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追问:丽娜,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情,你大可以说出来。我错了我可以改……
我心急如焚地望着杨丽娜,杨丽娜却打断我的话:你没做错什么呀!好了好了,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哩。
她转而往外走,我跟了出来。
但她随即加快了脚步。
我小跑着追上,与杨丽娜并肩。杨丽娜皱眉瞧了我一眼,脸上掠过一道特殊的愁绪。
经过大队部大门口,我瞧见付副局长正在门口背着手张望外面,犹豫了一下,杨丽娜马上像是脱了缰绳一样,快步朝前面走去。
我正要再追上去,付副局长却突然冲我招了招手:李正你过来!
我收住势,尴尬地走到付副局长面前,敬礼,问好。
付副局长没理会,直接转身往里走。
我跟着重新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本以为付副局长是见到我缠着杨丽娜,从而想要教育我一番。却没想到,刚一进门,付副局长便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冲我说了一句话:李正,帮我办件事!
我心里暗暗思忖,我能为付副局长办什么事?
付副局长坐在办公桌前,神情略显凝重。
我静待指示,付副局长却将一份文件推到我的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拿起面前的几页纸,细细一瞧,竟然是一份手写版的‘转业申请书’。我禁不住更是纳闷:付副局长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久经沙场的我,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我深知领导做事都比较讲究含蓄,莫非付副局长是抛砖引玉,想要拿这份转业申请向我做出某种暗示?
暗示我打转业申请,打背包滚蛋?
不知为什么,看到‘转业申请’四个字,我这心里就直打怵。想当初,因为各种原因,我被领导多次安排写复退申请,难不成我这次又是凶多吉少?
我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兀自地琢磨开了,众多的思虑让我脸上冷汗直流。我紧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镇定。
将这份转业申请粗略地看了看,却是越看越惊愕。尤其是看到最后一行几个字,我简直是感到天翻地转。
申请人:杨丽娜。
竟然是杨丽娜的转业申请!
怪不得,今天见到杨丽娜,总觉得她表现的怪怪的。但是她在特卫局工作一直很上进,领导的口碑也很好,她为什么要选择转业呢?
我的手开始打起了哆嗦,尽管我的大脑一直给双手下命令,镇定镇定再镇定。但是他们却始终没听从大脑的指挥,颤颤续续地将这份沉甸甸的转业申请搁回到办公桌上,我紧拽住衣角,望着付副局长。
付副局长深舒了一口气:看完了
我点了点头。此时此刻,我心里五味翻滚。且不妄加猜测杨丽娜申请转业的原委,单说如果她离开了特卫局,那我们是不是就要天各一方分道扬镳了?经历了种种艰难险阻,我们现在终于朦朦胧胧地走到一起。在我的潜意识当中,她已经是我李正的准新娘。她这一走,我该怎么办?
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产生过如此酸楚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生死离别,像是失去了灵魂。这份转业申请书中,杨丽娜并没有提到她申请转业的真正原因,全部都是客套之言。但是在字里行间当中不难看出,她几乎是决意已定。
付副局长拿巴掌轻轻地在这份申请书上拍打着,头也不抬地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一怔,搪塞道:没,没什么感想。
付副局长道:扯犊子!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还在这里给我装!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和杨医生,有没有在谈恋爱?
我没想到付副局长会问这样的问题,只是支吾不言。付副局长提高音量催促道:回答问题!
我鼓起勇气点了点头:算是吧。
付副局长皱眉道:吞吞吐吐的!李正我再问你,这件事杨医生提前跟你提起过没有?
我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付副局长微微地点了点头:那好。李正同志,现在我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我站直了身子:付局长请讲!
付副局长也站了起来,用一双有神的眼睛盯着我,盯的我心里直发毛。他用一只手在桌面上拍打着伴奏,几乎是义正辞严地说道:我命令你,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把杨医生给我留下来!杨医生一直是咱们特卫局医护领域的权威,中流砥柱!她如果转业了,将是咱们整个特卫局的一大损失。所以,鉴于你李正和她的关系,我代表特卫局,郑重地命令你,留住她!
我禁不住发了句牢骚:我倒是想留,她听不听,还不一定。
付副局长道:那我不管!我只看效果,如果你小子留不下杨医生,你也别在特卫局呆了,给我打背包滚蛋!你要把这项任务上升到政治的角度,你也算是一名老党员了,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我连连叫苦,心里暗暗思量,敢情这是付副局长要找我给杨丽娜陪葬呢!杨丽娜那丫头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善良,一旦耍起性子来,那叫一个固执。我李正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本劝说杨丽娜缴械投降?
