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这两个词,或许就是人们形容贫困的而已,太过骨感,没有见过的人是不会有体会的,但现在他们两个就知道了。
这个小女孩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斑驳的桌子,一张石床,一个破洞漏风的柜子。
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东西了。
当然,床上还有一个独臂的高瘦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屋子不大,迈几步就走完了,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男人干枯的身体如同树皮套着枯木,一点生气都没有,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看起来和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小女孩看着干干瘦瘦,但干起活来很是利索,不过,她似乎也没处理过这么大一块肉食,有点为难,不过庄夏说烤着吃煎着吃都无所谓,她才大起胆子动手。
“留十斤肉下来,别全做完了,知道吗?”
“哦,知道了。”
听到庄夏的话,她动起手来,这么大一块肉,做坏了她可赔不起,要不是为了两人承诺的钱,她都不敢让他们进门。
毕竟,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而父亲又病重,真是歹人她可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快一刻钟后,小姑娘用一个缺口的陶盘端上了一份烤肉,好几斤重。
半个时辰,她又陆陆续续送上来了四五十斤的肉食,放在篮子里,烤的为主。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他们是不是吃的完,她并没有问。并且还送了两人两份野菜,两份小米饭和大豆。
而她自己,则端着一份小米粥给她父亲喂食,她有些紧张,因为她偷偷在碗底放了些肉泥,这是从客人那里昧下来的,只有一小截指头那么多。
这个小姑娘,厨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野菜庄夏不喜欢吃,味道一般,煮熟的大豆也还可以,至于烤肉,那就真是不怎么擅长了,都烤焦了不少,不过都被细心清理过,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烤的这么不匀称,庄夏很轻易的就吃的出来。
穷苦人家缺少佐料,原料也不好,做饭口味是好不起来的,如果真有,那肯定是这人有很高的厨艺天赋。
现代不算,因为最少基础的生活资料是比较平等的,不过同样想要跨越底层生活到上流人士这巨大的鸿沟,没有数代杰出人才的努力是做不到的,除非出现一个逆天人物,比如马云这个当年的一般人,努力几十年,加上机遇,走上了人生巅峰。
饭菜虽然一般,但庄夏都饿了,也就不在意。
“小丫头,过来吃饭。”
“不用,我自己有吃,你们吃吧。”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低着头吃自己的小米粥配野菜,却不看桌上的肉。
她不吃,庄夏也不说什么,他不愿意强迫别人。
“床上的是你父亲吗?”
嚼着烤肉,庄夏问她,而冶明公子用着一长一短的筷子吃着,也侧着耳朵听。
“是。”
“他手怎么没了?还有他怎么病的这么重?没去找大夫吗?”
“父亲入伍好多年了,身体有不少伤,后来打仗的时候一只手丢了,就回来种田。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又没什么钱,看不起大夫,结果越拖越重,现在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小姑娘说着说着,眼泪点点滴滴落了下来。
“你父亲没有攒军饷吗?军队没有什么安排吗?”
庄夏又皱着眉头询问。
“好像没有什么。不过父亲回家以后很勤快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倒下了。”
她越说,语气越是低落。
“如果你父亲死了,你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父亲他一定不会也离我而去。”
“你没其他亲人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了。”
小女孩儿眼眶红着,视线朦胧,泪珠滴落饭碗,又被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你们村大部分人过的怎么样?”
“也一般,勉强够吃,年份不好的时候还会饿死人。”
“哦。”
庄夏不再问她了,而一旁的冶明公子铁着脸不说话,羞愤之极,却也无奈之极。
“那陈国国君可真是不称职,听说他病重了,真是个好消息。
一个国君,不会让自己的臣民困苦;一个臣子,不会让自己的治下混乱;一个父亲,不会让自己的家人妻子孩子置于苦难而不理。
在我看来,陈国国君是极为不称职的。太子殿下,你说是吗?”
庄夏说话毫不客气,看不上那个什么国君就是看不起。
冶明一拍桌子,瞪着庄夏很是愤怒,但他说的虽然太过,却也不是胡说八道,陈国在他父王手里确实没有壮大,反而衰弱了不少。
“陈国臣民,不可妄谈国君。”
冶明公子盯着庄夏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又不是陈国人,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太子殿下想杀我的头吗?来吧!随你砍。
还有,任何的政权,管的住天下人的嘴,可他们的一言一行却逃不过人们的心。
天下人都有着自己的自由,他们虽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有着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权力,当有一天他们不想做陈国之民,谁还有什么办法吗?
人心即镜,你当了国君也想天天砸了亮堂堂的镜子吗?或者你只想看到你想看的?”
