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不嫌我见识浅薄,我是知无不言的。”龙平辉笑着说,想要跟市里主要领导面前说得上话、有露面的机会,不管面前这个女-人是真要询问教育方面的工作,还是传达领导的意图,自己都得有足够好的态度。
赵丽丽不再客气,说,“平秋市近两年经济建设逐渐有些起色,使得大家都看到教育方面的改革与发展成为可能。不过,具体到平秋市各区县要如何发展教育,却是有着不同的思量。是将乡镇的寄宿制学校先期建设、完善,还是从市区开始做起。这多种意见和看法都没错,不过是教育的布局、格局调整的先后秩序问题。龙局,你觉得该从哪方面开始着手、应该侧重哪方面更有利于平秋市教育大局?”
教育的公平问题在全国范围一致都在吵吵嚷嚷的,说来说去就是教育资源的紧缺。如今,大多数地区都是先集中办好一所学校,然后用这样的一所学校来作为区域里的脸面,代表区域的教育水准。这样做,对地方领导说来是最便捷、成本也最低。比如平秋市,之前一直是将资源集中在平秋市一中,使得一中的生源、师资、投入、激励等等,都比其他学校要好,自然会出成绩。平秋市用这样的成绩跟其他地区进行横比,自然不会比其他地区有明显差距。
龙平辉知道这些事实,如今,市区中学与乡镇学校之间的差距更大,甚至大得离谱。单单是教师一项,市区的学校超编、超员非常严重,而乡镇、村小缺老师现象却非常严重。特别是村小,有个别校连一个正式教师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奢谈什么教育质量与教育公平?连维系运转都难以做到了。
龙平辉摸不准赵丽丽的意思,不会乱说。这女-人将自己约出来,肯定有意图,或许就是市领导的意思,要不然,想了解平秋市教育发展状况,找材料看不是更直接而全面?这时候,只有小心翼翼地说,“各地对教育发展,主政者各有自己的看法,要说对错,或许与当地的各种客观因素有关,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无法一概而论。平秋市这种情况也存在,不过,并不是很严重。过去的工作我个人也无法评说,现实如此,至于今后要怎么做这方面的工作。赵主任,教育这边肯定严格执行市政府的工作要求和工作规划。”
龙平辉当然不会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教育是在政府的工作范围里、教育的规划也是政府的职责。教育局能够怎么样?没有这方面的决策权,龙平辉将自己的行使权表达到位对方也不好抓他的错。
赵丽丽见龙平辉耍滑头,也是无奈。便说,“龙局,这两天我陪省专家组对我市三评合一进行检查,期间,有很多感触也听到一些议论。城南区那边当着省里领导和专家的面就提出一个问题,将两年前剥离一中初中部、搬迁初中部的话题来讨论。专家这次到市里来检查,本来不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在专家的胸襟宽广,不跟我们地方上计较,讨论之后,专家对这样的提法不支持。可城南区有少数人却准备将这个问题推向社会,来一次全民公决似的讨论。我心里疑惑,这是真正在关心我们的教育发展,还是想籍此另有谋图?龙局啊,我对教育是外行,心里又藏不住问题,便想请教龙局这样的专业权威人士。”
听到“别有意图”这几个字的评语,龙平辉心里有数,对城南区迎检过程中插入对一中初中部剥离搬迁的安排,龙平辉也有听说。当时在讨论时,赵丽丽的发言和立场也是有所知的,这时,找过来的意图就明显了。只是,是不是市长的意图?龙平辉觉得是市领导的意思可能性比较大,市长对教育的态度,他作为市局局长自然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但这女-人的意思分明是要市局对城南区那边进行干预,这个事就不好做了。
对城南区区教育局进行行政指导还说得过,可对城南区的工作指手划脚,区政府会买账?当然,如果是市长的意思,那当然另说。此时,还无法判断,龙平辉说,“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平秋市一中虽说在城南区里,却属于市里管理……”
