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付贞馨见此情景,赶快冲单东阳喊道:你放开他,你跟他一般见识什么!作为领导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
单东阳很不情愿地松开黄星,眼神当中掠过一阵强烈的蔑视。不难看出,他很想在付贞馨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身手,借此提升自己的威信。他跟很多退役军人一样,觉得男人征服世界的武器是武力,而女人也恰恰喜欢这一点。
黄星攥紧的拳头缓缓伸展开,实力相差悬殊,尽管他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但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伸手拍打了一下被单东阳抓过的衣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单东阳的粗鲁行为付出代价。
他就是这样,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他更像是一块被埋藏在石头里的美玉,从外表很难窥探出他骨子里的傲气。但只要一有机会,他便可重见天日,大有作为。
一场摩擦表面上看起来偃旗息鼓了,但付贞馨和单东阳对黄星那种发自肺腑的仇视,却在与时俱增。在付贞馨看来,黄星一次一次目睹了自己身体的春色,尽管他是无意,却已经造成了自己内心强烈的恐慌。一旦黄星将某些事情泄露出去,自己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因此她一直在处心积虑地为黄星披棘设障,争取早日将他清除出鑫缘公司;而在单东阳看来,黄星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没有自知之明,竟然想要跟自己争夺‘办公室主任’的职位。但是像这种小角色,单东阳倒是很有兴趣拿来踩一踩,每踩一次,都是对自己威信的培养和提升。
这时候恰巧有一个餐桌上的两位食客饭毕起身,单东阳几乎百米冲刺过去,亲自拿起抹布将餐桌擦拭了一下,然后很礼貌地招呼付贞馨坐过去。
一主一仆有说有笑,黄星不经意地听到,付贞馨一直在赞美单东阳的管理方案写的好,切实可行,符合公司现状。一旦实施下去,必定会在公司正规化管理方面迈出浓墨重彩的一步。单东阳感激着付贞馨的看重,说话却显然没有刚才有底气。因为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黄星好像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谈话。
黄星气的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心想单东阳我操你八辈祖宗!吃着别人嚼过的馒头很香吗?
整个下午,黄星的心情都很低沉。上厕所时与冷傲娇艳的付洁碰个照面,黄星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一直以来,黄星对付洁心存仰慕,她那惊世骇俗的身姿和外表,让黄星从未怀疑过她的人品。但今天黄星却深深领教了,做老板的根本就不可能去真正关心一个普通员工的成长进步,他充其量只会拿着你的心血去赐饮给那些所谓的公司精英。自己的管理方案,不是为单东阳做了一身光鲜艳丽的嫁衣吗?
去你……黄星很想对着付洁的背影骂你一句‘去你妈的’,但试量了再三还没忍心骂出口,心想罢了罢了,骂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下午四点之前,黄星没接到任何售后任务。但四点刚一过,两项艰巨的任务接踵而来。
先是曹爱党安排黄星去一个叫永和村的地方做几部公话的售后,还没等黄星出门,单东阳又将黄星叫了过去,让他去遥墙机场附近的一个酒店修两部话机。
黄星在心里暗暗叫苦,心说我不是孙悟空,没有分身术。公司明明还有另外一名售后,为何偏偏把大任全都压在我肩上?
由于办公间有限,曹爱党是和付贞馨一个工作间。
见到黄星面露难色,付贞馨竟也替单东阳出面,责问黄星为什么还不赶快行动?
黄星说,曹经理已经安排我去永和村售后了,永和村离机场很远,恐怕,恐怕来不及。
付贞馨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说你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哪头轻哪头重你分不清?单主任刚刚上任,需要你们的大力配合。更何况,单主任属于公司领导,相当于高层。你要把他的命令当成圣旨来对待!
