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并不惊讶,他以前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的。
害怕自己告别公安系统,害怕自己离开这个熟悉的岗位。所以,他拼命的讨好聂判,凡事都听聂判的话,做事处处小心。
但这一刻,聂判反倒是觉得释然了。觉得轻松了很多。
他也在这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
并不是说,你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就可以快乐。只有真正做出让你快乐的事情后,那才是真正的快乐。而以前,刘畅虽然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工作,却一直做着为聂判服务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刘畅喜欢的。
“聂大厅长。郑重。”
刘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他走到了大厅,那些警员们看到后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向刘畅鞠躬,对他说刘局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做的都很到位。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刘局了。”刘畅脱下了自己的警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对大厅的众警员说道。
警员们一个个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愤怒,有的幸灾乐祸。刘畅已经习惯了,近十年的圆滑,让他见惯了各色的面孔。这些人不管露出什么样的神色,都不会让刘畅心生难过。
“哈哈,你也有今天。”其中一位警员大肆笑了起来。他一直都不满刘畅的做事风格,平常刘畅是局长,他不敢怎么样,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嘲笑刘畅了。
另一位警员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一巴掌抽在了大笑的警员脸上,“笑你麻痹!刘局为了局子付出了多少?你没看见么?就他吗这么说撤就撤了?”
“谁敢和我去办公室。找聂厅长理论去!!”警员转过身子,怒气冲冲的环视了一圈众人。百位警员里面,有两位警员大气禀然的站了出来,“走。我陪你去。”
两人的声音,连大厅都覆盖不了。
这就是人情冷暖。
世上,没有谁是愿意为别人出头的。就算大家知道,刘局长办事一直都很尽力,一直都是为了老百姓。那也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前途一搏。
像晓组这样的傻子们,总归是太少了。
“你们三位,要好好努力。”刘畅欣慰的拍了拍三位警员的肩膀。只有到这个时候,才能看得出谁是真的为了公安系统。最后发现了三个人才,还是不错的。
“不要被世俗蒙蔽了眼睛。”刘畅眼眶突然红了下来,“不要像我一样,委屈求全的活了近十年。哪怕一辈子只做一个小警员也好。不要辜负身上的这件警衣!!”
接近五十岁的男人,流下了热泪。不知是对以前的忏悔,还是对现在年轻警员的教导。
如果让刘畅再重来一次,刘畅愿意放弃当年聂判给的那次机会。安静的做一位警队队长,安静的做事……
刘畅走了,仅仅只是在三位警员的目送下离去。
只有这三位警员会记住刘畅的话,其他没人会记得他。
刘畅走了,还会有人在顶上他的位置,没人会在意。而不管是谁,也不会是这三位警员。聂判需要的是一条狗,一条听他话的狗。
坐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聂判阴沉的敲着办公桌。闭目养神在思考问题。
他当然不是心疼刘畅走了,而是在思考今天的事情。很明显,今天不论是有意无意,都算是被晓组的人算计了一把。功劳全被晓组的人得了去。
由以往的不屑,变成现在的认真。
之前是觉得安工局毕竟是新建立的,没什么能耐,不可能压过正统。但是现在,安工局的威望已经要压过警察局了。对于警察局,外面也是民怨四起。
正统国家的,连民营企业办事都不如。那天子要警察局还有什么用?这些传到上面人的耳朵里,聂判只有背锅的份儿。
这些后果,聂判都已经细细的想到了。
看来需要派人去漠家那边看看去了。聂判怎么也不愿相信漠家和晓组鬼混在了一起,可是在京城的黑势力之中,敢这么明目张胆胡来的。除了天子都要忌惮的漠家之外,聂判实在想不到别的。
“宋探长,明日看来是要麻烦你去漠家造访一下了。”聂判打通一个电话,客气的说。
“聂厅长……那种地方……”宋健一听聂判让他去漠家,顿时结巴了。
聂判苦笑道,“我知道那种地方没有人想去。但是安工局的调查,我总觉得会和那里有关系。麻烦你去看一下。”
不给宋健拒绝的机会,聂判直接挂了电话。
金丝边框眼镜放在了桌子上,聂判不停的揉着太阳穴。自从晓组的出现,让聂家每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小打小闹自己的儿子,现在都动到我聂判的头上来了。
真把我聂家不放在眼里了!
