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府的芳德殿,灯火通明,殿堂里,广平王夫妇和叶护太子还在倾心交谈。气质高雅、美貌绝伦的广平王妃端坐在李俶身旁,凤眉微蹙,她是来自江南的名门闺秀,名叫沈珍珠,才女惜才女,美人怜美人,王妃惋惜地说:“叶护贤弟,你中意的那个真娘若是翰林学士胡雪松的女儿,劝你还是放弃吧,这次皇上和贵妃娘娘帮安禄山选妃,真娘应在贵妃娘娘钦定的人选之列。我早上给皇爷爷和贵妃娘娘请安时,无意中看到选秀名单,看到有胡大人的女儿胡瑞贞,胡瑞贞又名真娘,胡大人的长女做了叔父永王李璘的侧王妃,现在膝下只有真娘一个女儿了。”
叶护握紧拳头,脸色焦黄。虽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心中隐隐感觉真娘就是翰林学士胡雪松的女儿。
李俶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压低嗓音,不满地说:“皇爷爷赋予安禄山的恩宠太多了,他不仅兼领平卢、幽州、河东三镇节度使,还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又允许他在上谷铸钱五炉,允许他从西北牧监挑选战马,这等于将大唐的半壁江山都给了这个深不可测的胡人。如今又公然给他选妃,我看就差立他为太子,让他做大唐的储君了。”
王妃沈珍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广平王使眼色,温婉地道:“王爷,安禄山是皇爷爷和贵妃娘娘的干儿子,皇爷爷一世英明,他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做小辈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李俶也自觉语失,表情凝重地沉默了。
叶护太子听了沈珍珠的话,如坐针毡,自己探寻了真娘多年,才打听到她的下落,还没来得及求婚,真娘却要被大唐皇上赐予他人,何况是老迈粗鄙,豺狼心性,正虎视眈眈觊觎大唐帝位,早有谋反之心的安禄山,自己心爱的女孩,若被糊涂的大唐皇帝作为安抚安禄山的礼物,就好比是将羔羊送入虎口。
叶护心焦如焚,他理解广平王夫妇的难处,但眼下能帮助他救真娘的,也只有他们了。想到此,叶护忽然跪在广平王面前,恳切地说:“真娘是我的意中人,恳请王爷王妃想办法救救真娘”。
李俶和沈珍珠大吃一惊,前一刻钟,他们还认为,只要皇上能给虫娘公主身份,叶护没有理由拒绝,他们原打算撮合虫娘和叶护,
若天成佳偶,叶护和虫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想不到叶护竟然对真娘如此钟情,竟不惜回纥太子高贵身份跪求他们搭救真娘。
王妃想了想,缓缓地道:“遴选良家子虽是贵妃娘娘主持,但贵妃娘娘宅心仁厚、是个性情中人,定然不会棒打鸳鸯,若叶护太子和真娘能在选妃之前去恳请贵妃娘娘,打动贵妃娘娘,说不定会有转机。”
广平王蹙眉,果断地道:“不要去求她,这本是皇爷爷的主意。而且,贵妃娘娘对安禄山这个干儿子也是很宠的,一旦选中,真娘必然得去范阳,三十六计,走为上,贤弟不如连夜带真娘回你的回纥国去,到时,他们不管是谁,都鞭长莫及了”。
叶护笑容苦涩,不无遗憾地说:“我还没有告诉她,我喜欢她,更不知她是否愿意跟我走。”
王妃笑了:“既然如此,贤弟何不去探探真娘的心意?”
