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李世民加冕天可汗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为了避免疏漏,头一日,于志宁便带着东宫的属官们,进行了一次‘带妆彩排’,除了皇帝和皇后之外,其他人都被要求来到现场,按照正式的流程过一遍。李牧自然也不能免,陪着折腾了一天。累得要死,凌晨又起来,还是一天,连着两天下来,李牧都觉得自己要支撑不住了,真难为那些上了年纪的,像是孔颖达这老头,都累得脸色变紫了,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令人钦佩不已。
李渊到底还是没来参加,老头子似乎喜欢上了逍遥谷,躲在里头不肯出来。李牧奉命去请的时候,看到李渊开垦的土地,种满了土豆,长势喜人,这才知道,原来李渊竟会种田,而且还种得不错。多日不见,李渊的气质形象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褪去了一身贵气,手也因耕种磨出了茧子,晒得黝黑,戴着草帽,活脱一副老农的样子,叫李牧好不感慨。
从李有容口中得知,李渊遣散了自己年轻的妃嫔,赠送了金钱给她们,让她们另寻人家。他已经老迈了,不服药,已经不能人道,这些年轻的女子有些只被他宠幸过一次,也许此生都没有第二次的可能了,留在他身边也是守活寡,而且按照规矩,李渊死后,这些人是要出家的,到那时候,就不是守活寡了,比蹲大牢更叫人难受,因此李渊这么做,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
李牧没想到李渊会把土豆种的这么好,看他把心思扑在上面,自己也觉得高兴。事情总得有人做,但人和人还不尽相同,别人做,可能会被干扰,但是李渊来做,这种干扰就会很少,李牧把自己搜集来的种子,拿出三分之一交给李渊,给他讲解每一种作物的习性,让他培养种植。逍遥谷的面积不小,而且与外界隔绝,若是种植成功了,便等于培育了种子,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窦仁的事情,李渊提都没提一句,很显然,李世民那天说的是假话,什么李渊为了窦仁的事情发了雷霆之怒了,根本没有的事情。李牧也没提这个茬,他不想再麻烦李渊了。这位太上皇,好不容易过上了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再让他操心,可就太不当人子了。
关于李牧成为李建成嗣子的事情,李渊还是非常高兴的。李建成毕竟是跟他接触最久的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有了继承香火的人,他自然很开心。但他毕竟做过皇帝,能猜到李世民心中所想,可是这事儿,又不太好说,只能是委婉地提醒李牧,让他明哲保身,不要再做木秀于林的事情。
加冕仪式的第二天,李牧在宗正寺的主持下,正式祭祀了太庙,成为了李建成的嗣子。李世民非常高兴,又下了一道旨意,李牧坐镇洛阳,还没有府邸,他赐给李牧一座府邸。让他带着钥匙,不日过去签收。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旨意中并未提及府邸的所在地,李牧也没有细问,大典结束过后,他就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无暇他顾了。
……
凤求凰。
李牧从工部回来,屁股后头跟着公孙康,一边走一边听他的汇报,不日即将回转洛阳了,要带走一批工匠,公孙康正在给他念叨人选,李牧嗯啊地应着,这些人名,他其实一个都不认得,只是不想打消了公孙康的积极性,才一直听到了现在。
刚进门,李牧便发现了院子里多出来的一个大小伙子。又高又壮,虽没有李重义的架势,但也称得上是高大威猛了,此人正是他的妻弟白根生,这小子俩月不见,又长高了也长壮了,看来定襄折冲府的伙食是不错,营养是跟上了。
“姐夫。”白根生过了变声器,声音也浑厚了不少,但是脑子却没有聪明多少,说话仍然是不知道分寸:“你非得把我叫回来做什么?再有半年,我就要升队正了。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你把我叫回来,这不是毁我前程么?”
“屁!”李牧一个屁字儿,把白根生的话都噎了回去。白根生愣愣地看着李牧,道:“姐夫,我说错啥了,就这么回事儿啊!”
“你可知道我跟你姐姐对你的一片苦心啊!”李牧走进屋里,公孙康自觉地留在门外等着,白根生可不管这个,跟着进来,一副讨个说法的样子,道:“姐夫你倒是说个明白,如何算是为我着想了?”
“怎么没为你着想?我来问你,突厥跟咱们是和了吧?突厥和了,西边再无大战,没有大战,都是一些小蟊贼,你就算运气好,赶上了,把他们都抓了,蟊贼能给你多大的功勋?还建功立业?你想都别想了,一辈子当你的大头兵吧!”
白根生一呆,琢磨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但心里就是觉得哪里好像隐隐地有点不对劲,狐疑地看着李牧,道:“姐夫,你说的是真的?把我叫回来,真的是为了我好?”
“那是自然,我可是你姐夫,你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啊?”
白根生到底没傻透,他认识李牧也算早了,知晓李牧的说话风格,听着有点像是反话,抿嘴想了想,问道:“那姐夫你如何照顾我?可得让我见着好处。我爹说让我接手京东集,我可告诉你啊,我不干!”
李牧笑了,道:“也就你吧,敢这么跟我说话!”
白根生听他这么说,心里头有点忐忑了,局促道:“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李牧摆摆手,道:“没事儿,一家人嘛。我怎么会介意呢?你还年轻,接手京东集尚早,岳父也还能干几年,这不着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日你去内务府城管局报道,也让你做个队正,你看如何?”
“我不干!”白根生撇嘴道:“城管局不就是原来的那个城管大队么?他们怎么跟我们比?同样是队正,在定襄的队正可要比在长安城里头的队正值钱多了,他们有什么本事啊,都是一些纨绔少爷罢了,我可不想做他们的手下。”
“小伙子挺狂妄啊。”李牧上下打量了白根生一眼,道:“咋地,长本事了呗?还瞧不起人了?”