付副局长见我不说话,轻咳了一声,追问:怎么了,没信心?
我如实道:的确没多少信心。
付副局长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怨怒道:废物!李正我要提醒你小子,杨医生一旦离开特卫局,你觉得你们的关系还有可能维系吗?所以说,杨医生能不能留下来,对于特卫局来说,只是损失了一个好医生。但对你李正来说,却相当于损失了一个好媳妇儿,这辈子你就抱着枕头哭去吧!
我略显尴尬地道:付局长,这才哪跟哪儿啊。
付副局长厉声追问:你敢说你不想娶杨医生当媳妇儿?小家伙,装吧你就!全局上下上万官兵,就你小子有福气!不过你得给我勒紧了,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总之,于公于私,这项任务你必须完成!你小子得给我立下军令状,如果你拿不下这个山头,劝不回杨医生,你也给我收拾东西,打背包滚蛋!滚蛋不说,转业费一分没有!
我汗颜,心想这付副局长也太狠了吧?
然而不难看出,杨丽娜在特卫局,已经是根深蒂固。局团领导视她为中流砥柱,当然不想失去这么一个精通医术且有着高尚的服务精神的好医生。
我低着头说:我尽量,我尽量。
付副局长强调道:不是尽量,是必须!给你两天假,把这个山头给我攻下来!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算什么事呢?
不过转而一想,于公于私,大家都不想让杨丽娜离开特卫局,我李正公私代表于一身,杨丽娜就是再铁石心肠,也应该有所触动。在某些程度上来讲,即便是付副局长没给我下这个任务,我当然也不会任由杨丽娜匆匆地脱下军装,离开特卫局,离开她热爱的岗位,离开我这个为她痴恋为她牵挂的人……
付副局长待我表态后,才让我坐了下来。
付副局长若有所思地道:我把事情的原因跟你说一说。据我猜测,杨医生之所以会提出转业申请,是因为,是因为她的父亲。
我顿时愣了一下:她父亲?她父亲来过部队?
付副局长微微地点了点头:不止是来过,而且还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我道:那看来她父亲不怎么拥军呢。
付副局长强调道:错!杨医生的父亲很拥军,是位老革命。而且,而且还是位重量级的老革命。
我不解地道:那就更应该支持杨丽娜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杨丽娜当兵?
付副局长轻叹了一口气:记住,我下面说的话,是为高级机密。我之所以会告诉你,是为了让你了解情况,更方便让你劝说杨丽娜放弃转业的念头。你要是敢给我泄露一个字,我决不饶你!
我诧异地望着付副局长,心想没那么严重吧?
付副局长咂摸了一下嘴巴,道出真相:其实,其实杨医生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来教导大队观摩表演的总参杨副总长。也就是,观摩首长当中,级别最高的那位!
此言一出,我大惊失色。怎么会是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之前一直无法释疑的真相,当初在二中队的时候,政治部都下了通知,地方上派人来接我回老家,恰恰是这位杨首长救了我。我一直很纳闷儿这位首长是谁,为什么救我。现在我才搞明白,原来他竟然是杨丽娜的父亲!
她隐藏的真深啊!
正感叹之间,付副局长接着道:杨副总长今年刚刚升任,其实他对特卫局一直有一点成见,想牢牢地掌握住特卫局。但是你也知道,特卫局同时隶属于中办,中办和总参相当于一父一母,父亲让往东母亲让往西,这事情就很难办了。杨总上任之后,这第一把火就烧给了特卫局,想让特卫局跟自己更亲近一些,与总参思想保持高度一致……这次的临时观摩汇报表演,就是杨总在考验特卫局。说是考验,实际上是给了特卫局一个下马威!他在通过这件事来告诉特卫局,总参对特卫局的绝对领导,是不容侵犯的!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是非常接近的。
付副局长接着道:正因为这个原因,杨医生才-----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付局长。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尽最大努力。
付副局长强调道: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使用什么方式,都要把杨医生给我劝回来,否则我拿你是问!
临出门的时候,付副局长再次叮嘱: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要把这件事上升到政治的角度,上升到绝密来对待!
我点了点头,然后向付副局长要了辆车,开车直奔医院而去。
这突来的真相,让我心里五味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