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么神神秘秘的一句,李芊芊径直朝门外走去,消失在我眼前。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回到办公室,再看那一份亲子鉴定,烦躁越浓,最终我把它放进了碎纸机,让它碎成了一堆语焉不详的纸条,再对着它发懵。
直到李芊芊破门而入,我才彻底缓过神来。
下狠劲关上门,李芊芊大摇大摆地坐在我前面,她掏出手机捣鼓着。
十几秒后,嘴角扬起,李芊芊又是拿过手机在我的面前晃了一下,又说:“你看看这段录音的时间,有印象么?”
我强撑着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我当然有印象。
因为那一天,我被友漫安排去了湛江出差,而陈图,他也出差了,还是跟林思爱一起出差!
心里面一个咯噔,我的脸可能刷一声白了,李芊芊的嘴角露出一丝嘚瑟,她动动手指,那段录音,随即被播放。
伴随着一阵沙沙声,陈图的声音缓缓传来。
“伍一为了救我,不要命的上山,单单是这份恩,我就算用一辈子都还不清楚。我不可能跟她离婚。”
紧接着,是林思爱断断续续的哭腔:“为了这些所谓的恩,你就要隐藏你真正的感情诉求是不是?陈图,我们已经错过了五年,我不想再继续错过另外一个五年,我们之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们还有小智,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和乐乐,就像你曾经承诺过我那样。陈图,你回来好不好?你明明还爱着我,你明明还关心我。这次出差我走得急,厚外套没带,你毫不迟疑把自己的外套给我穿,宁愿自己一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你明明还爱我啊!错误的婚姻,留着何用?结了婚可以离,离了你就是单身,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不过是一个程序的问题而已,你在犹豫什么!”
沙沙的声音更重,可是陈图的声音,夹杂在这其中,显得清晰又刺耳,带着不容置疑,他似乎是掷地有声,却无法拯救我寸寸成灰的支离破碎的心。
“我不可能跟伍一离婚,你…。”
一切戛然而止。再无下文。
我的耳膜却被源源不断的声音倒灌而入,脑海一遍一遍回荡着陈图与林思爱的每一句对话,它们被我滴字不漏地分拆,却依然无法彻底消化。
我真的宁愿自己能暂时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样我就听不到李芊芊步步逼近的讥嘲。
可是我没有。
咯咯连连笑了几声,李芊芊嘲讽浓浓:“如果我是你,被人这样同情怜悯,靠着那点儿不值钱的小恩情,才能把一个人牢牢拴在身边,我会觉得很丢脸。最可笑的不过是,你以为那是真爱,但那个男人就连上你,都是一种施舍。如果换做是我,我要知道自己那么可笑,那还不如去死了算了。毕竟活着没脸。”
撂下这么满满恶意的话,李芊芊腾一声站起来,径直往门那边的方向走,在摔门而去之前,她又加一句:“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人就是爱助人为乐,也喜欢帮助傻逼认清现实。”
李芊芊出去后,那一声关门的闷响,剧烈冲撞着我蹦得紧紧的神经,不断反弹,再紧绷。
我的拳头捏了起来,身体很大幅度地晃动着,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事实上我最后没哭也没笑,毕竟最近这段感情已经苟延残喘,痛在此前被铺垫太多,它再怎么铺天盖地而来,还不足以淹没我。
于是,我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觉到害怕,我的拳头在快要被捏碎的关口被我松开,我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手机,也不管陈图开机了没有,我就这样颤抖着手指按了一阵,给他去了一条信息。
“你可以因为漫游国际的融资项目将我拖死,但陈图你别忘了,我伍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管不顾的疯子,你别逼我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和你达成离婚。如果你想把损失降到最低,那我们见见,如果你很好说话,我也会很好说话,我们好聚好散,以后互不相欠。”
打完字,我检视了几遍,越看越心凉。
在我和陈图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我打死也想不到,我和他会沦落到这样的田地,沦落到发个信息,都像打战一样,非要拼出一个你死我活的田地。
但想不到,不代表它不会发生。
而它既然发生了,当我决定痛下杀心,干脆利落砍断可笑荒唐的维系,那么就算我痛不欲生,我也会继续往前。
可是我,原来已经回不到以前铜墙铁壁时候的样子。
在信息发出去的那一瞬间,泪雨磅礴逶迤成一片,它们聚会成河,彻底淹没了我。
一直到我下班,回到沙尾那个小小的房子里面,一个人用白开水送馒头,坐在阳台上晃着脚丫俯视这个寂寞动荡的城市,陈图也没有给我回过来只言片语。
把吃剩的半只馒头放在一旁,我的手覆在肚子上,来回浮动游走,茫然不知心在何处。
眼看着夜色渐浓露水越重,我的手机却徒然响起。
抓过一看,陈图总算给我回了信息。
“我在天麓,你过来,面谈。”
冷漠疏远又简洁,符合陈图对于不想搭理的人,一贯的处理方式。
心里面还闷着一口气,我原本想较劲,回他,说:“为什么是我过去!”