漠家书房。
在漠家,里屋很少能看到光芒。幽暗的灯光下面,漠然抱着一本书,灯光亮度不足,但漠然却清晰可辨的能看清书的内容。
很难想像,一个书房的占地面积有上百平米。这里面有各色各样的书摆放在两侧,其中多半已经被漠然读过了。
在书房的正中央墙上,挂着漠家的祖训。
上面写着,站在尸骨之上,黑权之巅。
很少能见到这样的祖训。
作为百年的黑势力家族,漠家的底蕴是非常深的。但漠家向来低调,就算是黑势力家族,也不曾被抓到过任何把柄。漠家人知道,强大而又嚣张,是活不了多久的。
“少家主,院子里的墓碑都已经擦洗好了。没有落下一点儿灰尘。”一位女仆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对正在看书的漠然说。
漠然放下了手中的书,“我两位弟弟的墓碑有没有擦洗干净。”
“少家主你特别嘱咐的。我们自然是检查了三遍。”女仆笑着答道。
漠家的女仆们,都不怕漠然。只要做事不坏了规矩,这位少家主对她们还是很好的,从来不欺负她们。
之前也说了,在漠家的院子外面,是一片坟地。
而那数十座的坟碑。
都是漠家的人。
而这些人中,与漠然同辈的,都是被漠然所杀。
这是漠家的制度。漠家为了避免子弟夺权的现象出现,只允许有一个后代活着。后代中的男性,从他们出生开始就被外放在各处,去陌生的环境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最后,想要得到漠家家主之位的,都是踩着哥哥弟弟的尸体走了上来。
漠家漠家。冷漠之至。道理如斯。
漠然的冷漠也是如此。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有,而是在不停屠戮亲兄弟之后才有的冷漠。而女人,在漠家向来没有地位,只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存在的。一个强大的黑势力家族,连聂判都不想招惹的黑势力,自然有它的特殊之处,特殊手段。
“事情做好了,就退下去吧。”漠然冷漠的说,“别扰了我看书。”
女仆支支吾吾道,“可是……门外有人要见少家主您。”
“我说了,这个点不见人。”漠然头也不抬的回道,
“那人说是聂厅长派来的。”
漠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起身走出了书房门。
漠家客厅。
“宋探长,什么事?”漠然请宋健坐下,开门见山的问。
宋健坐在沙发上,显得浑身不自在。看到端上来的茶水,也是一口也不敢喝。他可听说了,这茶水里面混着骨灰。
“聂厅长让我问您……”
漠然摆了摆手,打断了宋健的话,“回去替我转告你们聂厅长,漠家向来都安分,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如果,他再把一些乱帽子扣在我漠家头上。”漠然眼神冷的已经可以将宋健冰住了,“我就会如他所愿,搞些有意思的事情出来。”
“好了,送客吧!”
宋健来了漠家,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直接就被漠然下了逐客令。
可没有办法。
宋健忍气吞声的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跟在女仆后面走出了客厅。可宋健带来的助理却忍不住,站起身来,对漠然大吼道,“你一京城小混混,连宋探长也不放在眼里。”
“好大的胆子!!眼里还有没有天子!”助理说的义正言辞。在场的人都是愣了一下,漠然都看愣了。
漠然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对宋健淡淡一笑,“这是新来的吧?”
“是是!”宋健擦着冷汗,急忙应道,“漠大少爷,这小子不懂事。我家外甥,多有得罪,你不要记在心里。”
出门之前,宋健明明是安顿好了。但没想到自己外甥傲慢的性子还是没收敛住。宋健吓得已经腿软了。
漠然是什么人?聂厅长都不想得罪的人。宋健可不认为聂判会为了他一个外甥而得罪漠然。
“我家的骨灰茶最近没有茶叶了。”漠然将茶杯放了下来,“宋探长还是请回吧!”
“漠少……”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漠然神色骤然冰冷。
宋健狠狠地看了漠然一眼,不顾自己外甥的哭喊,急匆匆的跑出了漠家。这里,是个鬼地方。宋健本来就不想过来。
现在急忙回去,还能通知亲戚,处理丧事。
几位黑衣保镖将宋健的外甥带下去之后,漠然打响了电话,“聂判察觉了。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你帮我处理干净。”
“你放心,我会的。”诸葛封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