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接下来两个月都没有去找顾平,这频率和过去几年差不多,于是连何秘书都忘记了上次秦先生亲自订了机票去顾平那边的“意外”。
所以在秦先生说出“顾平最近找了你”的时候,何秘书眉心一跳。
秦先生说:“有人看上了华国文学奖这一块,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跑来和我说了几句,说拿下承办权的人用的是我的关系。”
何秘书一板一眼地说:“是的,顾先生托我帮忙。事情很小,所以我没有上报。”
秦先生说:“这几年你帮他做了几件小事?”
何秘书有点诧异,接着他用公事公办地口吻回答:“大大小小十几次,都有记录,您要看吗?”他隐约觉得不对头,又补充了一句,“当初是您把顾先生的电话给了我,让我转告顾先生有事可以直接找我。要是事情不大,我可以直接答应下来,不用再问您。”
秦先生的火气憋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回想这几年和顾平的相处,除了在床上的对话之外好像真的没怎么聊过。本来他还以为顾平是乖乖地回报当初他替顾家解除危机,没想到这家伙果然很“听话”,直接和何秘书要了“酬劳”。
果然是个明白人――果然是个商人。
既然何秘书只是奉命行事,秦先生也没理由追究他“秉公办事”的罪过了。他顿了顿,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和顾平提起过‘他’?”
何秘书说:“没有。”
秦先生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可惜何秘书下一句话把他那点儿高兴浇灭了:“但顾先生自己猜出来了。”
秦先生向来毫无破绽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秦先生微微抿唇。
何秘书没继续往下说。
事实上在见过顾平的另一面以后他和顾平进行过深入的交谈,顾平剖析得非常理性:“我见过那个人,我有把握当一个合格的‘赝品’。为了不影响‘用户体验’,有些事我可能会找何秘书您――您要是觉得可以给个方便就帮我打个招呼,不行也不必告诉秦先生。我相信您的判断,假如那是连您都觉得为难的事,我不应该去涉足。”
顾平给何秘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能当上秦先生的秘书,他的背景绝对不算简单。以前像他这样跟随在秦先生这种人周围做事的“同行”,现在管着整个州的都不少。何秘书觉得顾平是个值得帮的人,给他一个机会,等于给将来结下一个善缘。
只不过“用户体验”这几个字,何秘书是绝对不会在秦先生面前提起,否则不仅顾平要遭殃,连他都得搭进去!
作为秦先生最器重的左右手,他比谁都清楚秦先生心中的天平正在往哪边倾斜,比如这两三年秦先生都遗忘了“他”的生日,却时常会提醒他订机票去顾平那儿。
有时甚至会兴致突至,放下手里的工作去见顾平。
这并不是“赝品”能有的待遇。
毕竟连“真品”都没能让秦先生这样对待。
要是秦先生会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哪还会放任“真品”和别人在一起。秦先生当初没有强求,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他的性格不允许他受某个人影响!然而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顾平身上破了好几次例――即使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何秘书知道这大部分得归功于顾平。
顾平像水,可以接纳和包容任何人。这虽然不是顾平的本性,但顾平做得比谁都好――他非常擅长观察和揣摩。何秘书很看好顾平,可秦先生自己不醒悟,谁说都没用――他没资格对顶头上司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何秘书觉得刚才的话题应该算是结束了,所以他安静地等待秦先生下达下一个指令。
没想到秦先生开口说:“给我订今晚的机票。”
何秘书微讶:“去顾先生那边的?”
秦先生看了他一眼。
何秘书识趣地闭嘴,直接去订票。
――瞧,又是一次“例外”。
顾平不知道秦先生正准备过来,傍晚他回到家的时候瞅见徐大毛抱着大包小包蹲在门口等他,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来了?”
徐大毛抱怨说:“我说你明明是半个老板,怎么天天都要加班?我在门口等了你老久。”
顾平笑了笑,掏出钥匙开门。
徐大毛麻利地抱起地上所有东西,跟在顾平后面喋喋不休地说:“今晚有nba!我们一起看呗!我们来玩点刺激的,一人选一队来支持,谁选的那队进球了就可以给对方贴一张纸条!”
顾平转头瞅着徐大毛。
徐大毛说:“怎么?你不敢吗?”