庄夏的话,说的冶明公子无话可说。
一般人是不敢这么和他说的,自由是什么鬼?自古以来法网恢恢,织网的人从来只相信自己的武力和智慧。
但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全天下的百姓不爽统治者,他再怎么牛照样要完蛋。
世间绝大部分人类自创的概念,如法律、阶级、感情,只要人们心中否定,不再相信,那它们就什么都不算,悄然消散。
穷凶极恶的罪犯犯罪,心里将法律的概念戳破了一个洞,以后再难畏惧法律。
造反派杀了当权者,那造反和杀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有理由的,是应当的。
男女之情被隔断,薄情凉性之人是不会再在意过去的那个爱人的。
思维指导人有秩序的生活,却同样禁锢他们。
人们看精神病很奇怪,就是因为他们的思维中的许多概念与常人固定的所不同。所以,他们被盖以疯子的帽子。
但同样,天才和部分疯子的智商是非常高的,我们不能理解他们的世界,他们也同样不能理解我们的思维。
古代的造反是怎么完成的?原有政权不断和子民说他们是正统,他们王权神授,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概念深入人心,好,天下太平了。
可有一天,人们的日子过的不好,一个人不相信这个概念了,心里念叨着,这个政权是垃圾,他们说的都是狗屁,我要推翻他们,把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然后,他带领着许多同样否定这个王朝是正统的理念的人推翻了这个政权,当然,路上自然会宣传自己是接替者,是上天的安排,是神的指引,是历史的进程。
刘邦斩白蛇起义就是这么干的。
你看看,哪个王朝不说自己得天下是应该的?自从有了政权,所有的更替者都这么说,没有例外。
还有许多的文化改变,习俗改变,又如同女权运动,等等,将过去的概念否定,而建立新的,几千年的变迁便是如此。
这许多是现实所影响,但更多的是概念否定概念。直到你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概念,新的概念注入人们的思维,然后生活中的秩序一切都理所当然。
所谓的代沟就是如此,或许是物质影响,也或许是一代代思维的渐变和继承,差别最后极为之大。
概念,都是人类虚拟出来的。所以,你信,它就在,你不信,它就是个屁。
当然,世界的很多概念都是民众自己来固话的,比如一夫一妻制度,金钱概念,社会概念,或许这其中有着政权的推动,但这些是他们愿意接受的,因为一旦崩溃受伤害最大的就是他们。
而国家的稳固和安定,是对平民最有力的。
所谓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狗。
而冶明太子,他也会关注民众的,子民生活太差,这就是国君的错,不纠正,所有子民就会否定国君,国君也就一无所有。
因此,执政者是十分在意这个的,如果不在意,那么这个执政者就被自己所宣传的所忽悠到沟里去了。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傻缺皇帝,自认为真命天子,结果玩废了。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闷,三人一直不声不响,直到各自吃完。
小女孩是震惊的看着庄夏这个饭桶将所有肉食都塞进嘴里的,可是完全想象不出,那堪比他体积的肉食,是如何被他消化的。
肚子不会爆炸吗?
不过,庄夏的肚子却是没有爆炸,只是微微鼓了起来,这个世界的食物所蕴含的能量物质太少,他得多吃点,才能填饱肚子。
“给我一碗水。”
庄夏磨了磨牙,小丫头很听话,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比她个子还小的多的小孩儿指使他做事而生气。
一碗水就放在他面前,庄夏双手紧握,悬在碗的上空,随即放开,一小滴灵液就随之滴落,在水面泛起淡淡涟漪,融入其中而无影无踪。
这是十分之一滴的灵液,这一点灵液足够这里的普通人增长十分之一的身体素质,仅仅是治病还是有些浪费的。
但,一个未来要担负一个家庭责任的男人的性命似乎更重要。
算庄夏心情好,吃她一顿饭,这算是回报吧。
“给你父亲喝了吧,这可是神灵赐予的,救病治人一用就灵。”
“真的吗?”
“真的,何况你父亲都快死了,再怎么糟还能糟到哪去?不是吗?”
小丫头不说话,默默的给父亲送水去了。
“小明,给钱,走人。”
冶明公子掏出身上仅剩的铜钱,而没有给黄金和帛,她受用不起。
金钱不会给人带来幸福,而一旦金钱离他而去,不幸就随之而来。
同样,超过一个人能够掌控的金钱,同样能给人带来不幸。
“小丫头,那剩下的十斤肉就送你了,我们晚上就到地方,要吃山珍海味,这点酸涩肉我们不要了。”
两人的步履远去,渐渐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他父亲真能痊愈吗?”
冶明公子说话不咸不淡。
“天知道,或许吧。”
庄夏望着淡蓝色的天空,似乎在想着这个小女孩的未来如何。
千里马庄夏,带着冶明,又赶了一下午路,风尘仆仆的竟然真在傍晚到了陈国都城。
城门外,庄夏把木棍一插,除两个分叉部分外全部没入地下,冶明也不用尴尬的爬下来。
整理一番仪容,两人步入国都。
冶明的目标是王宫,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到了,幸好一路上身上的贵重物品没有丢,证明身份的东西也还在。
一入宫,整个皇宫鸡飞狗跳,因为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子殿下回来了,还能活着回来。
其中,最为心急和担忧的就是当今皇后和她的儿子。
不过,冶明公子同样担忧不已,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他父王已经病重三月,一个月前就昏迷不醒,如今朝政由皇后的哥哥相国大人把持。
整个国都,如今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