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镐从白钰这边讨到主意,毕竟也是不沾锅脾气不敢擅自依言行事,出了市府大院又跑到伍家恩面前鹦鹉学舌说了一遍。
伍家恩思忖片刻,道:“白钰同志考虑问题全面透彻,值得你学习啊,想必,他也谈了不少关于教育条线方面的工作吧?”
如果这时候不狠狠敲笔竹杠,连伍家恩都会觉得失望。
陈镐道:“都是省厅应该做而没做到位的,白市.长一桩桩说出来我只有惭愧。下一步准备彻底整顿机关作风,动真碰硬抓机关效能建设。”
“首先从这件事抓起!”
伍家恩严肃地说,“省.级部门公布数据犯这种低级错误不可原谅,无论什么理由都站不住脚!申委书计、申长共同拍板的大事竟敢推卸责任说不知道,那什么事情值得知道?统计部门负责人停岗检查,不要他出席新闻发布会!级别提高一点,由分管副厅.长公开认错。”
“好,我立即回去传达部署!”
陈镐深知伍家恩还是为自己着想,一方面不完全按白钰说的做;另一方面处罚、认错力度越大,作为厅.长越能取得社会各界认可,想了想道,
“省内211几所院校没问题,岭大、暨大恐怕还得麻烦省领.导出面协调,我……顶多也就请得动处.长露个面,但今天市.长直播都有两位处.长,最好能有校领.导出席增加份量。”
“很麻烦,”伍家恩忖量自己亲自打电话人家也未必买账,斟酌会儿道,“我跟家陵部.长打声招呼,博士出身、学术背景说话不一样,你再当面具体对接。”
“好好好,谢谢伍申长关心。”
陈镐感恩戴德道。
姚家陵早知道自己甩不掉这个烫手山芋,但也没办法,正如白钰第一时间想到他一样,关键时刻还是需要高校背景的人脉资源。
没办法,内地本质上还是人情社会。
经过一番软硬兼施加上暗地里答应诸多“考虑”、“关心”的承诺,岭大、暨大总算勉强同意派党.委成员的招生办主任,几所211院校则派出副校长参加。
陈镐带着几分底气回到厅里召开紧急会议,一是根据伍家恩指示给予统计、宣发两部门处.长停职检查的处理决定;二是宣布明天上午十一点开新闻发布会,相关领.导、部门条线要做好配套工作;三是借钟馗打鬼把班子成员训斥一通,声色俱厉要求分管统计副厅.长代表省厅公开承认错误,并结合白钰所提的几点要求历数种种效能低下弊端,扬言要对中层干部及个别表现差的人员动“大手术”!
当晚,省市两级领.导都在办公室或观看部分学校家长会现场,或密切关注各校反馈情况,街面散步人员稀稀落落形不成气候,说明白天涌到各地点闹事的均为学生家长。
市.长办公室大屏幕几十格小画面播放大会议室家长会实况,声音开得很小,白钰埋头专注地批阅文件并不太在意。
心里清楚市.长直播、省市紧急措施加上家长们对明天新闻发布会的期待,舆情会逐渐平息下去。
事件固然由省教育厅不严谨、不细致的工作作风所致,但教育部遮遮掩掩却坚持不移推进“地球村阳光青年助学计划”,有碍内地莘莘学子高考公平公正和教育资源流失负面影响显然易见,煞费苦心拉拢示好港海澳台青少年等境外华裔子弟,所谓文化归属感和华人世界大融合目标实现了多少?
有无量化指标考核?
如果做得不好,是否应该果断中止,还是根本不考虑实施效果循惯性一直做下去?
再联想深不可测的钟直机关、省市县很多权力部门里面,隐藏着多少类似“地球村阳光青年助学计划”无从监管又无从评价考核的死角与盲区,似乎一旦启动就永远不会被叫停,哪怕外面洪水滔滔。
权力的傲慢与无知莫过于此吧。
梅芳容轻轻敲门进来,夹着一叠文件坐到对面,白钰眼皮都没抬地说:
“离最后限期还有五天。”
“我知道,萧家也知道,”梅芳容道,“萧家透过其它渠道打听到二期拆迁确有其事,规划有条大路影响到老祠堂正门前面空地和东南角,方案已获得省相关部门认可――马昊办事效率很高不能不服,据说省府大院很多干部都怕他。”
“我签字同意的规划,能说谎吗?”白钰道。
“既然定下来的方案,我凭什么跟萧家谈判?”梅芳容反问道,“新老祠堂都得拆,是吗?”