广平王府的夜晚很安静,昏黄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几个值班的宫女和太监在走廊里恭敬地垂手而立。
李俶依惯例去给太子李亨请安,李亨已经四十七岁了,他承受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身体一向不是很好,权倾朝野的宰相杨国忠早有废太子另立储君之心,而且李隆基心中对李亨也存芥蒂,李亨一向行事谨慎,为人低调而内敛,作为太子的长子,一向孝顺的李俶心疼父亲,他也是李隆基最疼爱的皇长孙,在宫廷尔虞我诈、人心险恶的环境里长大,他从小就懂得利用皇爷爷对自己的宠爱来平衡父亲和皇爷爷的关系。
东宫太子的寝宫,李辅国和几个近臣正若棋子一般围着太子悄声交谈,见李俶进来,皆若低鸣的青蛙闭上了嘴巴。这李辅国年龄和太子李亨差不多,相貌奇丑无比,自十几岁入东宫侍奉太子李亨以来,尽心尽力,是太子李亨的心腹。
见李辅国对自己也心存戒备,李俶淡淡一笑。
长安街头,灯火阑珊,风冷冷地吹,路上行人稀少,在这个世界最繁华最荣耀的大都市,有一种繁华尽头是苍凉的寒意,叶护太子策马奔腾,十万火急地去见真娘,一个时辰后,来到胡府门前,夜已深,胡府朱红的大门紧闭,
叶护太子下马,牵着马缰绳走到门前,伸手“砰、砰、砰”地敲门,门护胡风打开门,叶护太子请求门护给真娘传个话。胡风上下打量叶护,见他一表人才,长相儒雅,而且是个异国贵族公子,颇有意味地笑了笑,和气地说:“天太晚了,老爷夫人小姐都安歇了,公子若有事,请明日再来。”叶护心急地说:“我有急事,烦请禀告你家老爷胡雪松大人,我今晚必须见到大人。”胡风白了眼叶护,不情愿地嘟囔道:“深更半夜,一会要见小姐,一会要见老爷,好,你等着。”
”说完,打着呵欠进去传话。
不一会儿,胡雪松走出来,疑惑地打量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感觉似曾相识,一时又记不起姓氏名谁,施礼问:“你是太学的学生吧?深更半夜的,你找小女何事?”叶护彬彬有礼地道:“我是真娘的朋友,知道她将作为良家子进宫,很是担心,安禄山什么人,什么心,路人皆知,大人,您可不能毁掉真娘一生的幸福啊。”
胡雪松警觉地环顾四周,小声说:“公子,请进来讲话”。
叶护太子随胡雪松进府,胡风四下张望了一番,迅速地将大门关上。
走进客殿,叶护施礼道:“深夜造访,多有打扰,请胡大人海涵。”
胡雪松忙还礼,客气地说:“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有何见教?”
叶护毕恭毕敬地说:“在下乃回纥太子叶护,父汗磨延啜,大唐皇上册封的英武威远毗伽可汗,在下是英武可汗的长子。”
遂出示腰间的金色带銙,这条带銙与赠与真娘的带銙是鸳鸯佩,
胡雪松面色变得恭敬起来,不安地问:“王子和小女素未平生,来敝府有何赐教?”
叶护诚恳地说:“大人,小王得知贵府千金真娘有难,愿以微薄之力相助,恳请大人送真娘到敝国馆邸暂避”。
胡雪松感激地看了眼叶护,蹙紧眉心,叹口气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去贵国馆舍躲避又能怎样,拒绝选妃,那可是灭九族的死罪。”
叶护太子见胡雪松虽爱女心切,但谨小慎微,唯皇命是从,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于是顾不得失礼,直奔主题说:“若小王今日胆敢向大人提亲,大人意下如何?”
胡雪松始料未及,和颜悦色地说:“这还要看小女真娘的心意。”
窗外梅影婆娑,一位佳人若梅花仙子悄悄站立在殿堂门口。
她冷面如月,双眸若星星晶莹。
“真娘”。胡雪松惊讶地唤道,见女儿在门外站立已久,迟疑地问:“你,你们有约?”虽然大唐社会开放,男女可以自由交往,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要郎有情,妾有意,最终喜结连理,好事成双的也不稀奇,但胡雪松乃儒学之士,一向恪守礼法,若真娘背着父母在外面有私情,他仍会感觉有失颜面。但眼前情势危急,来访的青年看起来爽心悦目,稳重识礼,不似纨绔子弟,而且是雪中送炭来解困的,胡雪松脸色阴晴不定,盯着两腮绯红的女儿。
真娘不置可否,娇羞满面,胡雪松忽然脸露愠色,正想拿礼教教训女儿,但心下想到时下是非常时刻,叶护诚心相救真娘的一番心意,也只好作罢。
真娘瞟了眼叶护,淡淡地问:“回纥王子,你是否也是趁人之危?若我不答应你的求亲,你定然不会救我的,对不对?”
叶护脸色一下子由红转白,盯着真娘的眼睛,生气地问:“小姐,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就是这个吗?我在你心里竟然是如此卑微、如此阴险、如此不堪吗?”他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越发悲凉。
真娘轻轻摇头,眼波里带着歉意,柔声说:“我知道你不是,你救过墨玉。”她记起了他,小时候的相逢相识,她全记得,叶护松了口气,一颗心怦怦跳,月下又遇旧相识,走前一步,轻声说:“真娘,若不是碰上安禄山选妃,我明天会邀你去长安西北郊的梅林去探梅,我们已经交换了信物,你会答应我的邀请,对吗?”
