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祠堂污蔑傅云盈的事,老颜国公早就知悉了,此刻若还不服软便太过愚笨了,更何况傅云盈今日又将宫里赏赐的东西送给了她不少,也没有理由再闹下去。
果不其然,老国公和颜诚誉见到田氏这副模样,面色稍微缓和。
傅云盈也顺着台阶下,应付完田氏之后,只见颜筠玥忽然走过来,赔笑道:“今晨我身上不舒服,故而才错过了。婶婶不会怪我吧?”
其实颜筠玥来不来的,傅云盈也不甚在意。只是她说的这句话使人觉得好笑,难不成傅云盈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怪她吗?
傅云盈微微一笑:“我自然不会怪兰华县主了,县主多心了。”颜筠玥也报之一笑,丝毫没对兰华县主这过于生疏的称呼有不爽,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她从珊瑚手中拿来一方小漆盒,呈给了傅云盈,道:“我来晚了,自然是该罚的。知道婶婶新婚之初,收到的礼必然
多,我这一件,只怕是入不了你的眼的。”
颜筠玥的这番装腔作势让傅云盈冷笑不已,但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她都做出姿态来了,自己若是与她计较,反而就落了下乘。
她将漆盒打开,只见一个玉佩躺在期间,雕的是只凤鸟图案,通身有半个巴掌般大小,散发着幽幽的光泽,绝非凡品。
颜筠玥如此大方,倒是出乎傅云盈的意外。
她将漆盒从颜筠玥的手上取下,欣然说道:“好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我岂会不喜欢?多谢兰华县主赠爱。”
老夫人见她二人和睦有加,甚是开怀,脸色也好了不少,对二人说道:“即便好了,就快入座吧。”
“是。”
二人齐声应答,入了席位。
定国侯府里的家宴,皆是鱼肉居多,而颜国公府的菜肴相比起来显得清淡一些。
颜清臣不在,颜筠晗也回了夫家,颜修禹也不在府上,剩下几人与傅云盈的交情又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故而傅云盈显得冷清了些。
吴氏似是看出了傅云盈的冷清,便随意问了几句。
“今日进宫谢恩,都见了什么人,皇帝可好?”
傅云盈答道:“皇帝陛下龙体康健,皇后娘娘的精神也不错,还特意为儿媳指了调理身子的嬷嬷,想必晚间便到了。除此之外,还去给宸贵妃和三皇子请安了。”
吴氏点了点头,脸色欣慰:“恩,如此才算是懂礼数。我听说你之前与三皇子有些渊源,清臣又是三皇子的太傅,若是进宫,理应也该去拜一拜的。”
傅云盈应下。
皇上和皇后对傅云盈的叮嘱,吴氏不用猜也知道,但提到宸贵妃,吴氏似乎多些关心:“宸贵妃她如今状貌可好?可曾跟你说过什么嘱托?”
傅云盈老实回答:“儿媳看贵妃娘娘身心愉悦,就算是有心事,也未必能从面上看出来。娘娘也没有什么嘱托的,只是见小皇子可爱,劝儿媳早生贵子。”这句话似是说到了吴氏的心坎里,她语气如常,雍容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如今三房承蒙圣恩,给你们赐婚不说,对清臣也是格外重用。你不可辜负圣意,理应早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才算是对得起皇
帝和贵妃的重托。”傅云盈看着这位年纪虽大,却仍显得精神烁然的吴氏。颜清臣的身世,她不可能不知道,在此情况下还能应对自如,淡然自若。只从今日的家宴便可看出,吴氏往那里一坐,就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
局面。
就连老国公的气势也比不过她。
傅云盈不敢怠慢,细细品味着吴氏的话,行礼称是。
吴氏话锋一转,轻快道:“年轻人可别嫌我们这些老的管事多,我们毕竟是过来人,这刚成亲的头两年,确实得赶紧将身子调理过来。”
说完这句话,吴氏身边一个叫问雁的丫鬟端上来一碗药膳,稳稳地放在了傅云盈的面前。这个问雁傅云盈并未多接触,她五官端正,气质沉静,身上永远闻不到什么胭脂气息,最多便是一股皂角的味道,衣服也尽是捡的灰的穿,干净素气,年纪虽然大不了她几岁,可是偏生就有一股特别成熟
的味道。
问雁将药膳的盖子掀开,看着傅云盈,两眼带着一丝平和笑意道:“这药膳虽味道苦,忍一时也就过了,夫人千万别嫌弃。”
药盅里的汤液色泽浓重,闻起来确实有一股浓郁醇正的药香。
她拿起勺子舀了几下,只觉得越闻越香,可是用勺子喂到了口中,又觉得苦涩难忍,顿时皱起了脸。
好不容易喝下一口之后,白露连忙拿了一块枣子糕喂到她嘴边。
枣子糕的甜味将药的苦味冲淡之后,傅云盈才稍稍舒缓了脸色,说了句:“果然好苦。”
问雁见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吴氏似也扬起了嘴角,说道:“多喝几次也就习惯了。”
她们都这样说了,傅云盈哪敢不喝,只好皱着眉头将这些都喝下了。
直到家宴结束,傅云盈都时不时盯着身旁本属于颜清臣的空位子,略有些失落。
待到回了清松苑之后,白露煞有介事地将傅云盈拉到了屋子里,从抽屉里拿出傅云盈先前研制的小药瓶,交到她手中。
傅云盈奇怪:“这是做什么?”