“对教育发展关心出发点是好的,可总要依据市里的实际情况来工作,更不能不顾大局地胡闹。”赵丽丽说,先将这样的事定出一个性子,接下去说话才顺当。喝口茶,见龙平辉没有做表率,也知道他是在等市里领导的意见,又说,“我从城南区回市里,汇报省检情况,提到城南区筹划全民讨论一中剥离搬迁的问题,却给领导训了几句。”
赵丽丽故意停一下,让龙平辉理会到这意思,才又说,“现在想来,确实是自己工作准备不足,对平秋市整个教育大局没把握住,以至于当时没有对这一异想天开的做法,没能坚决地批驳。挨领导批几句也是领导对我们的关心,这样才能促进我们的工作。龙局,你说是不是这样?龙局啊,我又想,城南区要发起对一中的剥离讨论,实际上不仅是个别人要实现他个人的意图,也会对整个平秋市教育的一次冲击,如今,难得的稳定局面会受到破坏,对教育工作的影响可真不小。不过啊,市政府又不好出来指责,毕竟是教育内部的事……”
龙平辉哪还不知道赵丽丽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今晚约他过来的真正目的。当真是宴无好宴。龙平辉心里苦笑,也觉得城南区确实是别有意图。这一件事是那个叫杨东轩的副局长首先提出来的,这个才进到区教育局的年轻人,想在这样的问题上赢得社会的口碑,也是很好的一次策划,不过,这种事情的后果正如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这风波掀起来容易,平复下去却要代价的,真闹出难以控制的事来,而他这个市局局长说不定会成为市里领导们问责的人之一。
赵丽丽将事情处理好后,便离开。龙平辉在茶楼却不能再轻松离开,这个事情得先做好工作才行,要不然市里打屁股扳子必然会打到自己身上。怎么解决?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跟年连伟这个城南区教育局局长谈这件事。当下,要市局办公室主任给年连伟打电话,让他到这边茶楼来。不管年连伟在哪里,市局找他肯定会过来。
之后年连伟到来,龙平辉在茶楼里已经心烦意躁,虽说市局在人事权上不能对区局直接干预或否决,但行政上的管理权却有权威性。年连伟给吼骂几句,也明白事理。对公开全民讨论一中问题上面是否定态度的。
第二天,年连伟屁颠颠地跑到区委找宣传部进行沟通,又找杨卓林进行汇报。杨卓林得知市里不想在春节前闹出任何动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等杨东轩从省里回来,看是不是在资金上有没有动静。市里对一中只管高中部,而将初中部丢给城南区负责,城南区怎么规划初中部的发展,可不理会市里的意思。
宣传部那边正准备那个全民参与讨论一中剥离搬迁的方案,接到肖子山的叫停电话,苏冰倩不免骂几句,但领导的意图终究要执行。本想给杨东轩说知,但觉得他在省里,没有必要让他烦恼,等回来后再说。
张师傅开车很稳,沿途很少说话,杨东轩甚至不知张师傅说在哪里开车。回到城南区夜色才落下,杨东轩跟张师傅商量,给他开房间住下,明天再返回省里。张师傅却不肯,说领导交待了,明天还有另外的工作,即使赶回省里,也不会太晚。
杨东轩请张师傅吃饭,倒是没有推拒,准备给张师傅买一条烟,给推拒了,给张师傅的车加油也给推拒了。杨东轩也知道,要不是宋家派车,张师傅哪会跟自己有瓜葛。但人家辛苦送自己回来,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心意才是。张师傅不肯接受,杨东轩说了感谢后要张师傅开车慢一些,注意安全。
离开城南区三夜四天,这边会有什么变故也不想多问,之前杨卓林交待的宣传方案,也等明天上班了再问苏冰倩,现在急着问也不好。索性当今晚还在省里,不跟城南区的人联络。杨东轩在香港街走着,也不担心会有熟悉的人看到自己。有一点细雨,气温比较冷,晚上有应酬的人这时候都会在空调里热乎着。
自己是到方琼那里去,还是约文璐出来?见文璐后必然会提到城南区这几天的情况,自己在省里没有推动跑资金的工作,甚至,周瑾瑜都在宋家没有帮问这件事。如今到年底,各方面的资金都在核算,随后对来年工作经费进行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