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招几个丫鬟,就不用拎着这么辛苦――可以俩人一起抬嘛!
李牧无良地笑了起来。
这都是玩笑话,但招人是一定要做的。凤求凰已经开业了,总不能让白巧巧和李知恩充当售货员,需要人手。店铺每日的流水高达数千贯,用生人不能放心,只能用家里的人。梅兰竹菊四个大丫鬟便是最好的人选,可是这样一来,府里又缺人了。后宅不比前院,男子出入毕竟不方便,因此丫鬟是必须得找了。
除了丫鬟,马夫也得找几个。家里一共两个马夫,以后事情多了,两架马车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再备几个,以供不时之需。
李牧一边泡澡,一边想事情,想得差不多了,澡也洗完了。他把身体擦干,然后穿上干净衣服,随便吃了点东西,披上虎皮裘,戴着‘胖达牌’帽子,叫上独孤九驾马车,去了孙思邈暂住的宅院。
……
孙思邈的宅院门口,今日挂了免扰牌。有人登门求治,门口小厮便解释,今日神医炼药,不能打扰,还请明日早来。
但其实孙思邈并没有在炼药,他在研究药。在他的书房中,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从李牧那里得来的瓷瓶,还有一样东西,也是与李牧相关,正是他‘发明’的麻将。
这麻将是孙思邈听病人说起后,让徒弟刘神威亲自去京东集的杂货铺买的。自买来之日起,便一直摆放在孙思邈的桌案上。每日闲暇的时候,刘神威都会看到孙思邈坐在桌案后看着麻将发呆。他以为师父想玩却不好意思说,好几次主动提起,要陪师父打几圈,没想到却遭到了孙思邈的呵斥,搞得刘神威有些莫名其妙,久而久之也就不问了。
孙思邈是道家出身,静坐或者冥想时,习惯于点上一炉香。因此书房烟雾缭绕,浑如在仙境之中。刘神威自小跟着孙思邈,是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徒弟了。见师父坐在桌案后有一会儿了,便去泡了壶茶,拿来给师父饮用。
孙思邈似乎对李牧‘发明’的东西都十分感兴趣,便是连着普通的炒制茶,他都非常喜欢。自打喝过了之后,从前煎煮的茶叶便不喝了,只喝李牧‘发明’的这种。
“师父,请用。”
“哦、”孙思邈看到刘神威,把视线从麻将和瓷瓶上移开,招了招手,道:“徒儿,你过来。”
刘神威赶忙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来到师父跟前,道:“师父,有何吩咐。”
“没有吩咐,有些心得,与你说一说。”
刘神威不觉得奇怪,孙思邈经常这样,他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师父会把毕生的心得都传授与你,能领会几分,看你的造化了。可惜刘神威自己知道自己的资质平庸,所以每次都是先用心记下来,然后再慢慢领悟。
孙思邈指了指桌上的麻将,道:“徒儿,你看这麻将,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麻将如今风靡长安,刘神威来到长安之后,也学会了打麻将。但若说其中有什么门道,他也实在看不出来,拧着眉头看了好半天,摇头道:“师父,请恕徒儿愚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不怪你。”孙思邈摆了摆手,如往常般和颜悦色,刘神威却更加觉得羞愧,几乎每一次师父说点什么,他都领悟不到,师父也从不怪罪,净说宽慰的话。
“我也是研究了好些日子,才逐渐领悟到的。”孙思邈伸出手,从麻将牌中,挑出来‘东南西北中发白’七张牌,道:“李牧这小子,天人也,他发明的这套牌,包含了很深的道理。”
刘神威还是懵,道:“请师父赐教,徒儿实在是领悟不到。”
“你且看这五张牌。”孙思邈拿出‘东南西北中’五张牌,道:“这是五行。”
“啊?”
“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中方戊己土,五行也!”
刘神威恍然,惊讶道:“竟是如此,当真是藏得深。”
孙思邈摇摇头,道:“还有。”
他又把‘中发白’挑出来,道:“此‘三才也’。”
刘神威没看出来,道:“师父,哪里有三才?”
“三才者,天地人。”孙思邈解释道:“发,在人的头顶。”他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道:“头顶是什么?天也!”
