑天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猛地朝陈晓月的方向投去,陈晓月的手臂被击中僵硬了一下,抬头看过来。
她看见了岸上的程意和林刑天。
不知怎么,程意觉得陈晓月看见自己的时候,表情似乎不太好,眼里是大大的惊讶和恐惧。
对,是恐惧。
为什么。
程意还没明白,那边陈晓月已经放下落水的小女孩,转身跑了。程意要去追,被林刑天拦住。
“别追了。”
为什么。程意看他:“因为这是她的潜意识,所以我们追不上?”
阳光下,林刑天的眼眸有些深邃无边,他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你很聪明。要不你再猜猜?”
程意眼神很冷淡:“好啊,你也猜猜等一下我会不会再揍你。”
揍,林刑天想起之前那个快准狠的耳光,不由嘴角抽搐。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有求于人……不过,自己现在也算是有求于人。
林刑天大咧咧摆手,男人大度一点,不要跟女人计较。
“这里是陈晓月的潜意识,而且不是一般的潜意识,这里啊……”
嬉闹的小孩子们似乎发觉少了一个小伙伴,看着落水的小女孩闭眼躺在大石块上,不由都惊讶慌张地围过去:“哇,你怎么了?”
“晓月,晓月你快醒醒!”
“全身都湿了,是不是摔进水里了……”
有稍微机灵的小男孩立刻决定去求助大人,剩下三个围着小女孩,稚嫩的小脸上都是紧张和害怕。
程意的眼睛盯着那个昏迷的小女孩,他们刚刚叫她……晓月。
难道这里是……
林刑天的声音悠悠响起:“这里是陈晓月的童年世界。”
程意似乎想到什么,低声道:“她回到潜意识里,就是来拯救童年落水的自己。晓月她不是沉溺于梦境,她是想改变命运。”
人生的走向无不从幼年开始,很多事情在幼年时候已经初现端倪。
程意看过国外的片子,主角回到过去改动细节,从而牵动未来的走向。
所以说,失恋后的陈晓月不光是幻想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友向她求婚,她是在企图换天改命。
太天真了。
程意皱眉,这种事情连自己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程意又自嘲地一哂,自己又算什么,能进入别人的意识,窥探别人的秘密,这算什么好事情么……
后山和村子的路程不算远,快跑的话七八分钟就可以到。
先前的小男孩很快带着几家的大人赶到,程意最后看了一眼,一声不响转身往山下走。
生气了啊。
看来她很看重这个室友。林刑天看着程意的背影,露出一丝探究的神情。在他看来,程意虽然脾气不好,但冷静聪明又有能力。
还真是个不错的入梦师人选呢。
不过,她室友的事情要不要跟她说呢……
林刑天瞅了另一条宽敞一点的山路那边,有大人背着落水的小陈晓月稳步下山,后头呼啦啦跟着不少热心的村民。
他动作快来得比程意早,看到的自然也比程意多。
陈晓月并没有要救小陈晓月的意思,她拉她上来是因为迫不得已,最重要的是一开始――小陈晓月就是她亲手推进水里的。
是的,陈晓月想要杀死年幼的自己。
林刑天眯了眯眼睛,看来这半个月的环游梦境之旅让陈晓月学到很多东西。很多像她这样平凡的普通人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这就有点棘手了。
林刑天抓了抓头发,迈着长腿朝山下走去。
程意没有离开,就在靠近山脚下的小凉亭里站着。林刑天嗨一声,嬉笑着走进去。
“这里还不错,有亭子可以坐。”
林刑天坐下来,手放在中间的石桌子上,还顺势摸了一把:“这石桌也不错,原汁原味的朴实无华……”
“你有办法出去。”
林刑天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来,食指在桌面上敲击,他看着程意说道:“你别太心急了,只要找到你的室友,然后你发挥魅力唤醒她的室友爱,我们就可以……”
“太慢了。”程意打断他的话,目光平静却很确定,“我要在最短时间内出去,你一定有办法出去。”
这是肯定句。
这开门见山不兜圈子的。林刑天心里叹气,女人还是笨一点好啊。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挑眉,问道。
程意看了他一眼,回复简洁:“猜的。”
“……”林刑天嘴角抽了抽,“怎么猜的?”他很好奇,自己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这个脏鬼还真是有强迫症,不仅喜欢踢倒垃圾桶,还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程意淡淡道:“第一,你看起来并不慌张……”
“我哪里不慌张,我都掉进沼泽地里,你迟来一点我就挂了。”林刑天张口反驳。
程意看了他一眼,重复那一句:“你看起来并不慌张。”
“你是不是高度近视啊,我明明吓得都要尿裤子了。”林刑天瞪眼。
程意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夏日的山脚下,传来知了鸣叫的声音。无端让人心烦。
林刑天躁郁地拍了一下桌子,“是,我不慌张。”他可是中级入梦师,每一个入梦师都有一个压箱底的出梦招式。
敢光膀子出任务的入梦师太傻了。
林刑天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傻。每一个入梦师都有一个压箱底的出梦招式,在压箱底之前自然也有不那么压箱底的招式。
只不过凡事都是遵循自然的好,像这种靠人力出梦的招式是会损耗入梦师的梦力值的。这梦力值是跟考级挂钩的,损耗一次就要多出一次任务弥补。
而对他们入梦师来说,每入一次梦都带着一定的风险。
所以林刑天才这么不情愿靠自己出梦。
现在程意看出来了,虽然林刑天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不过显然是瞒不下去了。
林刑天有一种吃亏了的感觉。
诶。
出就出吧。
正好有一个青年男人从山上小跑下来,看他穿着运动鞋和运动短裤,应该是来锻炼身体的。林刑天眼睛一动,起身走了过去。
程意坐在亭子里看着他。
“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怎么下山。”林刑天露出白牙齿,打招呼。
下山?青年男人有些疑惑,“这不就是山脚下了,这里就一条路。”
“哦。”林刑天诧异地指着他脚下,道:“咦,大哥,你鞋带松了。”
“啊,是么……”青年男人低头,弯腰,林刑天伸手在他后颈拍了一下,男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同时间,程意感觉到亭子在晃荡,确切来说整座山都在晃荡,她有些漠然地看着那边比着OK手势的林刑天。
这就是他的出梦招式。
这居然就是他的出梦招式。
怂爆了。
哗啦啦,亭子的顶端砸落下来,世界坍塌,天地旋转变化。
一个空间扭转,落地,睁眼。
程意又回到了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