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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斗尸

金陵秋梦影 降雨将停 4594 2022-11-02 22:13

  殷宝爱看热闹,这种群殴群斗、抬尸争田的稀罕事情,让他忘却迷路苦恼,乃至午饭未吃却因兴奋而无饥饿感。

  此前,葛完父子跟在葛家庄队伍后面,稍远望着自家人追打董家人,将董家人赶到了河里,在河里还在殴打董家人,心中不甚欢喜。秋日正午阳光温暖,他们脸上喜滋滋的。慢慢走近河边,却见葛家庄的妇人,全都浑身湿漉漉,落汤鸡一般,四处奔逃。葛完诧异,想着:“我家人多,怎会被董家人打得逃跑?”急步上前,拦住上岸欲跑的自己男子,众人看见葛完,全都乱喊:“老爷,快跑吧,不好了!”

  葛力凑上来说:“你们怎么这样没用!人这么多,还被他们打得这般狼狈!”

  众人说:“打架是小事,董家死了人了,这可怎么办?”

  葛完听到董家死了人了,顿时脚底生钉,寸步难动,却吓得整个人酥软,懵了。

  葛力喊来田牛,两边夹着葛完胳膊,将他扶着回了家里坐下。

  半晌,葛完方微弱语气开口说:“怎么就打死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将相斗到船上、水中事情说了一遍。说:“我们也没去打妇人,不知道怎么死的,想是淹水死的。”

  葛完一时心中没有主意,只是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那时,一家老幼都围在附近,个个惊慌。正在葛家一筹莫展之际,有家里人来向葛完报告:“董家抬着尸首来了。”葛完又吃了一惊,吓得顿时难动丝毫,呆住了。

  葛力年轻,素来是个狠角色,眼见董家抬尸来闹事,自己的父亲被吓得一动不动,顿时气血上涌,歹计横出。便说:“爹,您别慌,我有办法对付董泰。”又对众人吩咐道:“你们都去外面分散开,别离太远。董家人进来后,我敲锣作为信号,你们再跑进来。到时候,几个人守好门口,其他人进来抓人,不要放走一个。把他们给我抓到衙门去,衙门看在董家人光天化日来抢劫,这妇人的人命官司也会从轻发落。”

  众人听了葛力吩咐,都转身欲走。

  葛完见众人欲走,怕他们到时再打死打伤人,赶忙叮嘱众人:“只要抓人,不要再打人了。”

  众人答应,一股风般都跑干净了。

  葛力只留下一个心腹葛朗,说:“你先在这里,别走。”又把老婆孩子等一众妇女幼小打发出家门,吩咐:“不去找你们,不要回家里。”

  葛完对儿子说:“人命为天,我们虽然告他白天抢劫,却怕是难以摆脱人命官司。”

  葛力俯在葛完耳朵边说:“我们……如此这般,免了我们官司,定让董泰吃不了兜着走。”

  葛完听了,不觉有何不妥,甚是欢喜,身体也能活动自如了。乃说:“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葛力先把各处门窗关好,然后找来一把斧头、一根棒槌、两扇门板。准备妥当,吩咐葛朗去叫厨房里的一个老头过来。

  这厨房里的老头名叫方常,六十多岁,是葛完的表哥,因为得了肝病,干不得重活,又无儿无女,混在葛家庄给厨房烧火,讨口饭吃。老头得了吩咐,不知叫他来有什么事情,走近葛完面前,说:“兄弟有什么事情?”

  葛完还没答话,一旁的葛力闪出,拿起棒槌,照着方常脑后,便是狠狠一下。方常只是“啊啊”一声,身体倒地。葛力凑上去,又是朝脑袋上狠狠来了一棒槌。顿时,地下的方常老头血流满地,毫无声息,僵硬不动。

  葛力动手时,以为没人看见,却不想田牛他爹田麻,就住在葛完家宅后棚里,听说葛家打死了董家人,以为是自己儿子打死的,心中慌乱着急,想赶来老爷屋里问个清楚,一进屋,正撞见葛力行凶。田麻吓得蹲地不起,站不了身,口中念叨:“阿弥陀佛,青天白日,怎么干这事。”葛力听到有人,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向葛完。葛完眼神一凛,葛力会意,急赶上前,向蹲坐地上的田麻脑袋上,又是狠狠一棒槌打去,鲜血顿时满地。葛力担心田麻死不透,又在身上补了几脚,见田麻死头,方才收手。