“你在看这白板,像不像是地面?中就更好解释了,天地之间,自然是人了。”
刘神威都听蒙了,他资质平庸,却也有平庸的好处,那就是不会像‘聪明人’一样胡思乱想。他看这麻将,就是麻将,根本看不出什么五行、三才,但是听师父这样解读,又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心里还是觉得牵强附会了些,忍不住道:“师父是不是想多了,那《麻将经》中有解释,东南西北指的是风向,中发白说的是麻雀――”
“愚子!”孙思邈罕见地发怒了,吓得刘神威不敢出声,闭口不语。
“你觉得聪明如李牧,会做这种无聊事么?他把麻将拿出来,不过是笑世人愚昧罢了。你难道也要做他眼中愚昧之人么?师父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资质平庸不是问题,但是你要有向学之心,勤能补拙,这个道理,还不懂吗?”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谨记了。”
“唉!”孙思邈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不止是三才和五行,你把它们拢在一起看。东南西北中,代表了五行,也代表了方位,这是横向。而中发白呢,代表了三才天地人,这是纵向。它们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混沌。”
刘神威又听不懂了,忙问道:“师父,何为混沌?”
“盘古开天的故事没有听过么?”孙思邈道:“相传混沌如鸡卵,盘古生焉。他劈开混沌,轻而清者上升,为之天,浊而重者下沉,为之地。呼气成风云,双眼为日月。这便是开天辟地,你仔细想一想,盘古开天辟地,是不是与我刚才所说的情况类似?横向看,盘古站在中间,四个方向,东南西北。纵向看,盘古顶天立地,天地人,三才。对是不对?”
刘神威已然被孙思邈成功洗脑了,连连点头,道:“师父说得极是,果真是如此!这样说来,这李牧……”停顿了一下,刘神威皱眉道:“师父,不对啊,李牧今年才十七岁,他如何能如此高深莫测!”
“这也是为师的疑惑之处了!”孙思邈拿起桌上的小瓷瓶,道:“我为李牧诊治过,他确实是十七岁不假。但他的身上,有很多疑点。还记得为师与你说过的妖星么?我可以肯定,他便是那颗妖星。妖星身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就像这颗丹药,为师活了这么久,前朝的丹药,哪怕是魏晋的丹药,为师都见过。那些所谓的方士,十个有九个是骗子,剩下的一个,也多是半懂不懂之辈,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但是这颗丹药不同,仅从残留的气味判断。这是一颗实打实的丹药,虽不如传说中的仙丹,却也是我平生所仅见了。由此观之,李牧背后必定有高人……或者说,他自己就是!”
“这不可能啊!”刘神威连连摇头,道:“师父,徒儿按照您的吩咐,打听过了。李牧的出身来历,都有据可查。马邑那种地方,哪里有什么高人,他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孙思邈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什么可能?”
“他是谪仙!”
“啊?”刘神威哭笑不得,道:“师父,您这猜测也太荒唐了。哪有什么谪仙,您求仙问道数十年,都没有见过仙人。”
“不曾见过,但不代表没有!”孙思邈笃定道:“老子过函谷关成仙,留《道德经》五千言。后有关尹子观《道德经》而飞升,这都是有据可查的事情!”
“师父啊!”刘神威无奈道:“这都是传说而已,也没见谁亲眼所见――”
“休得胡言!”孙思邈斥道:“道家传承数千年,若这些传说都是假的,早就断了传承了,怎还会有如此多的人修道炼丹?便是你师父我,也是一个例证!我幼年多病,却活了一百来岁,若没有道家的养生之法,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因此说,修道成仙是一定有的事情,只不过不得其法而已!”
刘神威知道师父的脾气,他对任何事情都开明,唯独‘修道成仙’四个字是他的命门,提起来便什么理智都不顾了,他可不敢在这件事情上犟嘴,只好岔开话道:“就算如师父所言,修道成仙的事情是有的,但这与李牧是谪仙有何关联啊,师父啊,不可能的,既是仙人,又怎会在俗世凡尘呢?”
“所以才说是谪仙呐!”孙思邈固执道:“否则怎么解释,他本是一个愚钝之人,忽然就开了窍,变得聪明过人了。又怎么解释,他开窍的时候,正是我看到妖星降世的时候,种种巧合同时发生,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可是师父――”刘神威还要说什么,门外小厮捂着脸跑了进来,看到孙思邈就哭:“神医,逐鹿侯来了,我跟他说您在炼药让他回去,他不听,抬手就给了我一嘴巴,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