很明显,单东阳这一入职,付贞馨很想替他在公司扫平障碍,树立威信。只不过她太年轻,在方式上显得有些过激了。
而一直自鸣得意的单东阳,听到付贞馨的这番话,更是傲慢忘形,胸脯挺的更高,双手不断地拉拽西装,让胸腹的线条进一步展露出来。他仿佛很乐意用这样一种亮肌肉的方式震慑对手,就像是某些国家一旦发生争议,都会组织大规模军事演习一样。
黄星隐约能感觉到单东阳这一系列小动作的寓意,心里甚觉可笑。
但黄星还是据理力争道:曹经理是我的直接领导,单主任直接安排我做事,属于越级指挥。我想你应该先把工作传达到曹经理那边,再让曹经理给我下达。
单东阳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想斥责几句,却又找不出理由。最后竟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哈,你小子还挺了解军队的管理体制,知道越级指挥是大忌。好,我一会儿就去找曹经理下任务。
黄星这一招,妙就妙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单东阳总是试图在把一些部队上的军事色彩很浓的东西,生搬硬套地用在鑫缘公司。他以为凭自己在部队几年的管理经验,想玩转一个二百多人的私企并非难事。黄星偏偏抓住了他这一点,搬出了部队上很忌讳的‘越权指挥’这个名词,使得单东阳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搬起石头来砸到了自己脚上。
单东阳当然没有去找曹爱党下任务,黄星借了张公交月票,直奔永和村。
做完售后已经是五点半了,黄星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或许是由于管理方案一事,他一直提不起精神来。即便是身边一位长相很滑稽的男子,一路上都在眉飞色舞地讲笑话,他也丝毫没有笑意。
快要赶回公司时,付洁突然打来了电话。黄星接听。
付洁问,回来了没有?黄星说正在路上。付洁说,不用回公司了,直接来萨琪酒店。
黄星料想付洁是要请自己吃饭。一般情况下,老板请员工吃饭属于百年不遇的赏赐,但黄星却仍无兴致。黄星觉得付洁无非是想解释一下自己那份‘管理方案’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当了婊子,再竖块牌坊。何必呢?
到站下车,黄星顺着一排路边摊往萨琪酒店走。路两侧有几家书摊,放眼瞧去,清一色全是盗版。不觉间黄星反而觉得心里的不满没那么强烈了,那些狗日的盗版书商成本成本地盗取作家们的劳动果实,赚黑心钱。而自己只不过是被单东阳盗用了一份两千字的管理方案,相比之下,自己这点牺牲越发显得微不足道了。
但尽管如此,心里仍有几分凄冷的无奈感。
萨琪酒店门口,停着付洁那辆低调的大众辉腾车。辉腾也算是豪车系列中的一员,但是夹杂在几辆帕萨特中间,除了更长更大一些,并无其它明显的区别。车与人其实有极其相似之处,人有人品,车有车品。最美最奢华的东西,往往来自内里。
走进酒店,付洁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向他挥手。黄星快走几步靠过去,发现付洁已经点好了菜。她刚才必定是回了一趟家,换上了一套略显时尚的韩装,一副心型耳坠,搭配着她姣好的面容,显得出奇高贵。淡淡的眼影,微红的嘴唇,光洁灵动的皮肤,每一个部位都在倾述着这个单身女老板的风华绝代。
有一种女人,拿再美的语言形容她,也是一种亵渎。
坐在付洁对面,黄星感到压力很大。这个神秘幽冷的女老板,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华。她习惯性地用一只手抚着脖颈,稍歪着脑袋问黄星:还需要点什么?
黄星感到小心脏扑通直跳,低头看着满一桌的菜肴,连说:够了,够了付总。
付洁笑说:工作之外不要叫我付总,叫我付洁。
黄星道:那怎么行。
付洁轻轻地一笑,拆开面前的湿巾擦拭了一下柔嫩的双手。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仿佛一下子被擦亮了,释放着浓郁而奢华的光泽。
黄星也跟着照做,然后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语言中枢象是感染了病毒,杂乱的词汇梗塞在嗓子里,释放不出来。在某些程度上来讲,坐在付洁对面,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境。你甚至会隐约感觉到,整个大厅的人都在拿一种特殊的目光关注着你,这种关注,或许只是因为你坐在付洁对面。或羡慕,或嫉妒,甚至是恨。黄星心想此时此刻,在大厅的某一个角落,肯定有人会为在付洁惋惜,暗叹是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男人有时候其实比女人还懂吃醋,每当见到一个漂亮女人与其他男人在一起,一般都会羡慕嫉妒恨,甚至是暗暗惊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付洁取出筷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来来,先吃菜垫垫。
黄星一边点头一边夹了口菜。
付洁拿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又问:喝白的还是啤的?
黄星试探地谦虚起来:还……还喝吗?
付洁说:喝点儿吧,边喝边聊。要不你遵从一下我的意见,喝点儿红酒?
黄星心想老板就是老板,品味真高。但嘴上却附和:好,好啊。
付洁站起身来,到柜台前选了一瓶张裕,要了两个高脚杯,用热水烫过之后,才分别各斟了三分之一。付洁轻盈地捏着杯子,缓缓摇晃了几下,杯中红酒的光芒,在她脸上影射出一个漂亮的小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