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辰表情呆滞地往树林深处走去,她手腕上的铃铛就算一直“叮铃铃”响个不停,也没能阻止她分毫。
大千境里的阵法瞬息万变,顾良辰无视那些高山雪原,连趴伏在脚边的凶猛野兽都视而不见。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过来,过来……
是谁?谁在喊她?
眼前渐渐变得开阔,不见了挡在面前的那层薄雾,阳光破开云层,洒落在顾良辰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周围落英缤纷,蝴蝶蹁跹,她站在满山满地开满鲜花的幽谷之中,袭人的香气冲入鼻间。
这里是――仙境?
顾良辰回过神来,她看着满谷的美景有点不知所措。她记得先前明明在跟卫清欢讲话,下一刻却置身神秘幽谷?
展眼望去,四周都是高高的山壁,明亮的阳光从天井洒落下来。顾良辰唤出无缺剑,“起!”
然而无缺剑却仿佛碰上了什么壁障般,左冲右突地也飞不出去。顾良辰不死心地继续探查,山壁也都是真的,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顾良辰转身,可是到处花团锦簇,也分不清哪里是她来时的路。
“哎呀!疼死了!疼死了!起开!起开!”
娇娇软软的小奶音从她脚底下传来,顾良辰忙低头看去,原来是自己不小心压倒了一颗小草。鞋子移开后,本来已经被压折了小草立马又精神抖擞地□□起来。
顾良辰蹲下身去轻轻地摸了摸它,小奶音又急慌慌地响起来:“好痒好痒!”顾良辰顾不得去逗弄,忙问:“你是谁啊?知道这是哪里吗?”
可是小草却没有回音,就在顾良辰放弃问出什么的时候,小草又说话了,仍旧是急促的小奶音:“臭死了!臭死了!臭虫要来了!快跑!快跑!”
顾良辰身形一顿,臭虫是什么?不待她细想,远处地面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臭虫来了!臭虫来了!”的尖细小奶音。顾良辰踩上飞剑,登高一看,远处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
对于混迹在山林里的修士来说,最怕遇到的妖兽是什么?鸟群排第一,那么蚁群就要排第二了。远处如蚂蝗过境般席卷而来的,就是这样一种毫不留情的虫群。所过之处花草腐朽,连带着土壤都好像中了毒。
顾良辰当即三两下就把刚刚那颗说话的小草挖出来揣在怀里,向前逃窜而去。
尽管离了土壤,但小草似乎还是挺活泼的,不停地用小奶音催促道:“快去水边!快去水边!”
“水边在哪儿啊?”顾良辰边跑边问。不过这任性的小奶音只顾说出它自己想说的话,别人的话是万万没有回应的。
凭着妖狐的强大嗅觉和听觉,顾良辰总算捕捉到了一丝水气,马不停蹄地拐去了有水的地方。本来顾良辰以为这臭虫也是怕水的,所以站在水面上就觉得自己安全了。哪知那臭虫却前赴后继地蔓延到了水面上!
“去水里!去水里!”小奶音总是很适时地响起。
顾良辰唤出翻江绫将自己包裹起来沉入水底,就见翻江绫在水底给自己开辟出了一个无水、有空气的空间。透过缝隙,顾良辰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堆臭虫的尸体。
原来这臭虫并不是不怕水,而是有个体用生命填了水上的路。
危险过去后,小奶音又没了动静,顾良辰神识探不到水面上的情况,也不想从一堆虫尸中冒出去,只能驱着翻江绫带着她潜行,在水底打探没有虫尸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水底透过来一束亮光,顾良辰精神一振,恐怕是找到出处了!只见水底石头缝隙处射出一道光束,直直地照射在一部分水面上。被光束照射到的水面和其他地方不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被虫尸污染的痕迹。见状顾良辰更加努力地往上游。
刚钻出水面顾良辰就被周围大片大片的虫尸恶心到了,这群外表有甲壳的臭虫还长着像蚊子一样尖管儿般的长嘴,真是……
顾良辰脚踩无缺,刚想离开这个散发着阵阵臭气的鬼地方,就见她原先钻出来的那块儿水面爆发出五彩斑斓的亮光。
亮光倒映在顾良辰的眼睛里,她就看见了水面上播放着的画面。
先是十年前她不曾经历过的那场妖魔大战。水面上长着各种妖兽部位的,如翅膀、尾巴之类的人和一群身形如鬼魅、高眉深目的人之间的战争。魔族撕开了妖族的喉咙,汩汩的血液流了一地,而妖族用尖利的爪牙掏出了魔人的心脏,捏碎在手心里。除了这两个种族外,好多平常长相的人类也牵扯其中,不少魔人为了补充战争消耗,路边见到的人族抓一个吸一个。妖族也抓来人族当沙袋,乾坤袋捡了一箩筐。
最后有人族的高阶修士出手,手段凌厉地镇压了几个大肆抓捕人族的魔族和妖族,这才使他们收敛了一些。而后是妖族后继无力,战场上露出颓败之相,他们纷纷撤退到西域以南,在那里建立了沧海界第一个妖族国度――东皇国。
而战胜一方的魔族更加势如破竹,他们打破了人族在西域以东的封锁线,以杀戮、潜行等方式混入中原,渐渐夺取了几个据点。
画面一转,就变成了血魔、喜魔、殇魔三位魔族老祖带领了几万魔族和骷髅兵围上了无量山,这也是一场以多欺少的屠杀,北域大半的人族都折在了这里。那些顾良辰所认识的宋昭、卫清欢等人身负重伤,其中凌安溪还死在了这场人魔之战中。
画面再一转,就变成了魔族大举攻上了太白、玄武两个宗门,横尸遍地,北域两大宗门一夜之间变成了魔族根据地。那些没有死去的人族修士都被魔族囚禁起来作为了储备粮。
最后画面一闪,水面上出现了纪停风身中数剑,直直地倒在了自己怀里的场景……
“啪!”水面上水花四溅,接着恢复成涟漪缓缓荡开。
顾良辰手里紧紧握着刚刚情急之下使出的无缺剑,哪怕现在她的脚下是她曾经所厌恶的虫山尸海也注意不到了。
她只知道她看到了纪停风会死?哈哈,纪停风怎么会死?在无量山之战中哪怕宋昭都身负重伤,但纪停风凭借一把雷光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哪怕是后来的太白之战,纪停风宛若杀神附体,也是势如破竹、一往直前,他怎么会死呢?
