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有子三人,次子顾苗和王瑞等年纪相仿,在经营方面颇有建树。正是因为他的坚持,顾家才会进入交易所买股票,否则以顾思之的想法,是不可能碰股票的。
说话这人,便是顾苗的好友,顾思之气得太阳穴青筋蹦跳,咬牙切齿,但终是没有当众发作,回家的次日便病倒了。次子来探望,也被他拒之门外。
交易所如火如荼时,危机也在隐现。就像顾思之说的那样,在新鲜劲过去之后,大家也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投资的股票,到底值不值那个价钱。股市在一轮疯涨后,进入了瓶颈期,虽然没掉价钱,但是也停滞增长了。看这个情况,大概用不了多久,就真的昙花一现了。
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相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股价,铜钱的本体价格还是坚挺的。投资者们对于铜的储存意愿,还是大于把钱投资到流动性的资产中。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途径,那便是打破人们对铜的固有观念。
大唐商报适时地,把会宁发现巨大银矿山,以及倭国发现巨大银矿山,并且已经付诸于开采的消息,完全公布了出来。这次消息的披露是详实的,不但介绍了储量和未来的预计产出,甚至现在的产量有多少,都全部公开了。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朝廷这是在抢!
这年头,谁不知道朝廷穷?若是没有横空出世的李牧,国库到现在还揭不开锅呢。出来一个李牧,搅动得天翻地覆,帮朝廷赚了全天下的钱还不够,这又挖出来俩银山。这不是抢劫是什么?
我们辛辛苦苦赚钱,那是要本钱,要投入,要经营的,您可好,直接从土里挖,而且还是那么大矿山,几辈子都挖不玩的矿山。这些钱流入了市场,物价还能稳住么?
这可是银啊,银比铜贵,如果这么多银流入市场,铜钱势必大幅贬值。到时候贮藏在家里几代的铜钱,岂不是要一文不值么?
银矿的消息,像是涨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引发了一轮巨大的恐慌,各地的士绅惶惶不可终日。有人试图铤而走险,但此时的大唐,也不是隋末的时候,朝廷兵强马壮,是你想铤而走险就能铤而走险的?
况且,在消息发出来之前,兵部内部就已经通传过了。明年大唐要逐步推行募兵制,已经是府兵的军人,享有优先待遇。成为了募兵之后,当兵就有粮饷了。在这个前提下,想股东军士造反,简直是痴心妄想!
造反不可能,那就只能接受了。
钱越来越不值钱,想要保值的最佳办法,就是把它花出去,趁它还没太不值钱的时候,把钱都花出去,变成保值的东西。
什么东西保值?头一个,土地!可是贞观土改的新政正在全国推行,土地的私相售卖,与大唐律完全抵触。想要囤积土地保值,已然是一条绝路了。
第二个,铜钱贬值,白银贬值,那把铜钱变成黄金不就成了?
大家也都是这样做的,一时间全国的首饰店都遭到了疯抢,黄金一天一个价,最终有价无市了。显然黄金的储备量,也不足以抵挡这次的冲击。
就在此时,洛阳交易中心宣布,与扬州交易所一样,接受民间资本的入住。手里拿着钱没地方花的人,立刻像是找到了臭肉的苍蝇一样,全都扑了上来。
既然钱没地方花,我开个买卖总行了吧?朝廷对此也是默许支持,只要是能容纳劳力,对社稷有利的买卖,米面布油煤炭矿石等等等等,只要是生意,审计了之后全都允许挂牌。无数民间资本流入,洛阳交易中心竟然在三日内,创造了净流入资金百万贯的壮举。
扬州这边也不敢人后,作为江南唯一的交易所。资金储量并不比洛阳那边少,如王瑞所说一样,大势所趋势不可挡。终于也在交易所成立二十日后,达到了单日交易额过百万贯。
这一轮一轮的融资,不知造就了多少腰缠万贯的富豪。同时,一个买卖一个买卖的诞生,也诞生了无数的工作岗位,吸纳了无数劳力。但凡是有点手艺的人,都遭到了疯抢,随着物价的上涨,这些工人的工钱也在上涨,一个月之内,工钱翻了一倍。现如今在扬州城,一个普通的劳力也要二百文一天了。
物价上涨,引起了李世民的担忧。但是关注了一阵,他发现物价虽然上涨,但是市面上并未引起骚乱。原因是虽然物价上涨了,但是百姓的收入也上涨了,即便产生了一些抵消,但总体上来说,百姓可以支配的钱财相对于从前变多了。
而且随着收入的增加,以物易物的情况得到了改善。从前百姓之间的交易,喜欢以物易物,而有些东西不便分割,让交易很难进行。现在则不一样了,做一天工就有百文钱入账,一切东西都可以进行量化,交易也更容易了。
李世民想不通问题的所在,便把李牧叫来,让他解释。
“陛下,这个道理其实不难理解。物价上涨,原因很简单,市面上的钱多了而已。但陛下想想,市面上的铜钱变多,只是因为臣放出去银矿的消息么?便是一座金山银山,数量也是有限的。更何况这钱还没炼出来,还在石头里。归其原因,是因为天下人担心,朝廷会因此而得利!”
“担心朝廷得利?”李世民愤然道:“他们怎敢如此?难道只有他们可以得利,朕就不可以得利么?这是什么道理!”