真娘抿抿嘴唇,娇羞而笑,自己这两天何尝不望眼欲穿等待叶护王子的出现,若不是横生枝节,又怎么能拒绝王子的盛情呢?但想到选秀之事,又不禁愁眉紧锁,在中意的人出现之时,却要进宫,被一个自己最厌恶、最鄙视的怪物挑选,一旦中选,从此就若荷花落在污泥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不如死。
真娘云袖轻颤,伤感地说:“谢谢王子的一番美意,我不能为了苟活,致我爹娘于水火之中”。
胡夫人缓缓从内廷走过来,慈声哀求说:“真娘,你就别管我们两个老的了,你若能躲避一时,就是躲过了一生的劫难,待安禄山一走,皇上也许不会追究了。”
胡夫人挽住胡雪松的胳膊,和丈夫交换了下眼神,温和地说,“老爷,我们先去休息,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商量商量吧”。一边吩咐丫鬟伺候着,胡雪松犹豫了一下,说了声“也好”,随夫人走出客殿。
看着胡雪松夫妇的身影离去,叶护转过身,深情地凝视着真娘,他还是第一次在夜晚的灯光下看清真娘,她美得若走出月宫的嫦娥,只是眼神凄凉而惨淡,和他四目相对,那眼神瞬间由凄凉惨淡变得柔和而温暖,含情脉脉。
“真娘。”
叶护的声音沙哑而有磁性,温柔若沙漠绿洲的春风。
真娘凝视着叶护王子,灯光里,叶护王子越发英气逼人。
此时此刻,即便一言不发,彼此已然了解对方的心意,五年前第一次相逢,两小无猜,却心意相通。五年后的再一次相逢,一见钟情,早已埋藏在心中的爱的种子悄然萌芽,今晚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却要面临着生死离别。
“真娘,五年前第一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是个天宫下凡的小仙女。第二次相见,想不到,长大后的我们,会心有灵犀,我喜欢你,真娘,
做我的王妃,好吗?”说着,叶护伸手握住真娘柔软冰冷的手指,丫鬟小惠掀开
炭炉的盖子,往里面加炭,叶护只好松开真娘香酥的手,炭火熊熊,屋内渐渐变得温暖,小惠神秘地一笑,扮了个鬼脸,悄悄离开。
真娘害羞地低头,一对乌黑的睫毛颤动着泪花,泪水濡湿了眼角,她
慢悠悠地抬起云鬓,轻声说:“自从我十岁那年,在长安街头遇到回纥的小王子,真娘就不曾忘记过他。”
叶护喜出望外,炭火的照耀下,他的眼睛若星星闪烁。
“你一直记着我?”叶护微笑问。
真娘郑重点头,面容桃花。柔声问:“你救起的那个昆仑奴女孩,墨玉,她还好吗?”
叶护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握住真娘的手,她的手温婉如玉,叶护深情地说:
“真娘,你就是那个穿着莲蓬白色胡群,笑起来脸上酒窝像两朵天山雪莲的小姑娘。”
真娘嫣然一笑,酒窝绯红。
叶护太子激动地心潮澎湃,柔声问:“真娘,你心里一直有我?”
“嗯”。真娘害羞地低下头,微微笑。
叶护太子幸福地笑了:“不要低头嘛,看着我,你的小王子长成了大雁一样的雄武青年了。”
真娘抬起头,泪光盈盈,感慨地说:“叶护,我好感谢上苍,让我在未嫁之时遇到你。”
“你会是我的王妃,当然要在未嫁之时遇到我。”
叶护将真娘拥在怀里,温润的嘴唇慢慢地吻住真娘的香唇,真娘没有躲避,呢喃道:“王子,等几天,我就是那安禄山的妃子了。你的这个吻,将是我一生最美丽的记忆。”
叶护抚摸着真娘柔滑的云鬓,果断地道:“岂止是一个吻,我们这一生都要在一起,那安禄山不就是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嘛,我回纥也有十几万铁骑,怕他不成,明天一早,我派人来接你和你的家人到我的馆邸避难。”
真娘略微思忖,深明大义地说:“我不想造成回纥同大唐的矛盾,再说,那安禄山骄横跋扈,若因为我而引起两国战争,百姓流离失所,我真娘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我倒是有个主意”。
真娘将嘴唇贴到叶护耳边,吐气如兰,叶护仔细倾听,先是蹙眉,然后频频微笑点头。
胡雪松夫妇哪有心思回房安歇,就在客殿的侧房就着炭火,冥思苦想挽救女儿命运的法子。不时地让小惠去察看女儿和叶护太子的举动。小惠禀报之时,面红耳赤,神色慌乱,老夫妻不放心,就过来隔着屏风探个究竟。见两个年轻人正情意绵绵地拥抱在一起,老两口尴尬至极,赶忙转过脸去,又搓手又跺脚。饱读诗书的胡雪松眉头皱上来,又不好声张,拂袖而去,胡夫人也退了出来,紧张地两腿哆嗦,胡雪松轻声数落:“你教养的好女儿,我书院事务繁忙,要你严加管教女儿,谁料她竟然和回纥的太子有私情,真是败坏门风。”
