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李牧忽然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原来没在卧室,而是坐在工作室的摇椅上睡着了,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凉风,把他给冻醒了。
乍暖还寒时节的冷,比冬天的干冷还要渗人。李牧有点怀念不幸被烧的虎皮裘了,若是有那东西在,冰天雪地里头睡也不可能冻着。只可惜白虎本就可遇不可求,没有刀剑伤痕的虎皮,更是难得中的难得,恐怕此生也遇不到第二张了。
李牧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从工作室出来。独孤九站在廊檐下,依靠着墙,怀里抱着剑,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在山谷没有外人,他也没有戴面具,俊俏的面庞在月光下,勾勒出一张完美的侧脸,看着就像是腐女古风漫画里头走出来的男主角似的,虽然是大家是兄弟,但李牧仍忍不住愤然:“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跟他相比,自己只能算是天下第二了。”
“九儿,送你个东西。”李牧招了招手,独孤九把酒葫芦别回腰间,走了过来,看着李牧没有说话。不戴面具的他,张口便是女孩儿的嗓音,虽然李牧听过,但他也不想在李牧面前多表露出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李牧伸出手,手心里是月牙形状的玉,上头有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纹路。独孤九接到手里,疑惑地看向李牧,似是在询问这是干什么的、
“把这个顶在你的上颚,它会在你的最后两颗牙上借力,掉不下来,平时也看不到,有了它,你就不用再戴面具了。”
独孤九看了眼手里的月牙玉石,犹豫了一下,去水井旁边打了一桶水,把玉石放在里头洗了一遍。李牧看着无语道:“哥哥我至于那么脏么?”
独孤九不理他,把玉石洗了又洗,才放进口中,舌尖一顶,果然卡在上牙最后两颗大牙中间,严丝合缝,半点也不会晃动。独孤九试着发声,音色与他之前带着面具时候一般无二。
“怎么样,大哥不是白叫的吧?有了这个哨玉,你就不用戴面具了,找媳妇儿就方便多了。”
独孤九犹豫了一下,道:“大哥,我还是喜欢面具。”
李牧奇道:“这是为何?你可知我为了做这个东西,花费了多少心思,你竟然不喜欢?”
“我……”独孤九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习惯面具了。”
李牧呆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明白了独孤九的想法。他一直戴着面具示人,以至于除了李牧和他身边的这几个人,再没人见过独孤九的真面目,他的属下也没见过。若他忽然露出真面目了,还是如此‘花容月貌’的一张脸,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至少他的那些江湖出身的手下们,心思就会不一样。
独孤九的顾虑,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
想通了此节,李牧便笑了笑,道:“那随你的便,什么时候用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独孤九点了点头,把哨玉拿了出来,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包好了,又放进了怀里。
李牧撇了撇嘴,心道自己这个兄弟,男生女相,行为也是类女子颇多,大男人带什么手帕啊,真是细致的有点过头了。
“哥哥我要睡觉去了,你也歇着去吧,以后晚上不用等我,我在这小院里头,外面那么多的禁军,不会有危险的。”
“那不行――”刚开口,独孤九就闭上了嘴巴,他把哨玉拿出来,又没有戴面具,说话的声音就成了本音,登时羞臊得红了脸,好在大晚上的,看不清楚。
“没什么不行的……不过、”李牧忽然话锋一转,道:“就算你要等我,也等不了几天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长安,去定襄了。”
“你――”独孤九急得跺脚,又把哨玉从怀里拿出来放进嘴里,道:“你去定襄干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这事儿不是早就定好的么?你没听着?”李牧解释道:“我不是还有个媳妇儿在等我去接她么?如今科举也过了,内务府也没啥大事儿,我得去接人家啊,一个月二十来封信的催,再不去……”李牧苦笑一声,道:“忘了她是有功夫的了?我再不去啊,见了面还不打死我?”
“还有就是我培育的‘土豆’,这一两天就收获了,我要送到定襄去,赶着春耕种下,来年粮食够不够吃,可就指望这个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成!”李牧板起脸道:“我去迎亲,巧巧和知恩都不方便跟着。我的对头多如牛毛,我离开长安后,他们找不到我,万一对我的家眷下手怎么办?你是我的兄弟,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只有你来保护她俩,我才能安心。”
独孤九激动道:“你以为你离开长安就安全了么?他们一样会找你麻烦,在长安还好些,有禁军,附近还有屯卫,他们轻易不敢造次,离开了长安,可就都是他们的地盘了,他们要是真想截杀你,聚个千人的骑兵都不稀奇,不说旁人,在陇右,我家都有千骑……”
“哈,差点忘了你家也是门阀了。”李牧笑了笑,道:“行啦,知道你们独孤阀是出将军的,厉害着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你大哥什么时候吃过亏啊?此去定襄,我会带苏烈跟我一起,有他的一营兵马,什么蟊贼土匪啊,奈何不了的。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可都是李靖大将军带着打突厥的悍卒啊,杀过人见过血的,不是门阀的私兵可以比的。”
“可是大哥……”
“不要可是了,九儿,你不能把跟着我当成你的志向。虽然你长得像个女孩儿,但你永远要记得,你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整日跟在人后?这样能有什么作为?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的人,哪怕你现在不知道自己的志向是什么,也没关系,慢慢你会找到自己的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