顾平说:“对,我还真挺害怕的。”
徐大毛哼道:“怕什么,我让你先选。”
顾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徐大毛别扭地拧开头:“说了不要动手动脚。”
徐大毛自发地布置客厅,零食哗啦哗啦地倒了一桌,啤酒排了半边,大有不把顾平家弄得乱七八糟决不罢休的势头。
顾平拿他没辙,只能和他一起坐在零食堆后面看球赛。
于是秦先生打开门前听到了里面有人兴奋地喝彩。
秦先生不悦地皱起眉。
他悄然打开门,令他火冒三丈的一幕立刻映入他眼帘。
有个他不认识的家伙正压在顾平身上,拿着张纸条非要往顾平脸上贴。他们亲近的姿势已经超出了秦先生的容忍程度,这种暴怒的感觉对秦先生而言是非常陌生的,即使是当初看着“他”和别人拥抱、接吻甚至上-床,秦先生始终很冷静。
秦先生不清楚此刻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秦先生站在原处看着顾平。
顾平听到开门声,错愕地看向秦先生所在的方向。
那种他没有看到过的笑容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还没弄清楚状况的茫然。
秦先生没说话,冷冷地盯着屋里的两人。
顾平脸色一变,对徐大毛说:“你先回去。”
徐大毛意识到气氛不对,转头一看,吃惊地睁大了眼。
秦先生是个很有名的人,大家都叫他“猛虎”。这样的人物,他们一般只能在电视上看见,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顾平家!
徐大毛看了看顾平,又看了看秦先生,猛地意识到事情有多不妙。
他连忙从沙发上跳下地,穿好鞋子往外走。
经过秦先生身边时,徐大毛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怒气和对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心里一阵酸涩,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快步离开。
这是他从顾平这儿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要认清自己、要认清局势,不该要的、不能要的,不要去妄想。
顾平站起来,走到门边关上了门。
秦先生伸手把顾平拉进怀里,闻到顾平身上那属于别人的气味时他心底生出一种近乎狂躁的暴戾,理智几乎快被怒火淹没了。
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已经够了,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了放手――顾平哪来的胆子背着他找别人?
还笑得那么……那么不一样!
和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样!
秦先生收紧了手臂:“看来我真是小瞧你的胆量了。”
秦先生的语气让顾平想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一晚。
顾平微微一颤。
顾平解释:“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秦先生抬手扯掉顾平脸颊上贴着的纸条,“呵”地冷笑一声:“我不信你对这种幼稚的游戏感兴趣。”
顾平哑口无言。
顾平的默认让秦先生勃然大怒。
他的语气却很冷静:“你最好别让我听到你和他还有往来。”
顾平怔愣片刻,说:“我明白了。”
秦先生又说:“住到我那边去。”上次过来他就觉得不太满意了,这次亲眼看到顾平在这里和别人打闹,他怎么都不会允许顾平继续在这边住下去。
顾平想争取一下:“我上班――”
秦先生摩挲着他颈后的皮肤,笑了起来:“要我派人送你上下班吗?”
顾平说:“……好吧。”
秦先生说:“去收拾东西。”
顾平简单地收拾好,秦先生已经在车上等着他。
顾平打开车门坐到秦先生旁边。
秦先生开口:“你既然知道自己的义务,就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这是秦先生第一次提起“交易”和“义务”这种字眼。
顾平深吸一口气:“您的底线是指我不能交朋友?”
秦先生说:“假如你说的朋友是今天我看到的这种,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是。”
顾平说:“您没有说过。”
秦先生说:“现在说了。”
顾平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顾平才笑着说:“好的,我记住了。”他看了秦先生一眼,调侃般自嘲,“还好我朋友不多,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秦先生颇为认同地点头:“你确实该庆幸。”
顾平很快明白秦先生说的“你该庆幸”是什么意思,因为一到秦先生家他就被带到了床上。这一晚秦先生玩得很狠,每一次进入对顾平而言都是难言的折磨,仿佛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把这件事永远地铭记于心。
――他得庆幸他朋友不多,不会有太多机会享受这样的“待遇”。
秦先生离开房间后顾平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感觉身体痛得像全身骨头都散了架。
更令他感到疲惫的是,他突然开始无法理解秦先生的想法。
对一个赝品,需要这么在意吗?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他是赝品,秦先生才会特别生气――正主选择别人他当然舍不得责怪,一个赝品还敢找别人?胆子别太肥了!
顾平思考了许久,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答案最接近秦先生的思维模式。
得到了答案,顾平心神一松,闭上眼睛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