胡夫人不服气,埋怨道:“若真娘和回纥太子不相识,你这个老东西明天就会急得上吊了,还怪我?叶护虽是异国王子,但他生得龙颜凤目,又知礼节,有情有义,哪个女孩不喜欢?咱们的女儿有慧眼,危难之中有贵人相助,是咱们胡家的福气。”
说着紧跟着胡雪松回房,这是开放的大唐,父母没必要过多干涉女儿的感情生活。
而且真娘是个聪慧、知书达理的姑娘,绝不会做出让胡府有失颜面的事来。
清早,雾气蒙蒙,叶护太子和广平王李俶骏马疾驰来到华清宫,一起来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请安,伺机恳请他们高抬贵手将真娘的名字从选秀名单中剔除。
风姿绰约的杨玉环刚起床,宫女正给她梳妆,李隆基漱口完毕,摆摆手,捧着茶盂的宫女退下。
见高力士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广平王和叶护忙向高力士施礼:“阿翁早安。”
高力士还礼,然后走进贵妃娘娘和李隆基的寝宫,恭敬地说:
“陛下,娘娘、广平王和回纥的叶护太子求见”。
李隆基一脸慵懒和满足,和蔼地道:“让他们进来”。
广平王和叶护太子走进天子的寝宫,两个躬身道:
“向皇爷爷请安,向贵妃娘娘请安”。
“向皇上请安,向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李隆基慈爱地看着长孙李俶,温和地问:“你们俩这么早就来给朕请安,可有什么事吗?”
宠冠后宫的贵妃云鬓花颜金步摇,缓缓地走到李隆基身边,温柔地挨着他坐下。一夜的睡眠,贵妃看起来丰姿艳质、倾国倾城、若出水芙蓉光彩照人。
叶护太子长跪不起,李俶也不起,请求道:“恳请皇爷爷和贵妃娘娘成全叶护太子”。
叶护太子常年客居长安,因回纥和大唐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叶护本人又文武双全,品貌俱佳,对皇上忠心耿耿,李隆基一直对他恩遇有加,比一般的皇孙恩宠还要多。
李隆基温和地笑笑:“叶护太子,你有什么求朕成全的?”
叶护说:“陛下,我在长安认识一个女子,名叫真娘,小王和她一见倾心,情深爱笃,已私定终身,恳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成全。可是……”
还没等叶护说完,李隆基哈哈大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纵横天下英雄,总是过不了美人
关啊!”李隆基深情地看了眼爱妃杨玉环,握紧了她的纤纤玉手。
贵妃娇滴滴地回眸一笑,千娇百媚,若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开
,似一枝红艳露凝香。只见她轻启朱唇,宛若莺歌:
“陛下,若你能为回纥王子赐婚,可不是开了大唐与回纥和亲的先河吗?“
贵妃娘娘善解人意地说,李隆基捋捋胡须,满意地微笑:“嗯,好,
朕准了,你是担心你父汗不同意吧,朕可以给你心爱的女人大唐公主的名分,你的父汗定然无拒绝的道理,这么一来,我们和回纥就是翁婿之国了。”
广平王见李隆基慷慨恩准,和叶护对视,松了一口气,进一步说:“皇爷爷,您有所不知,这真娘就是翰林学士待诏、太子舍人胡雪松的千金胡瑞贞,已被列在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选妃名单之中。”
“哦,这有些麻烦”。李隆基眼神闪烁,凝眉道。
贵妃柔声道:“选妃的名单已到胡儿手中,也已通知各良家子的府邸,那胡雪松也领旨谢恩了。”
李隆基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见大唐皇上要变卦,叶护太子急得热汗涔涔地道:“陛下,那安禄山已近花甲之年,真娘才十五岁,若被安禄山选中,岂不毁掉真娘一生,这让小王情何以堪?”
贵妃娘娘翩跹走到叶护身边,柔软的玉手扶起叶护太子,嫣然一笑说:“回纥王子,此言差矣,我嫁圣上时,也正直青春芳华,圣上也五十几岁了,圣上比我大三十多岁,可这么多年来,我们幸福恩爱,琴瑟和鸣,这是人神皆知的事,子非真娘,焉知真娘会不会爱上胡儿安禄山呢?”