  葛朗唤来方常老头后,侍候在一旁,没想到葛力有此歹计,猛然见葛力行凶,惊吓得缩在屋角。更没想到,方常老头死透后,紧接着进来一个田麻,和方常凑成黄泉路上同伴,只恐自己也跟着挨棒槌,跟着上了黄泉路。葛朗挣扎着站起身子,想要逃走,可脚上似乎锁上千斤锁链,寸步难行,正在慌乱无助之时,却听葛力喊道:“葛朗,快来帮我。”葛朗听到喊自己帮忙,顿时轻松了些,能够动弹,走上前帮着葛力,拖着两具尸首放在堂屋里旁门后,并用两扇门板压住尸首。

  葛力吩咐葛朗:“这事你要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说。等这件事了结,我分些财产给你,保你富贵。”

  葛朗说:“小人靠老爷恩赏过日子,怎么可能泄密。老爷放心,我嘴巴严着。”

  葛力这边刚刚准备妥当,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知道是董家人来了。葛力三人退到旁边一间屋子里,掩门查看着外面情况。

  殷宝跟在董家的人群里,见董泰带着家丁、妇人,抬着尸首,一路进了葛家庄,直到葛完家中堂屋,并未受到阻挡,葛完家门窗紧闭,没一个人影。

  董泰吩咐道:“把尸首给我放在堂屋正中。我们去搜葛完这个老王八,把他抓来,锁在尸首脚上。”

  董家众人一起动手,七手八脚地翻动搜查。谁知堂屋旁门早被做了手脚,碰上董家众人稍一折腾,门板便倒了,压在遮挡尸首门板上。董家众人只顾找葛完,没注意到门板下有东西。

  葛力见董家众人正在堂屋翻找,立马敲起锣来。外面葛家众人,听到锣响,全都奔了进来。

  董泰听到锣响,以为葛家准备抢走尸首,急忙喊来家丁、妇人,守在尸首周边,挤作一团。

  葛完三人走来,围在堂屋,喊道:“田牛,你爹被董家人打死了,不要放走他们,给你爹报仇。”

  田牛听到自己爹被打死了,先是一怔,赶忙问道:“我爹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死的?”

  葛完说:“他跟方常老头,走来堂屋问我话。没想到,董家人打了进来,手忙脚乱,将他们压死在门板下了。我被葛力、葛朗护着,走得快些,才逃了命。要是晚了一步跑掉,这时候也跟你爹一样,上了黄泉路。”

  葛朗带着田牛,绕过董家人,走到堂屋旁门,搬开门板,露出两具尸首。田牛看到他爹田麻,头被打破,脑浆鲜血淌了一地,顿时号啕大哭,悲痛欲绝。

  董泰在旁听见,以为是葛完吓唬人,想将他们吓走。急忙抽身来到堂屋旁门,一看,赫然两具尸首,满地狼藉,不忍直视,一时慌乱,径直往外跑走。董家家丁、妇人,见到自家老爷跑了,也都要跑。谁知葛家人多,把守住了门口,董家众人一个也没能跑走。

  殷宝人小,葛家人不晓得这是哪家孩子,以为乡里乡亲凑热闹的,也没为难他,晾他在一边。殷宝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葛完家院中。

  葛完见董家人都被抓住,喊道:“不要打人,都给我看好了。”

  董家人没被打,并不怎么抗争,一个个被葛力找出的绳子捆绑住。

  田牛痛哭过后,满心愤怒,跳起来到董泰面前:“我把你个王八蛋,打死给我爹赔命!”

  葛完拦住田牛,说:“别打,别打。自有衙门治他的罪,你打他自己犯法。衙门定要他赔命。”叫众人拉扯住田牛,免得他做傻事。

  这时,远近乡亲听到打杀动静,蜂拥来到葛家看热闹。葛完倒是热情,备起酒饭招待乡亲。殷宝跟着趁乱混上一顿饱饭。待众人酒足饭饱,葛完站起,高声道,要众位乡亲帮忙画押一份状词,为董泰等人抢劫杀人的事情做个证人。这些乡亲大多是葛完的佃户、雇工,或沾亲带故,没有不答应的。

  乡亲散后,殷宝不知去哪,留在葛家,被葛家人问出是临县摄山集殷家瓷器店的孩子,倒也没为难他,准备留他一宿,第二天安排人送他回去。

  葛完连夜安排了四五只船,载了作证的乡亲、自己家人,押着董泰等人,行了夜船,到了句容县城。待县令升堂,葛完呈上状词。县令看完状词,喊来证人,问了详情,当即差人去将三具尸首押来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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