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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116、龙争虎斗(下)

  风吹旗动,日头渐渐攀高。

  甫一交战,于禁并没有立刻硬架凌操的攻势,反而身子一侧,迅捷灵动地闪躲开来。

  几个回合下来,见于禁只躲不攻,其他人倒也罢了,之前的祢衡倒是一反常态。

  前面兵卒争斗,祢衡一脸懒怠,仿佛毫无兴趣,此时不但正襟危坐起来,见此情形却是立刻望向王政,目中隐含忧虑。

  毕竟于禁目前隐隐有王政势力内部军方第二人的架势,更镇守开阳,若是他也输了,不但有损军威,甚至不利后期的开阳管治。

  王政却是摆了摆手,示意祢衡不必担心,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当然,王政不可能不在意,而是他心头雪亮。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日赵县一战,于禁本就在自己手上吃过苦头,虽两人如今成为主臣,这被人力压的阴影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加上于禁本就性子沉稳,又见凌操之前角抵时所向披靡,此战干系重大,于禁先选择以游斗策略试探出那凌操的膂力,虽有些保守,却也算是正确。

  当然,恐怕还有诱其耗力的盘算。

  而这样试探也不会持续太久吧,王政想。

  毕竟于禁是自家大将,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军营较技,若是一味只闪不攻,也会招人话柄,降己士气啊。

  果然,这般十多个回合过去,便在凌操又一剑迎头劈来时,于禁目光一凝,陡然一声清啸!

  他仍没有发起反攻,却是不再闪躲,开始连连以剑撩拨,且采用柔劲或卸或化,依旧没有选择硬碰硬的力量比拼。

  见他终于正面相对,凌操亦是一喜,战意沸腾之下,剑光愈发盛列,竟如狂风骤雨一般,形成一道剑网,当头笼罩过去!

  于禁临危不乱,只是严封密架,偶尔对方某一击过于力大势沉时,更是且战且退,在场子不断游走。

  看似落入下风,可落在王政孙策的眼里,一看其步伐稳重,却是丝毫未露败像,更...

  将凌操的全力试探了出来!

  两人这番打斗过招,虽是一守一攻,却足够精彩,攻如长江大海,守似不动如山,当真是你来我往,旗鼓相当。

  台下的观众们虽不识货,却也看的热血沸腾,喝彩声愈发高昂,更开始呈现一面倒支持于禁的趋势。

  天军自不用提,一旁的开阳百姓亦是在于禁每使出一招时便大声叫好,人人争先恐后。

  明明于禁现在表面上可是在挨打啊!

  他们亦没看出其中蕴藏的门道,却还是一声高过一声,讨好之意,尽显无疑。

  旁观的孙策不由一声冷哼,王政也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倒忘记这一层了啊。

  这时,看台人有人欣喜地叫道:“凌操中计矣。”

  “少校要赢了!”

  王政微一侧头,循声望去,见是那个叫古剑的少年,不由赞赏般地颔首示意。

  此子能被张饶、于禁先后举荐...

  果非庸俗,单这眼光就不错啊!

  其实王政和孙策亦都看出来了。

  若论实力,凌操和于禁两人其实相差不大,便有差距也不过毫厘之间。

  前者胜于膂力,气力,后者则更擅长步法、剑法,可谓各擅胜场,胜负本在五五。

  可是当前来看,于禁一开始便在战略上选择正确,掌握了优势!

  他以身法闪躲,又用剑法卸架,可谓尽展所长,而凌操看似一直在进攻,可却是毫无建树。

  那损耗的气力,可都是白白浪费了啊。

  而久攻不下带来的更是负面影响,不但气势开始滑落,自信开始崩塌,更是已然心浮气躁!

  要分出胜负了啊!

  王政刚这么想,却见凌操的剑法越舞越急,看上去声势又是一涨!

  见状,孙策不喜反忧,微一皱眉,王政却是呵呵一笑。

  看来,他自家也发现了啊。

  不过优势虽在,更有扩大趋势,可优势有时候并非一定能转化声势,此时胜负还未可知,众人立刻噤声不语,再次注视战况、

  金铁交击之间,铿锵大作,响个不住。

  当凌操又是一剑劈出时,王政双眼登时一咪,眸中厉芒闪烁!

  同时间,孙策脸上笑意如故,身子却向前主动倾去。

  他们都发现了...

  这一招,用力过猛!

  过犹不及,便露出了空门,暴露了破绽!

  于禁似也发现了这一点,忽地再不后退,反而暴喝一声,长剑宛似怒龙出海,驱剑疾劈,竟是直接迎上,第一次选择了正面相撼!

  只听“锵”的一声激响!

  下一刻,众人惊呼声中,凌操竟踉跄半步,被直接震退!

  “好!”