“姐夫,这可不是我夸口。”白根生一副骄傲的样子,道:“你就说这些少爷兵,他们见过什么大场面啊,他们见过血么?杀过人吗?在这长安城里头,最多也就是跟地痞无赖碰一下,真到了草原隔壁上,一个个还不都怂了?”
“瞅给你狂的。”李牧也不跟他争辩,道:“行,那就这么着,明日你去城管局,就说我说的,让他们的职官都站出来,你逐个单挑,你打赢了谁,你就顶谁的位置,你要是能把房遗爱打趴下了,城管局以后你做主,从小小队正,一跃升为六品官,姐夫算对得起你了吧?”
“真的?”白根生哪里知道房遗爱是谁,即便有过一面之缘,他也早就忘了,如今脑子里只剩下六品官这三个字了。唐朝的府兵制,除了领兵的大将军之外,在各折冲府其实都是没有升迁之路的,因为是授勋而不是授官,所谓队正,也不过是在这个折冲府内的职务,打仗时候抽调走了,到了大军之中,也许就打散重编了。
唯有到了折冲校尉,果毅都尉的级别,才能算作是真正的武官。但若想达到这个级别,没有立下特殊的功劳,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六品官,对白根生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他兴冲冲地应下来,颠颠跑回了家,摩拳擦掌,打算明天直接挑战房遗爱,略过中间的步骤,他也有自己的算计,车轮战,消耗的是他自己的体力,赢了也被消耗大半,很难打得过房遗爱了。但若直接挑战房遗爱,则还有赢的机会,而且赢了就是个大的,显然是更划算些。
但白根生是打错了算盘,他以为城管局的人是少爷兵,不顶用,这就大错特错了。少爷兵是没错,但却是顶用的。城管局的主要成员,都是各家的次子。他们不被家族寄托厚望,因此也不会被强迫读书,整天舞刀弄棍,遍请了名师。身手不说是极好的,也绝不在白根生之下。
房遗爱人高马大,本就是个中的翘楚,跟白根生打是不可能输的。李牧也没点破这些,年轻人么,总是需要一点磨砺的,免得自视太高,最终惠人害己。
白根生前脚走,白巧巧后脚就回来了。倒是没有什么活儿,必须她来做,只是遵循医嘱,每日活动,说是有助于顺产。为了一个顺产,白巧巧这些日子可没少折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个时代,没有剖腹产一说,要么顺产,要么难产,难产就等于是死,一尸两命。李牧靠着系统,能发明这个,发明那个,但他可不敢发明‘手术’,细菌无处不在,若是感染了伤口,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基本就是活不了。
李牧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虽然心疼白巧巧劳累,但是李牧还是每日都让丫鬟督促她多走几步。
“瞧见根生了么?”李牧把白巧巧揽过来,笑着问道。
“瞧见了,冒冒失失的。”见到了弟弟,白巧巧自然高兴,但她这个做姐姐的想着弟弟,弟弟心里却未必能理解。白根生笃定此事是白巧巧跟李牧说的,回来之后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这事儿,她可不敢在李牧面前表现出来,否则白根生肯定是要挨李牧的教训的。
李牧把为白根生的安排跟白巧巧说了一下,白巧巧也没有什么意见,接管京东集的事情,白巧巧也觉得不妥。白闹儿还不到四十岁,也不是干不动了。再说,以他的性格,别看他嘴上那么说,让白根生回来接班,但他怎么可能交班呢?那些在他手下混迹的泼皮无赖,也不会听命与白根生,最终还是闹个乱七八糟。
还是李牧这样安排,既能让白根生留在白闹儿身边,又能让他待得住。
李牧摸了摸白巧巧的肚子,忧心道:“你这肚子越来越大,怕是等不了多久了,我担心咱们回洛阳颠簸,再动了胎气,不行咱们就在长安生了吧,生了之后再回洛阳去?”
“还是早回吧。”白巧巧知道,李牧是想让她和家人多团聚些时日,但她也不想让李牧为难。如今李牧见疑于李世民,朝中又接连失去了李绩,唐俭这样可以托底的帮衬,在长安待得越久,实则越危险。还是洛阳好些,独孤九已经先一步去了洛阳打点,到时候李牧再过去,白巧巧相信他的能力,上头没有皇帝压制着,便没人能掣肘得了他。
李牧想了想,道:“那还需要几天的时间,临行之前,我还得做一些安排。”
白巧巧没打断李牧,听着他说:“慈幼局的长安票发行得很好,募集了一笔钱,如今长安城附近的孤儿都被收容在了慈幼局,这笔钱也花不掉,薛志便跟我商量,要不要在洛阳也开一个慈幼局,从长安这边先拿一部分钱过去,再从洛阳发行洛阳票养活这些孩子,洛阳虽然人口不及长安多,但也有数十万人,又多是富庶之人,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负担得起。”
“从工部挑选的工匠,也都差不多定下来了。我打算让公孙康带着他们先走,把陛下赐的府邸领了,看看有没有需要修葺的地方,修缮一下,毕竟咱们得住不是么?”
“锦衣卫的大队人马,也先走吧,天爱跟咱们一起走。这段路还是比较太平的,用不着多少人随行。”停顿了一下,李牧又道:“等我到了洛阳,我就在两地修一条驰道,这样一来,往返两地最多不超过两天,到时候传递消息,运送物资都方便。等你生完了孩子,想回来的时,也随时都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