白露说道:“方才不是才喝了药膳吗?夫人快吃这个解解毒。”
傅云盈愣了一下,忽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放心,老夫人不过是想让我早日调理好身子,为颜清臣生个一儿半女的罢了。她给的药膳是没问题的。”
白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紫苏忽然进来道,“夫人,宫里来人了。”
白露小心地瞧了一眼傅云盈的脸色,只见她没有半丝异样地说道,“那就去瞧瞧吧,别怠慢了宫里来的贵客。”
说完,便由白露扶着出了安息室。只见院子门口围着站了一圈人,站在中央的,便是一位老妇人,和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
这两个身上的穿着自与颜国公府下人的穿着不同,一看便是从宫里来的。傅云盈当即便想到,这应该就是皇后送给她调理身子的嬷嬷。
这两人对其他人看也不看,见了傅云盈便径直走了过去拜道:“见过夫人,我等是皇后娘娘派来给您调理身子的荣喜嬷嬷和邱姑姑。”
这二人,一高一胖,想必是从小便没有吃过太过苦的。荣喜嬷嬷大约有四十岁的光景,身形圆润,走起路来带风,只是一双圆眼睛似是长在头顶上似的,除了傅云盈之外,像是谁都看不上。
另一位邱姑姑,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要人唤她一声姑姑。
傅云盈觉得她有些面熟,又听说她姓邱,难不成和皇后身边那位姓邱的女官是亲戚?
初来乍到,她并未多问。她本就怀疑皇后是要将这两人当成眼线,如今见了人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这么趾高气昂的,哪里是来给人当仆役的?
这二人怕是将自己当成了两尊大佛,还等着让人供着她们呢。
傅云盈看这光景,心中不由生了一计,抬手抚上额头,幽幽地叹了一句:“原来是皇后娘娘宫里派来的嬷嬷和姑姑,紫苏,你领她们去歇着吧。今儿累的厉害,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荣喜嬷嬷和邱姑姑欲言又止,傅云盈可不打算多搭理她们,转身便进了屋子。
夜里,傅云盈梳洗罢,换了身浅青色绣兰芝草滚边褙子,从颜清臣的书架上随意找了一本书,坐在豆灯下研读。纤长的火苗将她的侧影映在墙壁上,身姿婀娜,楚楚动人。
白露每隔半刻钟,便拿着剪子来剪灯花。
约莫过了两刻钟后,院子里传来紫苏一阵阵的呼叫声:“小祖宗,你可别跑,回来吧!”
傅云盈听得好奇,将书搁下,打开了房门。
门刚一打开,便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朝着傅云盈扑了过来。
她未及闪躲,直到那毛绒绒的小活物扒在她怀里时,才认出来竟是团子。
原来这两日大婚,团子一直未有时机跟傅云盈待在一处,早就按捺不住。方才紫苏安置完了那两个人,去自己房里喂团子,谁曾想竟被它眼疾手快地跑了。
紫苏喘着气跑了上来,没想竟然被一只猫儿给耍了。
团子见了紫苏便竖起了全身的小绒毛,趴在傅云盈怀中冲着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跑到了自家主人怀里,它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松了小爪子的。
傅云盈被团子的炸毛样给逗笑了,忙拦住紫苏:“算了吧,这两日恐怕也圏坏了它,让它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团子“喵呜”了一声,斜着脑袋在傅云盈的身上蹭了蹭,似是肯定她的话一般,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往她袖子里钻。
恩,光洁如玉的皮肤,果然是比那个小窝好待多了。
傅云盈抱着团子坐在椅子上,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块绿豆糕举到它嘴边。团子用胡子碰了碰那块绿豆糕,似是不喜欢,可又是碍着傅云盈的面子,不得已地咬了一小口。
咬完之后就后悔了,全身都打了个哆嗦,仿佛比原来大了一倍似的,却抬头看向傅云盈,呜呜咽咽的,表示这绿豆糕不好吃。
紫苏见它这样子,瞬间被气笑了:“你还知道不好吃,方才给你端的鱼你怎么不吃?”团子扫了扫尾巴,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