“陛下,这其实也不能怪天下人。凡是人啊,对待钱财的事情,都有一个朴素的道理。那便是,如果这钱是辛苦得来的,那就是正当的,即便有人嫉妒,也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像这样,从石头里挖出来的,而且是一大笔钱,他们就会觉得心里不平衡。但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于是只能被动的接受。”
“他们明知道,这铜钱日益贬值,为了抵消贬值,就一定得把这些钱花出去。而之前朝廷推行土改,已经堵死了他们囤积土地的可能性。而其他的投资,也不足以容纳如此短时间内庞大的资金,恰好此时,臣开放了洛阳交易中心,给北方的门阀们一个投资的渠道,他们自然而然,不管想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
“这天下根本就不缺钱,只是这些钱,统统都在世族的府库里,人人都在藏钱,流通的钱却是凤毛麟角,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钱多了,自然物价上涨,铜币贬值了。”
“但是凡事,都要回归一个根本。根本就是,银矿还在石头里,咱们开采的银,还没进入流通。那么,实质上,让铜币贬值的要素其实是不存在的。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人们有了贬值的预期,于是……那本该是藏在府库中的钱,统统流通起来,人们不敢藏钱了,市面上的钱增加了无数倍,更多人为了将钱换成柴米油盐甚至布匹以及一切民生物资,自然而然……这些东西也就随之水涨船高。”
“所以当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其实铜币没有他们预期的贬值那么多,而他们手里的现钱却实打实的少了,疯狂的投资就会停止。物价上涨也会停止,一切会慢慢回到原有的轨道,铜币也会再次升值。”
李世民皱眉道:“这样说,交易所岂不是要关门?”
李牧笑了笑,道:“自然不会,首先,交易所催生的是无数的商铺,牵扯无数的产业,这些产业发展起来,肯定是赚钱的,他们既然投资了,能随便的撤回么?有很多的牵扯。另外,臣也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当市面上的铜币即将升值的时候,臣就会把储备的白银投入到市场,这样一来,铜币就又有了贬值的实质,市面上的流通的钱也会增多。而这样投入的钱,才是能为陛下所用的额外的钱!”
李世民蹙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你是说,用这些本不在市面上的钱,投入到市面上里面买东西,那岂不是说,朕在空手套白狼?”
“呃、”李牧脸色尴尬,其实这个道理,跟后世开动印钞机没有啥区别,不要脸是有点不要脸,但是有效啊!
李牧咧咧嘴,道:“事儿是这么回事,但话不能这么说呀,陛下富有四海,怎么能说是套呢?臣断然不许陛下这样说自己!”
“不是朕,是你!”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陛下这样说臣,可真是冤枉了。臣有什么办法?陛下又要休养生息,又要征伐高句丽,钱从哪儿出啊?臣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陛下怎能说臣是好算计呢?”说罢,李牧一脸决绝之色,道:“若为陛下效忠,为江山社稷,为百姓谋福是算计,那臣就是算计吧,这个罪名,臣认了,就让史官写在史书上,让后世唾弃臣吧!”
后世唾弃?怕不是万世景仰吧,李世民懒得跟他纠缠,道:“总之如今市面上,还是有一丝担忧的情绪,马上就要过年了,朕要你在过年之前,让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朕指望过个消停年,过了年,朕也得回长安了,承乾年幼,处事还是少些分寸,朕久不还朝,恐出乱子。而且,皇后的病,朕也十分忧心。”
说道长孙皇后的病,李世民眉头紧锁:“三年前,孙神医说要去找雪莲给皇后治病,一去音信皆无。朕派人寻找,也没有一丝消息。想来是指望不上了,日后扬州港通联四海,若是有什么对症的好药,要替朕和皇后细细留意。”
李牧答应下来,李世民有些乏了,便让李牧告退了。
……
安置村里,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生活的突厥人们,也即将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大唐年’。
每个民族都有各自的风俗,突厥人是没有‘年’的概念的。严格来说,突厥人都没有准确的历法,他们的历法,是根据四季变换的,冬天来得早些,春天来的晚些,上下差个半月一个月的,对普通百姓来说都是正常的事情。也没人在乎这个。
但是在中原,却不能这样,中原人一向都很注重节令。过年,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可马虎不得。
对于突厥人要不要过年这件事,负责安置的‘白领子’们也有过讨论。最终还是议定,为了让突厥人更快地与本地人融为一体,要过年,而且要好好地过。在层层汇报之后,最终上面批复了下来。过年的时候,休假七日。所有安置村的管事们,要把过年的礼仪,都教授给突厥人,但是不可强制。给予其选择的权力,并且过年的时候,要组织一些联欢活动。要考虑到突厥和本地人的差异,求同存异,欢度春节。
过年都想乐呵,联欢正好对了所有人的心思。突厥人虽然说汉话还不甚利索,但是在能歌善舞的方面,却是一点也不输的。几乎是个突厥人,都会一点舞蹈。他们的舞蹈贴近自然,律动也不似中原音律刻板,带有特殊的异域风情,尤其是那些来到江南两个月,每天都吃得饱,脸上去了菜色,已经恢复红润的突厥少女们,舞蹈起来更是有别样的魅力,把本地的小伙子们迷得都找不着北了。
当天,就有不知道多少人,拜托到了管事的头上,想求他们保媒。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是没有什么门第之见的,不会因为姑娘是突厥人,就看低人家一层。
管事也乐得保媒,因为上头说了,促进融合是第一要务。能有什么比联姻更加促进融合的事儿了?在询问之后,只要两家彼此都有心思,管事的也是乐见其成,赶着春节,又是娶媳妇儿,安置村里透着喜气洋洋。
年后初八,李世民终于踏上了返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