  见于禁刚一反攻便建功收效,台下的天军们率先吼了出来,百姓们亦不甘落后,喝采声如雷响起。

  一时间,似乎场上近万人都同时间在为于禁吶喊助威。

  既得势,便不饶人!

  于禁又是连连清啸,每一声啸,便是一记强击,一招猛劈。

  但见剑光如旋,无数青蛇乱舞着向凌操狂袭而去,直杀的对方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谷蛖那凌操倒也是个硬汉,虽突然落入了下风,依旧咬牙苦苦支撑,似不肯放弃。

  不过于禁谋动而后定,既然吹起了反攻的号角,那便是有了必胜把握,即便凌操如何坚毅,可消耗的气力终究不可能凭空生出,他连连不甘怒吼,却还是被逼着一步步后退...

  眼见,便要到了台沿。

  却是退无可退!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于禁摘取胜利果实之时,却见于禁忽地抽剑猛退。

  什么情况?

  怎么不攻击了?

  人人诧异中,于禁潇洒地甩了个剑花,旋即拱手笑道:“今见足下神勇,方知江东果是豪杰辈出之地。”

  “禁自问无必胜把握,咱们且算平手如何?”

  这话一出,全场倏地静默下来,俱都大感意外,凌操也是愕立当场,半晌才回神过来。

  不管对方此言出于何等动机,这提议于此时的凌操而言,都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甚至若非此一战胜负关乎孙策和扬州牧的颜面,凌操心中羞惭,都想主动认输了。

  他连忙点头应诺,更勉强挤出笑容:

  “金少校剑术高明,操亦自问胜不过。”

  不过他终究还是无颜再留在台上,刚要转身下台,眼皮一抬,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便见此时的主看台上,主公孙策的脸上已再无半点笑意,当真面沉如水,目光如刀。

  孙策在注视着他。

  不,是注视他身后的于禁!

  ......

  孙策自问器量尚算宽宏,并非输不起的人。

  甚至从两人激斗到二十个回合时,他冷眼旁观,已猜出最后的胜负。

  所以对凌操的失败,孙策有预见,亦有心理准备。

  他甚至比王政看的更为透彻,便是单较膂力,于禁亦未必输于凌操。

  何况他还采取了极为正确的战略,可谓智已胜,勇亦赢。

  凌操输的不冤,对于这点,孙策能接受。

  但于禁在胜负即将揭晓时,却玩出这么一手,却出乎了孙策的意料。

  他承认,这一手很漂亮,看似是同时保存了天军,吴军两方的颜面。

  但是心高气傲的孙伯符却觉得这是比失败还难以接受的...

  羞辱!

  这样的平局,孙策万难接受!

  只是,他暗自思忖,凌操已是此番开阳部下中个人武勇最为强者了,他都输给了这金余最如要磨去不甘,找回颜面...

  恐怕只能他自己亲自出手了!

  想到这里,孙策有些迟疑。

  此人的身份不过是黄巾贼寇里的一个小头领,连渠帅都不是,与其动手,未免有失自家身份。

  何况对方刚刚激动一场,自己上台,便是赢了也有胜之不武之嫌啊?

  要怎么才能落人话柄呢?

  他沉吟不语时,那个裁判倒是一脸兴奋地跑上了台,喊道:“还有没有愿挑战金少校的?”

  “若是没有的话,就当其连胜三场!”

  “除了将军的封赏外,角抵的冠军奖赏金少校亦要分得一半。”

  这话一出,王政登时皱了皱眉。

  以于禁这身份,天军之中自无人会去挑战,那么看似是冲着全场,其实却是冲着孙策那边去的。

  这不是拱火吗?

  本来于禁这个平手,自家占了上风,双方颜面上也过得去,孙策就算心里不服,也未必继续较劲。

  可如今,他哪还肯罢休?

  便在王政无语之际,那些开阳人也反应过来了。

  到此时,他们也回过味,今日的较技好像是有外人参与啊?

  而如今,金少校赢了,那便是我们赢了啊?

  他们亦起哄起来,更有不少人一边嘴里叫嚣,一边齐齐望向看台。

  这等情形下,孙策还端坐不动,他的手下们却忍不住了。

  一个胀红脸的亲兵便主动出列,请命道:“少主,让末将去....””

  “你去不得。”孙策淡淡地道,甚至连请战者是谁都没看一眼,便直接拒绝了。

  “可...”

  却见孙策不再回他,只是笑了笑,突得望向王政,目光灼灼:

  “说起来,将军盛情款待,策在开阳这半月来,倒是只顾享乐,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

  “今日恰逢其会,见群雄竞技,精彩绝伦,策亦是有些手痒起来。”

  “天公将军,金少校如此勇猛,不若由策亲自来领教一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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