叶护怔住,宛若当头挨了一棒,想不到贵妃娘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广平王再叩首,小心恳求道:“皇爷爷--”。
李隆基摆摆手,笑道:“朕也老矣,可依然懂得怜香惜玉,胡儿是个重情之人,他选中的女人,定会好生待之,尔等稍安勿躁,暂且放下儿女私情,以社稷大局为重吧。”
叶护悲凉地说:“大唐皇上以小王心上之人赏赐安禄山,就不顾小王伤心吗?”
李隆基面露难色,不悦地说:“这选秀名单也送到安禄山手上了,若再换人,岂不失信?”
广平王说:“皇爷爷,您是性情中人,怎么不能理解叶护王子的苦楚呢,长安名媛众多,您再换一个,也是很容易的事啊,若有人硬生生地强迫您和贵妃娘娘分开,您会是什么滋味呢?”
李隆基勃然大怒:“放肆!”
贵妃宽容地笑笑,柔声对李隆基说:“皇上,太子李亨在您面前谨小慎微,若小蛇遇到了真龙,说话都不敢大声,咱这个皇孙却很有气势啊。”
李隆基“哼”了一声,生气地看着李俶。
广平见皇上龙颜不悦,谢罪说:“触犯了皇爷爷,孙子知罪,还望皇爷爷开恩,成全叶护太子和真娘吧!”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内侍宣告:“安禄山觐见。”
高力士示意广平王和叶护太子退下。
安禄山一进华清宫,老皇帝李隆基忙携贵妃迎接。
壮硕如牛的安禄山进殿神情庄严,三拜九叩,匍匐在李隆基
和贵妃脚下,李隆基慈祥地问:“胡儿,你这是怎么了?”安禄山张开大嘴,
抱着皇上的腿就哭,哭得稀里哗啦,涕泪滂沱,
弄得李隆基和贵妃娘娘莫名其妙。李隆基慈父般温和地问:“
胡儿,何故如此伤心?”
安禄山抹了把眼泪,抽噎着说:“父皇,母后,儿臣本是胡人,承蒙陛下宠爱提拔,才有我胡儿的今天,现在胡儿被宰相杨国忠嫉恨,儿臣死无日矣”。
说着用熊掌般的大手撕开衣袍,露出肥厚滚圆的肚腩,拍拍肚皮,
请求皇上让人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安禄山撕肝裂肺地哭道:
“儿臣要剖开胸膛,让父皇陛下和贵妃母亲看看我这颗赤胆忠心,儿臣死亦瞑目了”。
李隆基喝令制止,声色和悦地说:“胡儿,剖开你的胸膛,朕岂非就成了那暴虐的商纣王,挖出忠臣良将的心肝吗?别人信不过你,朕信得过你,今日召你入朝,是贵妃牵挂着你,特为你选妃,明日长安的众良家子都来大明宫,朕令皇儿遴选佳人,哈哈。”
安禄山惊喜地睁大眼睛,抓耳挠腮故作害羞状,感动地泪水滚落,猪头点地,叩首谢恩,苍老如树皮的额头竟然磕出几个血印。
李隆基和贵妃相互对视几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对安禄山愈加信任。
叶护太子和广平王面面相觑,自知不妙,匆忙退出华清宫。
李俶痛心地说:“皇爷爷以前励精图治,开创了大唐的开元盛世,现在人老了,却犯了糊涂,越来越执迷不悟了,安禄山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可皇爷爷却被安禄山哄得团团转,竟被他牵着鼻子走”。
叶护太子忧心如焚,担忧的不仅仅是真娘的命运,还有大唐的国运。
斩钉截铁地说:“我在长安太学留学多年,早把大唐当做自己的祖国,现在大唐朝政腐败,内有奸相杨国忠祸国,边疆安禄山手握重兵,虎视眈眈,一旦生变,恐怕状况不可收拾。我干脆一不做,而不休,替大唐除掉安禄山这个祸患。”
李俶担心叶护太子为红颜冲冠一怒,惹祸上身,劝慰道:“贤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情况还没有发展到那么糟糕,要除掉安禄山,也需要得到我父王的准许,得到皇爷爷的默许。”
叶护痛苦地摇摇头,机遇一闪即逝,大唐皇帝养虎遗患,这次若放安禄山这只老虎归山,安禄山就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了。可是,这里是大唐,不是回纥,若他是大唐太子,定然当即立断,斩首安禄山。