顾良辰茫然四顾,原先花草缤纷的场景已经不见了,到处是虫群过后的硝烟弥漫,草地完全变成了焦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水面又是什么东西?
“啊!大臭虫来了!”小奶音在顾良辰怀里示警之后便没了动静,顾良辰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连忙转身后退。
“哦呦~小老鼠还是挺警觉的嘛~”
姬杀咧着他标志性的大口站在原先顾良辰所在的位置。
顾良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血魔!”
姬杀不悦地眯了眯眼睛:“看到我你似乎很惊讶?怎么?还想不到是谁带你来这里的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良辰再不明白就是傻了:“是你带我来这里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有什么目的?”
姬杀没有回答顾良辰的问题,反而问道:“看到刚刚那面水镜了吗?”
顾良辰不说话。姬杀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那是仙器千里镜的一小片儿投影。千里镜知道吗?传闻中可以知过去、晓未来的宝物。”说完期待地看着顾良辰,果然就见对面小老鼠的脸色惨白一片。
姬杀好整以暇地说:“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不过那些都是真的,已经发生过的,或是将要发生的。如果你不做点什么,水镜中的画面都将一一变成现实。”
顾良辰抖着嘴唇:“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你还会放过我吗?难道你还能让魔族都能不再杀人吗?”
姬杀扯着似要滴血的红唇微笑起来:“不,我不能阻止魔族杀人,不过我能放过你。我还能告诉你,怎样能够阻止魔族杀人,阻止这些悲剧的发生。”
顾良辰怀疑地看着他,明显不信这个魔族老祖会有这般好心。姬杀追忆般地回想了一阵儿,跟顾良辰说:“你不觉得现在的沧海界太无聊了吗?不是人就是妖,不是妖就是魔,以后说不定连人和妖都不见了,只剩魔了。到时候,这样五彩斑斓的花花世界就会变成魔界那样死气沉沉的地方。我好不容易从那样的地方出来了,怎么还会想把这里也变成那样呢?”
顾良辰嘴快地说:“那你把魔族都杀了不就行了!”姬杀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小老鼠还真是敢说呢!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说着就瞬移到了顾良辰身前,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唔――”顾良辰感受到血魔阴冷的手禁锢着自己的脖子,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察觉到死亡原来离自己这样近。
随着血魔的手渐渐收紧,顾良辰的眼前走马观花一样回放着许多场面,除了那些她放不下的人,也瞬间感觉到了一丝解脱,这样也许她就不用面对以后接受不了的场面了,就算纪停风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有她陪着。
“啧!这就哭了?真没劲!”血魔像嫌烫手一样将满脸泪痕的顾良辰甩到一边,然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顾良辰捂着脖子边咳边哭,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现在她已经开始后悔当初没有认真修炼,也有点后悔自己荒废的十年。不过她知道其实不怪凌安泽,完全是她自己沉迷幻境,才在里面呆了十年之久。就像血魔嘴里说的,对他来说,自己恐怕就是一只毫无反手之力的小老鼠……
“顺着这条河一直往下游,就能到达玄武门的禁地。玄武门的禁地里封印着当年四大神兽之一的玄武,只要你把玄武放出来,作为神兽的本能,也会驱使它自行去消灭魔族的。”姬杀戴上手套抬起顾良辰的脸,笑得特别恣意,“可要尽快哦!不然你的师父、朋友,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哦!”说完,将顾良辰的脸甩在一边,大笑着消失在她面前。
“呜……”徒留顾良辰痛苦地抱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