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江宅的铁艺护栏外,江隽坐靠在椅背上,手扶着方向盘,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蓦地,他再次看了一眼江宅二楼的那间房。
房间没有打着灯,但房间里有氤氲的晕黄灯光,这说明顾清幽此刻还没有睡。
江隽可以想象得到,顾清幽此刻正坐靠在床头,就算没有像阙言说的那样以泪洗面,至少也是面容憔悴。
江隽的心揪得很紧,他控制不住内心深处涌上来一阵阵心疼,他很想现在回到房间,把独孤无助的她拥进怀里,给予她密实的呵护。
可是,想到她曾经做过的事,他实在无法原谅。
他不在乎她的过去,可她怎么能够那么残忍?
这不再是生活所迫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内心真正品格的问题。
他真的看看走眼她了吗?
终究,江隽还是没有下车,车子径直驶出了柏明山的道路。
……
翌日。
顾清幽知道江隽今天若是再不回来,她势必将没有办法在江家人面前圆过去。
就算昨日在海边江隽的意思已经是“离婚”,她依然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段婚姻,除非,他亲自把离婚协议递到她面前。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顾清幽看到江隽并没有在办公室里。
她走出电梯,把手里亲自煲的汤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她静静坐在了沙发上。
任由思绪沉溺了一阵,她听到了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
起初以为是江隽回来了,待听清楚脚步声是高跟鞋的声音后,她眼睛里的光亮瞬间黯去,但她还是礼貌地从沙发起身。
艾琳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顾清幽,愣了愣,“总裁夫人……”
顾清幽微笑点了下头。
艾琳赶紧端正身姿,恭敬地问,“总裁现在在开会,我是进来拿一份文件……总裁夫人您需要我知会总裁一声吗?”
顾清幽摇摇头,“没事的,我就是来给他送汤的……我等他开完会。”
艾琳显然因为上次看到苏沫对她的指控,内心对她产生了一丝疑虑,所以跟她说话的声音已没以前自然。“那……那我去给您倒杯水。”
顾清幽是能理解艾琳的心情的,毕竟过去的她曝露出来,也的确与她一贯在艾琳她们面前维持的形象大相径庭。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那麻烦你了。”
艾琳依然恭谨地退了下去。
……
顾清幽执着水杯,站在可以俯瞰整个C市的玻璃帷幕前,面色低落。
其实如果没有两个孩子,她愿意接受江隽所做的任何决定……
她的确没有资格拥有他的感情……
他从一开始就是诚挚对她,而她从一开始却是为了钱。
脚步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这一次顾清幽很肯定来人是江隽,不过江隽身后还跟着下属。
果然,顾清幽转过身的时候,艾琳正好替江隽推开厚重的办公室门,江隽带着几名下属一起走了进来。
显然没有料到顾清幽会在办公室,原本正在跟下属交代事情的江隽,脚步顿然一顿。
几名下属也在瞬间注意到顾清幽的存在,很识相地噤了声。
江隽看着顾清幽,蓦地,吩咐下属,“先退下吧……菲斯特公司的事,我们下午再谈。”
“是。”
几名下属异口同声,然后一齐退出了办公室。
艾琳也退了出去,并把办公室门替他们带上。
“请不要责怪艾琳没有跟你说我来了,是我请她不要跟你说的,因为我害怕你知道我在办公室就不会来见我。”放下手里的水杯,顾清幽温声开口。
江隽紧紧地注视着顾清幽今日化了淡妆的面庞。
他已经想到,她定是气色不好,今天才想着化妆。
“你已经拟好协议了?”
江隽视线从她的身上挪来,径直走向了办公桌。
顾清幽慢慢地朝江隽走了过来,蓦地拉住他的手,沙哑地问,“隽,你真的想跟我离婚吗?”
江隽看着顾清幽拉着她的手。“我无法接受你的另一面如此残忍。”
顾清幽听闻,眼睛泛红。“我没有你想得那样残忍,你能听我解释吗?”
江隽轻轻挣开了顾清幽的手,阴鸷的目光盯着她,“昨天你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
顾清幽的手停滞在空中,想要再去抓住江隽,最终却还是慢慢把手收回身侧,但她的身体没有退缩,仰起头,望着他没有表情的俊逸脸庞,缓缓地道,“说实话,昨天去见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跟你解释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我猜到你终究会选择跟我离婚,可当你昨日亲口跟我说出那样的话后,回到家中,看到沐沐,看到爸妈,我真的很难受,我不想看到他们伤心和失望……”
“如果他们知道你做的事情,怕是会更失望。”江隽这样说道。
顾清幽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悲楚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会令他们有多失望……可是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我所能做的就是弥补,不是吗?”
“弥补?”江隽第一次用鄙夷的目光审视顾清幽。“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弥补,生命却是无法弥补的!”
顾清幽的眼泪开始扑簌簌地跌落,她哽咽地道,“我知道生命是无法弥补的……请你相信,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自责和愧疚,如果现在还能回到那时候,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孩子,哪怕孩子的生存几率并不大,我也会竭力保住……可是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想到这样做能够让夏清晨彻底退出你的世界,所以我……”
江隽冰冷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你根本不知道你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顾清幽用力点头,不断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握住江隽双臂,带着哭腔道,“我很清楚我当初那样做是错误的……可是当时我对金钱太渴望了,我只想能留在你身边,还有就是我当时没有想过会跟你有未来,我觉得孩子也不应该出生……”
这一次江隽没有挣开她,但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的森冷凌厉。“那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你下得了手?”
顾清幽模糊的泪眸哀凄,低弱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在身体见了红之后,才意识到我可能会流产……我并不是主观意识里想要陷害这个孩子,只是当我意识到我可能会流产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院,第一时间挽救这个孩子的性命……”
江隽墨黑的眸底掠过一丝伤痛,嗄声道,“你可知道,如果你当时你及时去医院,也许孩子就能保住……”
顾清幽失声抽泣,“我知道,可是那时候我想到的更多的是金钱和我们以后不会再有联系,所以我……”
江隽摇头,幽深的黑眸里充满失望,嗓音比刚才愈加的黯哑,“所以为了让我彻底厌恶夏清晨,好让自己日后从我这里博得更多的同情,你最终剥夺了孩子的一线生机……”
顾清幽低下了头,眼泪一颗颗重重地敲击在地面,她痛苦地吐出,“我不知道我当时及时去医院是否能把孩子挽救回来,但我知道我当时没有选择……如果夏清晨没有伤害孩子的罪名,我是不可能得到你的青睐的,另外,你也不可能摒弃夏清晨……而如果我不能博得你的好感,那我根本就不可能从你那里得到更多的钱,让我以后可以彻底地摆脱瞿丽媛,摆脱已经把瞿丽媛的债算在我身上的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