可是,已经无心恋战,我最终也是装作如同他那般干脆利落,冷漠斐然:“好的。”
从阳台跳下来,把剩下的半截馒头狠狠塞进嘴里,再拼命往里面的嘴里面灌了几口冷水,这才雄赳赳地去换衣服。
从那个被我改造成临时衣柜的办公卡座翻找衣服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最终选择了陈图第一次向我求婚时,我穿的那件衣服。
只是,因为怀孕,我已经不能再穿高跟鞋,没有高跟鞋的搭配,我显得黯淡无比。
从沙尾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驱车出来,等我上了大梅沙这边的环山道,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出头。整个环山道上面,车辆寂寥,似乎只有我一人在行走。
户外多了,我经常三更半夜在山道上,自然不觉得这有多可怕,我把车窗摇下来,风随即倒灌进来,吹起我的头发。
我正要伸手捋好自己的头发,却不想我的手机适时响起。
我顾着看前方,连看都没看就接起来。
林思爱的声音,缓缓传来:“今天发生的一幕,你觉得精彩么?”
我呆滞几秒,随即:“什么?”
不屑地轻笑两声,林思爱淡淡然:“你以为梁建芳真的满意你这个要家世没家世,要资源没资源的儿媳妇?太天真。我再送你一个真理,人以群分,在某种程度上,梁建芳和我合作,空间更大。”
沉住气,我:“说话的方式简单点,我听不懂太故弄玄虚的话。”
语带鄙夷,林思爱淡淡说:“我只知道,现在在陈图看来,你伍一就是一个毒妇,你弄不过我,要对我心爱的小孩下手。”
满是惊悸,我断然想不到,原来小智花生过敏这事,林思爱也有份!
她踏马的是不是变态啊!她想搞我,就不能换一种方式!小智是她儿子啊,她明明知道小智花生过敏,还要摆这一道,她就不怕送院不及,小智有什么三长两短吗!
忽然对小智生出同病相怜的酸涩感,我握着话筒,忍不住冷冷一句:“你简直不配为人父母!”
没有回应我这句话,林思爱冷不丁话锋一转:“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开车走在梅沙环山道上,正走到G6路段?”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路边,G6的路段牌,在幽暗的路灯下,发出莹莹的光。
略显惊诧,我却按捺住,镇定自若淡淡说:“林总监真会玩,我甘拜下风。”
嗤笑了一声,林思爱冷然说:“我会玩那是必然,因为我手上多得是筹码,而你一无所有。”
一心想要赶紧去到天麓,与陈图彻底摊牌,解脱之后回家躲起来抱头痛哭,我无心与林思爱打嘴仗,只得耐着性子说:“我承认你手上筹码多,我也承认你比我会玩,这场较量,我认输….。”
冷冷一笑打断我,林思爱语气漫漫:“你是真健忘还是装健忘?早在我们第一次在友漫碰面,我就已经提醒过你,在我林思爱的人生教条里面,对于敌人,没有打败,只有打死,让敌人绝无翻身机会。这场游戏,我开始了,就不会停。”
停顿一下,林思爱声音更冷:“陈图是我的。九年前他是我的,九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只能属于我。你别怪我太心狠。谁让你不知好歹,要跟陈图在一起。我一想到你曾经在陈图身下承欢,我就恨得你牙痒痒,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可是我又要等,等你被捧上云端,再把你摔下。相对于我隐忍不发经历的彻骨煎熬,你所有付出的下场和代价,都是你罪有应得!所有贪心的人都该下地狱!”
电话戛然而止。
我握着手机发懵数秒,最终郁闷地把手机放下,保持匀速继续往前。
意外却在这时横空发生!
我刚刚拐了一个弯,明明是单行车道,对面却突兀开出来一辆车,还要把灯开到最大,直射得我眼前闪星星,就算拼命睁开眼睛,视力也是有限。
寒意簇拥,我瞬间明白这车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要不避开,它真的会毫不客气地冲上来!我不怕死,但我怕不明不白的枉死!
我急急想要打一下方向盘,却猛然想起这一段环山道一面是山,另外一面是悬崖,我稍有不慎,就会连车带人掉下万丈深渊,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