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覆在林楠楠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轻声笑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之前那些我都挺过来了，我顾晓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然而我的话音刚落，一抬头，便看到餐厅的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便出现了两张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的两张脸。
这个世界上的巧合还真是他妈的多！我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然后迅速地垂下眼帘，想要装作完全没有看见的样子，并且不断默默祈祷他们不要看到我。
大概是我一时之间的局促太过明显，以至于林楠楠一眼便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低声咒骂了一句：“我靠！真是冤家路窄！”说着，一拍桌子，打算站起身来。
我赶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问：“你想干嘛？”
“顾晓，有我在你怕什么？”她皱着眉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我朝她摇了摇头，说：“别去，我不想招惹他们，真的没必要。”
她平常一向很顺着我的意思，但是今天却一把甩开了我的手，脸色看起来很难看，音量也似乎变高了一些，说：“有贱人在这儿我觉得恶心，吃不下饭，你等我一小下。”说完，转身朝着刚刚坐下的张启明和程琳安走去。
因为整个餐厅里都很安静，她闹出这样的动静，周围的人纷纷朝着便看过来，有的还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一直到张启明的桌前。
不得不说，现代人对于八卦这种东西的嗅觉总是异常的灵敏。
“林楠楠，你到底想干嘛？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两个么？但是事情都过去了，你能不能别像个乡下泼妇一样不依不饶？再说了，顾晓都没说什么，你干嘛在这儿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样的女人嫁得出去就奇怪了。”
我因为不放心，站起来跟了过去，没想到却听到张启明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一番羞辱的话，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林楠楠站在他们桌前，身形特别笔直，虽然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是我却感觉得到，张启明稳准狠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为我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站在那两个人面前受着他们的羞辱，坐在对面的程琳安脸上明显带着嘲讽的笑意，摇了摇头，说：“这世界上爱管闲事的人还真是多，明明才不到三十岁，却非要像街上的欧巴桑一样多管闲事，难怪没有男人要。”说着，还笑出了声。
我站在十步之外，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就在我准备冲上前去的时候，林楠楠忽然抬起一只手，指着程琳安。原本她就已经领教过林楠楠的拳头，被她这么一指，程琳安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紧绷着一张小脸往后退了退，满脸戒备的样子。
她指着程琳安对张启明说：“就是因为这个婊子吧？昨天你们两个在婚宴上是怎么欺负顾晓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张启明，打从你和顾晓在一起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因为顾晓我什么都没说，现在我完全不用对你客气，就算是我林楠楠这辈子都不结婚，那也比你们这对狗男女活得要心安理得。”
说着，她顺势拿起桌上那杯放着冰块的气泡水，手一扬，便将满满一杯冰水朝着程琳安的脸泼过去。
下一秒，程琳安的尖叫声便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刺过我的耳膜。
虽然刚刚我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想在场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把林楠楠拉走，可是在看到程琳安像个落汤鸡一样想要反击却又不敢的样子，心里却又不禁觉得暗爽。
张启明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只手指着林楠楠恶狠狠地说：“林楠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太过分了！”
看到这一幕，我赶忙上前去，一把将林楠楠拉到身后，撑着一口气和张启明针锋相对，“张启明，你对一个女人这样，你还算是个男人么？”
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冷冷地说：“顾晓，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身后的这位她还算是一个女人吗？”
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张启明，你敢说，刚才楠楠说的有哪句话是假的？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程琳安是怎样让我难堪的，好歹我也是你女儿的妈，你要是个男人，就不会默许她做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情！”
张启明的嘴唇轻轻颤抖了几下，说：“顾晓，我知道你恨我，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我的想法是，从今以后我们就做陌生人，互不相干，但是今天林楠楠来找我们麻烦，我有一丁点儿错吗？”
听到他这句话，我简直快要气炸了，这段日子以来我的遭遇，我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就被他轻飘飘几句话给一笔抹去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楠楠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推到一边，指着张启明的鼻子骂道：“从此互不相干做陌生人？张启明，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顾晓为你付出了五年青春，给你生孩子，伺候你一家，你却背地里偷腥还明目张胆地扶小三上位，现在又站在这里装柳下惠，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我当初怎么没发现你张启明这么有能耐呢，恐怕以后死了骨灰都比别人多半盒吧？”
看着林楠楠牙尖嘴利，堵得张启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我别提有多崇拜了，简直要冒星星眼了，她满身嚣张的气焰，俨然就像是一头意气风发的小狮子。
可是我光顾着崇拜，却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头发湿答答像只落汤鸡，恼羞成怒的程琳安。
她忽然站起身来，双手推向林楠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些许扭曲。
放在平时，凭林楠楠的段位，她是根本近不了她的身的。可是眼下，林楠楠一心都在羞辱张启明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从旁边忽然起身的程琳安，于是整个人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朝一旁倒去。
我“啊”地尖叫了一声，大概是吓傻了，在原地愣住了三秒，她倒下的时候，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却只拉住了桌布的一个角，只听那些玻璃杯哗啦啦落在地上，紧接着，她便倒在那片晶莹的玻璃碴上。
直到一抹殷红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太多便扑了上去。
“程琳安，要是她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抿了抿嘴，说：“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谁知道她会把杯子打破？”
林楠楠痛得“嘶”了几声，紧紧蹙起眉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看到张启明站起身将那个女人护在怀里，手里拿着桌上的白色毛巾替她整理湿答答的头发。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好像听到了“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破碎的声音，比玻璃杯碎掉的声音更加清脆彻底。
下一秒，我才明白，那应该我是我之前深深埋在心底里的，对这个男人的最后一丝感情和信心。
“楠楠，我扶你先慢慢站起来，小心玻璃碴扎得更深，我叫救护车来！”我说着，便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看着在我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极力挤出一个微笑，低声说：“傻瓜，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么？都是小伤而已，要是被这点儿痛打败，我这些年武馆都白泡了。”
虽然她这么说着，可是我明明看到，她的右腿下有一块尖锐的玻璃碴，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长裤。
这时候，餐厅的服务生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叫救护车，救护车！这点常识都不懂吗？”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总之就是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脑袋一阵阵眩晕。
我话音刚落，餐厅的门被推开了。我下意识地探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他，那个高大欣长的身影，在看到我之后，他快步地朝着我这边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之后，我刚刚极力忍住的泪水“吧嗒”一下顺着脸颊滑落。
当初我怎么都没有想过，在快要接近三十岁的而立之年，竟然还要经历这样狼狈的时刻。
曾寒走到林楠楠身边蹲了下来，一言不发开始查看她的情况，然后抬头看着我，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轻声说：“伤口不是很深，放心吧，叫救护车了吗？”
我赶忙用力点了点头，鼻子跟着一酸，虽然心脏像是跟着林楠楠一起跌在这片锋利的玻璃碴上，很难受，可是看到他之后，却像是瞬间看到了依靠，慌张了也少了几分。
“我把她抱起来，救护车应该马上就来，你来给我开门，好吗？”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我觉得，他的眼神和语气，却更像是给我打气让我安心。
我抽了抽鼻子，说不出话来，又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