叶护忧心忡忡地告别李俶,再次来到胡府,又见了真娘一面,真娘一家一筹莫展,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落选上,但凭真娘的美貌,落选妃子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真娘为了父母和兄姐,以及远在东都洛阳的叔父一家。任凭叶护把嘴皮说破,死活也不肯跟他逃走。最后,真娘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利用一种药水暂时毁容,生出一脸斑点,叶护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答应了真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伺机而动了。
三天后,大明宫的御花园,梅花飘着幽香,入宫的良家子排着长队由宦官引领着走过来,莺歌燕舞,丝竹声声中,长安几十个官宦人家的美貌良家子婷婷玉立站在大明宫的花坛集合,等待皇上李隆基、杨贵妃和安禄山的遴选。
安禄山虽装出一幅谦卑恭顺的姿态,却掩饰不住内心的贪欲,流连忘返于众多名媛间,丑态百出。
苍老的李隆基慈祥地笑了:“胡儿,你就别不好意思了,看中那位,朕就赐给你。”
安禄山腆着肚子,双手覆面,装作害羞的模样说:“儿臣但凭母后、父皇做主。”
李隆基满意地笑笑,悄声对安禄山说:“胡儿,看那个穿白衣服的,宛若我当年的梅妃,孤傲、高贵、艳压群芳,卓尔不群。”安禄山早已注意到这位羽衣飘飘的佳人,色迷迷地像只苍蝇就要飞过去,李隆基见安禄山猴急的样子,笑道:“胡儿别急,看东面的那一位,双手捧心,娥眉不舒,宛若病中西施。”
安禄山又转向另一位佳人,口水直流,走上前近看,只见这女孩五官虽精致,眉清目秀,脸色却很昏暗,满脸雀斑,一张脸看起来很脏,
正要厌恶地“啐”一口,忽然,老谋深算的安禄山若老狐狸般骨碌了下眼睛,眉开眼笑起来,心下想,“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来糊弄老夫的,老夫偏要定你了。这正是化过丑妆的真娘,真娘忐忑不安地望着安禄山,安禄山回过头来,嬉皮笑脸地说:“儿臣为父皇和贵妃母亲镇守边关,不能贪恋女色,就遵从父皇和贵妃母亲之命。”说着指指真娘和被皇上赞为梅妃的佳丽。李隆基和杨玉环相视而笑,安禄山喜欢,他们就开心。
不一会儿,一名长相若肥猫一样的宦官沙哑着嗓子宣读:“承天逢运,皇帝诏曰,集贤书院大学士胡雪松之女胡瑞贞、太常寺正卿王羽之女王落落当选为三镇节度使、皇上义子安禄山的侧王妃。择日完婚,不得有误,钦此。”
安禄山喜地屁滚尿流,忙叩首谢恩:“父皇,贵妃母亲,如今北方边防不宁,契丹缕缕来犯,儿心系大唐安危,莫若让儿臣带着两位新妃,先回范阳,再择日成婚。”
真娘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对付老狐狸安禄山,她还是太稚嫩了,正感天旋地转,忽见那位被皇上赞为梅妃的王落落喜笑颜开,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李隆基见安禄山赤诚丹心,满口答应,微笑说:“好啊,只是如此,朕就没机会喝你的喜酒了。”
安禄山心中有鬼,只是讪讪地笑。
李隆基笑容可掬,朝旁边瞟了眼高力士,高力士忙走过来,宣旨道:“皇上有旨,念安禄山守护边疆有功,进宫请安之孝,特加封安禄山为尚书左仆射,赐一千户,封安庆绪为正三品官,安庆宗正五品,各赐奴婢十个,府邸一所”。
安禄山再次谢恩,感动地涕泪横流,哭泣道:“父皇、母后,我素与宰相杨国忠有隙,多亏承蒙父皇、母后恩遇,儿臣至死效忠父皇和母后,肝脑涂地,唯父皇、母后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隆基龙颜大悦,吩咐身旁的太常卿张垍道,“起草诏书,加授安禄山为同平章事”。李隆基的声音并不高,却宛若平地炸响一个惊雷,随行官员惊得目瞠口呆,这是皇上要封安禄山为宰相啊,张垍先是吃了一惊,然而想到皇上让自己起草诏书,是皇帝对自己的信任,自己毕竟是皇帝的驸马,他很快从错愕中恢复了常态,毕恭毕敬地说:“臣遵命。”
真娘泪盈于睫,心痛得簌簌发抖:“真娘死不足惜,大唐危矣。”
