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云袖瞧着他的模样,脑中一片空白,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秦师兄跟黄凡师兄一样修炼瀚血绝学,时至今日,也达到了黄凡师兄死之前的境界……难道,今日又要重现
五年前的那一幕?
她心中骇然,只觉得喉咙像被炭火灼烧一般,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黄凡师兄好像是爆体而亡,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难道秦师兄也要……她看着秦言脸上一派触目惊心的鲜红之色,好像刚在水里煮过一般,身躯也开始战栗,骨头里隐隐传出嗡鸣声。看起来,爆体而亡已是不可更改的结局,若她不想给他陪
葬,就必须赶紧离他远一点,以免被瀚血自爆的威力波及……但她却无法放手。她紧紧抱着怀中气息紊乱的男子,眼泪簌簌落下。她不想死,也不想自己的感情就此埋葬。她看着秦言额头突突跳动的经脉,流着泪喊道:“秦师兄,你
醒醒!玉寒烟还在等你,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在这生死时刻,她却必须叫喊别的女人的名字,心里面泛起莫大的悲哀,突然想道:就算他活下来,也只是成全了他们两个,他终究不属于我,我又何必为此而揪心断肠
呢?这时候秦言猛一挣扎,从她的手臂下摆脱出来,像发疯似的往河里窜去。然而他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很勉强,根本无法施展轻功,一脚踩在水面上,没能像预料那般踏水
而行,反而噗通一声就摔入水中,咕咚咕咚沉了下去。此时他全身沸腾炽热,被冰冷的河水一刺激,脑中如同响过一声惊雷,张嘴再度喷出大口鲜血,胸口如遭锤击。他全身上下,似千万只虫蚁往体内里钻,身体痛苦得像要
裂开,眼前金星乱窜,耳际雷声轰鸣,忽觉灵台中一道清冷的光芒照射下来,那是天顶漆黑寒星的森森冷光,护住了他识海中最后一丝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因为神通反噬,结果走火入魔了吗?不,我决不能死在这里……
他毕竟拥有历经锤炼的强大神魂,一旦恢复了一些意识,就以神念操控着无生寒星迸射出万丈寒芒,又以灵力引导血气,想要将沸腾的血液冷却。
但在这时,又听耳畔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利笑声,激得他血脉一颤,连灵力也有随之失控的趋势。
御器术的灵力本就不如瀚血强势,若被反带着陷入混乱,那自己就真要命绝于此了!
那阵想置我于死地的笑声,是谁?
生死关头,秦言的心绪反而冷静下来,收敛杂念,默诵佛家真言,刹时进入血池金莲的观想之中。
神识映照己身,遍体通透,他循着因果的痕迹,顺藤摸瓜,便发现了那阵笑声的来历――不是任何人所发出,而是来自想要扰乱修士心志的域外天魔。
修士渡劫,天魔即现,妨碍成道,并欲窃取劫果。
原来我这是步入了生死玄关,若渡过这一劫,便证天人道果,寿元增三百年,离大道又更进了一步。
秦言神识绽放,就发现了灵台深处躲藏着的一团暗影,面目可憎,不成人形,带着一股混乱气息,正是传说中的天魔形状。
可恨!我欲成道,岂是你所能阻!秦言咬得嘴里牙齿痛得失去知觉,引导血池内难以搅动的金色湖水掀起风浪。由于此番外界的冲击极为强大,像千万年不变的静海之水,在经受了天崩地坼的冲袭和天魔
的挑衅诱使之后,愤怒地卷起千层波涛!一望无尽的虚空世界里忽然间骇浪冲天,狂风呼啸,鸿蒙的气势就若整个天地都要倒转。从黑暗虚空中肆虐而来的风沙,还未及反抗,便被汹涌的浪涛吞噬,再不见一丝
痕迹。
静浮于怒海之上的秦言犹不满足这样的结果,目光中杀气腾腾,举目眺望,找到了那丝一闪而逝的光亮,控着万层巨浪循着那个轨迹向深邃虚空中反扑过去。
只听一声尖锐的惨叫,躲在灵台角落里的天魔阴影当即被金色水波所掩盖,吞入肚中。
但远处却有一抹轻淡的烟雾飘渺逸出,悄悄往远处逃去。
天魔最是狡诈,分出虚影假意被修士降服,本体却躲在更暗处,待到修士以为心魔已除、安心渡劫的时候,再猝然发难,防不胜防。
但秦言的神魂已凝练得无比强大,岂会看不出它的伎俩?
无尽虚空中,从穹窿顶上的射来无生星光化为一柄森冷利剑,对准了那抹烟雾逃逸之处,骤然斩下。
这次连任何声响都没发出,烟雾被利剑劈开,当即如春雪消融,彻底归于寂灭。天魔已灭,秦言踏入了天人境界的第一步。他从禅境中脱离出来,再度掌控己身,引导体内的灵力血气,缓缓归入正途。斩灭天魔后,他神魂更加强大灵透,使得这个过
程又轻松不少。而后,他默默诵念起佛家真言,强行压下心中隐隐的感悟,将眼前缈缈接近的天人梵唱声挥开。这时叶星河间接传授给他的法门,在没有万全把握时,可以拖延渡劫的时
间。
寻常修士渡四九之劫,斩天魔,渡心劫,破玄关,种道果,一气呵成,中途一步行差,就是生死道消。
本来秦言已经引动天魔,达到了渡劫的地步,但他却认为现在不是时候,因而用佛家法门暂且压下心头的天人感悟,留待时机良好之际再做准备。一则,传闻踏破生死玄关时,修士处于心劫之中,不知外界时光流逝,往往花费时间漫长,少则几日,多则数月,秦言现在牵挂着玉寒烟的生死,实在没有这个耐心。二
来,他本身差点走火入魔,心中念头也浮躁,若强行渡劫的话,八成是悲剧的结局。
是以,他斩灭了天魔,便马上收手,待平复血气之后就从河水中跃出,继续寻找玉寒烟留下的痕迹。周不平,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千万不要伤害玉师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