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
月牙正读着书,若安推开门走了进来:“神医,轩辕宫那头派人来了。”
轩辕宫?
月牙从书中抬起头来,原本带着几分倦意的双眸带着几分疑惑:“轩辕宫是什么地方?”
“是皇上的寝宫。”若安顿了顿,见月牙一副不解的模样,又说道:“宫里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现下这会儿找你去,估摸着是要你给皇上瞧眼睛去了。”
月牙哦了一声,这想起自己来宫里,本就是要为皇帝医治眼睛的。
若安伺候月牙重新梳妆打扮后,二人才出了门,就看到一名女子正站在太医院殿中等候着。见到月牙二人出来,忙迎了上去。
女子头梳双螺髻,发中还簪着一对儿栩栩如生的碧绿燕尾簪,衣着桃红抹胸襦裙,姿态窈窕,行动匆忙却不失端庄,一看就知不是寻常宫女。
“是你呀。”月牙认出是那日替她指路的女子,欢喜的说道。
柳熙熙强笑,虚行了一礼:“奴婢轩辕宫柳熙熙,太后让奴婢来请神医去轩辕宫替皇上看病。神医可收拾妥当了?”
说话间,若安已经提了药箱过来了。
三人出了太医院,朝轩辕宫方向而去。
若安与柳熙熙不熟,二人一路无言,倒是月牙十分欢喜,好不容易在宫里又见着个熟人,便拉着柳熙熙开始聊起天来。
临近轩辕宫,月牙才开始紧张起来,抿着唇站在轩辕宫门口,脚像是生了根似的,就是不肯朝前再迈一步。
“神医,快些进去吧。”若安催促道。
柳熙熙也站在门口等着二人。
月牙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牌匾熠熠生辉,“轩辕宫”三个大字带来的压迫感让她不由得有些害怕。还在家时,同村的二黑就说过,他要做皇帝,因为天底下皇帝的权利最大,他想杀谁就杀谁,想吃几只鸡就吃几只鸡,再也不用看他娘的脸色。
皇帝的权利这么大,若她惹恼了他,他会不会也一个不高兴就摘了她的脑袋?
月牙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颈,心里一阵发怵。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苏千玦身后跟着蓝清,一主一仆在月牙跟前停下了脚步。
“九千岁!”月牙欢喜得不得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似乎一瞬间就有了底气。
苏千玦颔首,漆眸落在小人儿的脸上,月牙仰着头,冲他笑得无邪。
如此生龙活虎,风寒定是好了。
苏千玦收回眼神,领着蓝清径自进了轩辕宫。
月牙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
夏桑静静的坐在榻上,借着白纱透进来的几许光亮瞧着殿门外。
面色平静如水,袖中的手却忍不住紧紧握了起来。
那个什么所谓的神医,进宫了这么久,他一直心有胆怯,不敢去召他前来瞧病——他害怕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无药可医。
可如今,他已经是一国之君,纵然他再怕,事实再如何残酷,他也不得不面对。
是以今日母亲说该瞧瞧眼睛了,他也没有拒绝。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毛毡掀开。
最先进来的是苏千玦,他解下身上的大氅,随手递与蓝清后,便坐在了夏桑身旁。
再然后,一名身批着月白色大氅的女子跟在柳熙熙身后走了进来。
她冲手哈了哈热气,将大氅解开,没有递给身旁的若安,而是自己踮起脚来,费力的将大氅挂在屏风上。
月牙又理了理自己有些乱了的发髻,待收拾妥当了,才朝殿内走去。
不过隔了一层毛毡,殿内与殿外已经截然不同。殿外冰天雪地,殿内却暖和得如春。
火盆子里的碳火烧得正旺,烧得通红的碳火不时发出炸裂声。
“皇上,太后,九千岁万安,奴婢已将神医请过来了。”
柳熙熙屈膝道。
月牙这才朝主位上看去。
一名瞧上去年约四十来岁的妇人正坐在主位,她保养得宜,相貌不俗,眉尾上挑,说不出的威严霸气,一身正红宫装衬得她更是凌然不可侵犯。
“这位是太后娘娘。”若安在月牙身后小心提示道。
月牙恍然大悟,学着柳熙熙方才的模样屈膝行礼:“太后万安。”
太后“嗯”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落在了月牙身上。
月牙又朝太后右侧看了过去。
坐在那儿的,不正是那日在梅花林里抚琴的那位吗?
难道,他就是皇帝?
月牙有些拿不准,半天没有说话,只睁着眼睛一个劲的盯着夏桑瞧着。
若安急得偷偷扯了扯月牙的袖子:“我的好神医,快些给皇上和九千岁行礼。”
月牙这才回过神来,半是忐忑半是拘谨的又行了一礼,起身时甚至险些踩到自己的裙摆。
苏千玦端起茶水,淡然自若的抿了一口,只是嘴角的隐隐笑意透露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夏桑已经认出面前这个所谓的神医,便是那日在梅花林执意要送他回宫的女子。
他语气冷淡:“神医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月牙连连摆手,又想起皇帝是瞧不见的,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
替皇帝瞧病,是一件危险得不能再危险的事儿。
得小心不能弄疼皇帝,伤了龙体,还得小心药太苦了,皇帝喝得不顺心,不仅如此,月牙还得小心着不能暴露出自己医术不精的事实……
此时殿中除了柳熙熙与若安随侍,便只留下月牙与夏桑二人。
月牙走到夏桑身前,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触摸着他眼上的白纱。
“月牙啊月牙,你万万不能出了岔子,可不能给爹爹找麻烦。”
月牙在心里默念着。
她低眸,看着一言不发的夏桑,说道:“皇上,我……不是,民女!”月牙想起来若安曾教过她该如何自称。
“民女要替,替你解解开这层白纱。”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
夏桑鼻间轻应一声,一副但凭月牙处置的模样。
绵软无骨的小手落在白纱打结处,将结解开,白纱从他脸上落了下来。
夏桑眯着眼,卷翘的睫毛扑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