王落落轻轻扯了下真娘的衣袖,嫣然一笑,柔声安慰道:“妹妹别怕,祸福全在一念之间,咱们见机行事。”真娘微微颔首,几个宫女走上前,分别扶着真娘和王落落跟着一个宦官离开御花园,然后宦官将她们带上华丽的车辇,车辇行驶了好久,才在宫外的皇家客栈前停下来,这里是外臣进京的住所,看来皇上怕生事
端,要将自己和王落落暂时幽禁在此。
这一加封事件,非同小可,早有杨国忠的内臣,匆匆赶到宰相府报告,杨国忠大惊失色,若安禄山为宰相,势必威胁到他的权势,虽有贵妃在天子枕边
软语温存,给他这个堂哥撑腰,但安禄山会更加骄纵狂妄,更不会把他这个宰相放在眼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都震惊了。
太子李亨、宰相杨国忠、一群大臣,平时虽有罅隙,晚上却不约而同地都来
进谏皇上。
“陛下,安禄山虽有军功,但他是个文盲,目不识丁,岂可做我大唐的宰相?若制书下,则是天下第一个大笑话,到时恐怕四夷诸国都会蔑视大唐。”杨国忠抓到了安禄山的软肋,悻悻地说。
太子李亨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对李隆基说:
“父皇,安禄山做宰相的确不合适,他一声兼任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如今又当了闲厩史,陇右群牧使,大唐的上等好马以后等于随他挑选了,若再加封宰相,恐怕……”李亨说不下去了,跪地沉痛地道:“望父皇三思。”
李隆基蹙着眉头,两手交叉在身后,驮着背走来走去,犹豫不决地说:“容朕再想想,众卿退下吧。”太子和众大臣离去,一路议论纷纷,烛光下,七十岁的李隆基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三月一日,长安正是春寒料峭时候,安禄山辞别皇上回范阳,
随行的几辆马车里有他的亲信、侍卫,从长安带回的不仅有皇上丰厚的赏赐,还有两个美人真娘和王落落。
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笼络住安禄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李隆基亲临望春亭给安禄山饯行,千里送行,终有一别,安禄山一边抹眼泪一边依依不舍地说:“陛下,儿臣自幼没有父亲,是陛下让儿臣感受到父子亲情,父爱如山,此去马儿尚且萧萧,胡儿怎又舍得父皇,回到范阳,儿臣会日夜思念父皇和贵妃母亲的。”李隆基和颜悦色地说:“胡儿放心地走吧,以后谁胆敢在朕面前胡言乱语,说你谋反,朕就派人送他到范阳去,交由胡儿发落。”
安禄山感激涕零,破涕为笑,谢恩道:“多谢父皇!”
李隆基慈祥地看着安禄山浑浊的眼睛,伸手将身上的御衣脱下,亲自给安禄山披上,像个真正的父亲般无限慈爱地说:“我的胡儿,快去吧!”
安禄山感动地涕泪交流,再次跪下谢恩。然后,几个随从将肥胖笨拙的安禄山扶上马车,车帘放下,一行人马和车辆,奔腾前行。
叶护太子、阿鹰、墨玉、吉辍和几个回纥精兵埋伏在长安城东的长乐坡附近,他们的周围有一堆干柴作为掩护。
墨玉轻声说:“太子,我打探到了,高力士奉皇上之命在长乐坡为安禄山再次饯行,我们要密切注意安禄山,上次他们射伤你的胳膊,这次我要亲手屠宰安贼。”
叶护点点头,昨晚带人行刺安禄山,想不到安禄山防守得水泄不通,
没有得手,反而打草惊蛇,自己胳膊上还受了小小的箭伤,这次,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魔头。触到墨玉心疼自己的目光,叶护微笑说:“不打紧。”然后,转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密切注视着长乐坡。
长乐坡的长亭里,安禄山饮了一杯高力士的饯行酒,又开始急速前行。
安禄山抹了把脸上的虚汗,庆幸地对随从说:“此次来京,若入龙潭虎穴,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接受皇上的召见,若杨国忠和太子联手奏请我留在长安,我老安将要遭灭顶之灾啊!”
