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往后余生
晚高峰,市中心商圈的十字路口,几条车道上车辆排成长龙。
程凉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降下车窗,手肘搁在车窗边缘,头微微侧着,下颌微抬看着车窗外的夕阳。棱角分明的面容轮廓被落日余晖镀上一层淡淡的暗金色。
难得地,他指尖没有夹烟。唇线虽然依然没有什么弧度,面容却不似平日那般深沉难测。
周身透着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淡淡轻松和温情。
他在看晚霞,又像是透过那股绚丽的颜色看什么别的东西。
在他晦暗阴冷,尔虞我诈的人生中,这样温暖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太少了。
前方红灯闪烁,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向前挪动,程凉暮轻轻地踩下油门,这车队太长,没前进多少,很快又被堵截在某处。
程凉暮低眸,中控台储物盒里,一只天鹅绒小黑盒安静地躺在那儿。
小黑盒复古典雅,庄重而规整,高级感很足,干净整洁的盒面上没有任何东西。
有晚风吹进车内,程凉暮靠在驾驶座上,半阖着眼睛,衬衫西裤包裹住修长匀称的身形。他眼中闪过很多画面。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黑盒。
高中毕业后,他曾经收到过一个这样的礼物。
小黑盒依然是类似这样的小黑盒,模样差不多,里面装的也都是戒指,不过盒面上多了一只小小的俏皮的蝴蝶结。
盒子,还有盒子里面的戒指,都是慕眠亲手设计的。
程凉暮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慕眠做了一件阵仗很大的事情。
那天高一高二还在晚自习,高三刚高考完,在操场上搞毕业活动,慕眠从晚自习的教室溜出来,一路跑到学校的广播室。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钥匙,抑或是直接撬开了广播室的门,慕眠一进广播室,就将广播系统全开,音量调高。
原本安静的校园里,骤然响起了旋律。是一首最近很火的《往后余生》,唱歌的女嗓温柔又低哑。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
歌唱了一半,老师已经察觉不对劲,连忙打电话给学校广播室的工作人员,高一高二的教室开始沸腾,操场上高三的人更是兴奋起来。
有人低语,“什么情况?广播室晚自习的时候放音乐??”
“为了庆祝我们毕业吗??哈哈哈。”
“管他呢,这歌还不错......”
耳边议论纷纷,唯有程凉暮站在榕树下的阴影处,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心里有种又痒又奇异的感觉,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程时初用手帕擦着刚刚不小心沾到奶油蛋糕的手指,他跟程凉暮是亲兄弟一起长大,察觉到程凉暮的异样,侧头淡淡地睨着他,“怎么?”
程凉暮微怔,后脑靠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眼睛里微微流淌着些深沉复杂的情绪,没应声。
程时初将手帕收进制服外套上的口袋,抬了抬眉,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是慕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