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嫁的公主都是嫁与朝臣为妻,已为人母。
沈娴道:“既已出嫁,便当是夫家的人,随她们去吧。”
沈娴一直坐到夕阳沉落,霞光散去,星夜像渔网一样撒上来。
沈娴知道,堆积起来的后续事情还有许多。她要先清理安定后宫,该清出去的人都已经不剩了,除了宫人,整个后宫里空荡荡的。
京外禁卫军的尸体都处理好以后,她还要清理京城,犒赏三军。
两日后,秦如凉带兵回京。北疆军被他消灭,他不负众望,凯旋而归。
而沈娴如约,早早在北城门亲自等候迎接。
远远看见黑压压的将士们出现在视野里,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百姓们高声欢呼,迎军回城。
沈娴眯着眼看见,秦如凉身披战袍,骑着战马,身侧战旗高高飘扬,他正缓缓归矣。
到达城门前,秦如凉下战马,拂了拂麾毡,深深看了沈娴一眼,而后抱拳单腿跪了下去,道:“不负公主期望,臣大胜而回。”
沈娴低头看着他刚毅俊朗的轮廓,很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弯下身,把秦如凉扶起来,道:“秦将军辛苦,为静娴平定内乱,功不可没。”
待犒赏三军过后,秦如凉对这京城布局十分熟悉,便由他调兵遣将,重新替皇城内外、京城各处城门布防。
留在京中的将士们,重新编为禁卫军。
另外南、北、西三面边境需得尽快调军前往镇守,沈娴虽没正式登基,但三军将士以她为尊听她号令,她给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和士兵封赏,由受封将军带兵去镇守边境。
镇南、镇西、镇北三将军均为三品将军。而霍将军封镇南将军以外,另加封军侯头衔。
各方将士就绪以后,霍将军在京城里留了数日。
他的战伤恢复良好,身体依旧健朗,总归是头发渐渐花白。可和京城里的这帮老臣相比起来,他已经算是年轻态了。
这些日霍将军每天都很高兴,前朝旧臣,时隔多7;150838099433546年,终于又能够聚集在一起了。就算多年前政见不合、暗自较量的,而今也冰释前嫌,和和乐乐。
按照霍将军的话说,这帮老头子都是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还那么计较干啥。就连身体一向不好的贺相,也精神矍铄地出来喝两杯。
贺悠能拜霍将军为师父,让贺相十分高兴。贺相和贺悠父子间的隔阂,也似在一天天消融。
即使贺悠手受伤了,还被贺相拉出来陪叔伯们唠唠嗑。
霍将军讲述起一路战火,免不了挟带着沈娴吹得天花乱坠。便有大理寺卿嗤之以鼻道:“以前你就最会吹牛,怎么这老毛病还是改不了。”引得满堂哄然大笑。
谁也不提沈娴身为女子继承大统的事,大家且都回避着。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皇室只剩下她一人,除了她,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最后还是贺相叹道:“往后,可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静娴公主,”他看向大理寺卿,“我们都接触过,心思周密不输男子。”
“不愧是苏大人的学生。”
这会子直到入夜,沈娴和苏折还在宫里一起讨论朝廷官员的任用,以及迫不及待要展开的武招和文考的科举事宜。
往后朝廷政事,必须得慢慢从那帮老臣手里拽出来,军事布防安排妥当后,政务就成了首要的。
苏折对整个大楚的政务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连哪些地方官员可用,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娴多是听他说,哪些人适合哪些职位,他一边淡淡说着,一边手上执笔在纸上写着。
沈娴单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清浅道:“这些地方官员的分布安排,虽随着北伐时就已落实,但在你登基过后,也需得正式下达任用诏令。”他手指指着纸上的一行名单,“这些,才德兼备,来日可上调朝廷,为你所用。”
苏折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娴的应答。
他眼也未抬,轻声问:“阿娴,你有在听吗?”
沈娴一直看着他,舍不得移开双眼,道:“苏折,往后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苏折极浅淡地顿了顿。
沈娴又道:“所以你安排得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苏折无奈道:“朝中大事,不可儿戏。往后我哪能随随便便再插手你的政事。”
沈娴勾唇笑了笑,重新打起精神,道:“好,你说的,我听便是。”
能和他一起讨论,听着他的声音,看得见他,对于沈娴来说,也是很满足的一件事。
夜深之际,两人从书房里出来,苏折道:“我送你回太和宫。”
这些日,沈娴都是在太和宫里住的,她已经住习惯了。
走过那条熟悉的梧桐道上时,梧桐树叶被风吹落在了地上,在灯火下染黄。
沈娴主动伸手去,握住了苏折袖衣下的手,温温凉凉,手指被她扣紧。
沈娴问:“为什么不留在宫里和我一起?”
苏折悠悠浅笑:“那样我岂不是很亏,连个名分都没有,就要进宫侍寝了。”
沈娴嗤地笑出声来,“这么说,我是应该名正言顺地让你住进宫,不能够委屈了你。”
路过太学院时,沈娴顿下脚步看了一会儿,道:“苏羡呢,现在京中太平了,你总该让我见到他了吧。”
苏折道:“等诸事皆平以后,我去接他回来。”
沈娴侧头看着他,问:“你把他藏哪儿了?”
苏折牵着她走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记忆里曾和我的母亲一起住过的地方。不知算不算是我的故乡。”
沈娴愣了愣。她从未听苏折提起过他的母亲。
“那你的母亲……”
“她早亡。”
沈娴没再多问。
都这个时候了,没想到贺悠竟还进宫来。他喝了酒,约摸是霍将军那头的聚会刚结束,眼下身边领着个丫鬟。
丫鬟一看见沈娴,就泪眼汪汪地扑过来。
贺悠斜倚在太和宫前的木桥栏杆上,那只受伤的手眼下包得跟粽子似的,似醉非醉的模样。
PS:不知为何,写到此处,有种难以言说的悲凉。突然就想流泪,哈哈哈,妈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