随行部将李龟仁说:“您是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快回范阳,下次再来长安,就要历史重写了”。这李龟仁其貌不扬,却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是安禄山的爱将。
安禄山扬扬贼眉,得意地说:“这次来长安,也有收获,先是蒙住了老皇上,再就是得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说啊,这李隆基对我安禄山真是没得说,
我老安都不忍心反叛了,还是再等两年,咱们砺兵秣马,好好筹备,
等老皇帝没了,再出师长安也行。”安禄山忽然良心发现,似乎被李隆基的恩遇感动了。
坐在车里打盹的严庄,忽然睁开细细的眼睛道:“王爷,你不会被李隆基用两个美人儿真的笼络住了吧?你若是大发慈悲,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安禄山摸着肥鼓鼓的肚子,和李龟仁交换了下眼神,诡秘地一笑。
这一次,安禄山若漏网的鲶鱼,出笼的野狼,风驰电掣般出关。
忽然,前方箭飞如雨,直刺安禄山的马车,叶护太子、墨玉带领几十个回纥精兵拦路杀过来,安禄山的侍卫也个个骁勇善战,两强相遇,双方发生激烈厮杀,安禄山以为是大唐太子李亨派来的武林高手,吓得魂飞魄散,抵抗了一会,不敢恋战,见对方人马意在夺取承载真娘和王落落的马车,就索性放弃两个美人,一路狂逃。
正要拉弓射向狼狈逃窜的安禄山,忽见真娘和王落落两个从马车里滚落下来,两个小丫鬟小惠和彩霞惊慌失措,护主心切,从马车中跳了下来,摔倒在地上,安禄山的人马杀将过来,墨玉扔出钢鞭,套住一个藩将的脖子,藩将一边挣扎,一边挥刀乱砍,小惠和彩霞被砍伤胳膊和腿脚,鲜血直流,墨玉一咬牙,手中施力,那藩将的脑袋便滚落在地,血流一片,吉辍的铁捶在空中挥舞,阿鹰和几个回纥侍卫持剑杀来,只见寒光闪烁,刀剑碰撞,咣当作响,藩兵的大部分主力护住安禄山的马车仓皇逃奔,只有几个藩将做后卫,见来者个个满眼杀机,武功高强,不觉胆战心惊,且战且退,混乱中,只见真娘顺着地面斜坡一直滚下去,眨眼间翻到沟渠,说时回,那时快,叶护太子一个轻功跳向前方,俯手接住真娘,不偏不倚,若再晚一步,真娘就会顺着沟渠滑入冰冷的河水里,好险。叶护将真娘紧紧地抱在怀里,若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紧紧地箍住她娇弱的身体。
“真娘,别怕,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叶护安慰道。
王落落也被墨玉平安救回,这王落落倒是奇怪,不但不谢墨玉,而且生气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胆敢抢劫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新妃”。
墨玉见王落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好气地说:“怎么了?看你长得花容月貌,竟然自我作贱,心甘情愿要嫁给那又老又丑体重三百多斤的安禄山做小妾。”
王落落杏眼圆睁,毫不领情地道:“我是大唐皇帝赐给东平郡王安禄山的王妃,你一个昆仑奴,无端来捣乱,坏我好事,究竟安的什么心?”
墨玉怒道:“什么王妃?你想去给那怪物做妾?”
两个正在争吵,叶护扶着真娘走过来,真娘说:“姐姐,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救下你我姊妹,我们才幸免去范阳那贼穴,我俩理当感激不尽,姐姐何苦说如此气话?”王落落白了墨玉一眼,轻轻叹气道:“谁稀罕你们来救我了。”又故意走到叶护面前施礼,板着粉脸说:“多谢王子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小女子王落落一拜”。叶护探究地看着如花似玉的王落落,她竟然想跟安禄山走,看来人各有志,救下她,却违背了她的心意。也许她担心自己得救,会给家人带来麻烦和灾难。只得说:“王姑娘免礼,你和真娘同时落难,也是缘分,焉有见死不救之理,想不到却让姑娘不开心,实在是在下的失误。”
真娘庆幸地向王落落微笑,算作问候,见王落落脸色不悦,怔了一下,回头对叶护说:“叶护太子,你送我回家吧,我很担心爷爷和父母亲,我进宫选妃被抢行接走的那天,我爷爷就一病不起了,他曾是皇帝的太医,却不肯医治自己的病,不吃也不喝,这样下去,会有生命之忧。”
王落落吃惊地看着叶护,想不到他竟然是回纥国的太子,想到自己刚才的莽撞,歉意地躬身一下,算作道歉。然后目光落在真娘身上,担心地说:“妹妹,不可,我们不能回家,若安禄山给皇上送信,说我们被人劫走了,我们可要被满门抄斩啊,我们不回家,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见不到我们的人,皇上也就不好定罪。况且,一旦皇上得知劫持我们的人是回纥王子,恐怕对你们这些回纥人也不利。”
叶护太子赞同地道:“王姑娘说得有理,你们先到我的馆邸暂避,我会派人告知二位的家人,让他们放心,过些日子,再作安排。”
众人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