“是,又不是!”
白钰道,“萧家配合市里做好吾屏城中村新祠堂拆迁,老祠堂方面仍有协商空间;新祠堂不肯拆,就连老祠堂前面部分一起拆!”
“您所说的协商空间在哪里?我好像看不出来。”
“在我心里。”
梅芳容卟哧一笑:“白市.长幽默得好像在谈情说爱……现在萧家已传话同意考虑新祠堂搬迁事宜,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搬到哪儿去?二是老祠堂怎么办?”
白钰放下笔直起身体,道:“一旦动到萧家老祠堂都坐不住了吧?萧老也顶不住压力了吧?他自以为新祠堂是萧北脉自成体系,但老祠堂却是整个萧氏家族根基,不容怀疑。萧老胆敢顽抗下去动了家族大本营,必将遭到整个萧氏家族唾弃,级别再高也没用。”
“白市.长到底家族出身深得三味,这些道理我们平民子弟根本想不通,”梅芳容半真半假恭维道,“如今萧家愿意谈,皮球又踢到我们脚下了,白市.长愿意修改二期规划?”
“修改没问题,”白钰笑道,“到时请马昊再跑趟省府相关部门,有谁不肯吗?”
梅芳容眼珠转了转:“关于马主任有两个传闻不知真伪,第一说他是您的马仔,特意从通榆带来的;第二自从他扬言要跟人斗鸡后,省府大院男人们见了他都绕着走,女人们倒是真想见识见识可惜没机会……”
白钰大笑,道:“第一他叫马昊,不是马仔;周市.长从湎泷带来的,跟我没关系;第二所谓斗鸡也就说说而已,你以为他真敢?他要是轻率风流的男子,早被周市.长一刀……”
“哈哈哈哈……”
梅芳容眼波流转,“白市.长解释得挺妙,但我宁愿相信强将手下无弱兵。”
白钰也就工作疲乏了随便开开玩笑,见话题触及敏感区域赶紧收回道:“萧家新老祠堂问题说到底是内部问题,好端端为什么搬出去分为两处?你提到的两点疑问实际上可合并为一个,那就是萧家新祠堂搬迁,修路规划略加改动。搬到哪儿去?搬回老祠堂啊。”
“搬回老祠堂?”梅芳容惊得差点跳起来。
白钰从容道:“萧老此番为了维护萧家老祠堂作出这么大牺牲,难道不值得搬回去后将萧北脉祖先牌位放到正屋和东三间?二期拆迁规划是我递到萧老手里的一张王牌,谈不拢三败俱伤;谈得拢皆大欢喜,是不是?”
梅芳容脱口道:“原来您这么坏!”
白钰笑了笑:“贬字褒用,我坦然受之。”
“萧南脉为保住老祠堂毫发无损就必须接受萧北脉祖先牌位放到正屋的要求,否则萧老在家族内部也有理由,白市.长真是算无遗策!”
梅芳容道,“不过二期拆迁规划怎么改呢?萧家老祠堂一侧是金融街,另一侧是国家级保护书院,都不能动的!”
白钰切换大屏幕画面到萧家老祠堂实景图,指着待拆迁区域道:
“当初拿到规划时我也有疑虑,大路从人家大门前穿过,还切掉风水学最看重的东南角,是否妥当另当别论,主要在于路修成后萧家祭祖等各种活动都受到限制,还有马路上车辆呼啸来往噪音太大,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二期拆迁规划是云市.长主导下拿的,她向来对权贵家族势力深恶痛绝,能给人家添堵的机会绝不放过,我很理解。”
梅芳容冷笑道。
“干工作对事不对人,牢牢把握立场至关重要,”白钰道,“但我承认看到那部分建筑是萧家老祠堂时也怀了私心,所以选择性忽略签字通过……拆迁的初衷并非扰民,要尽最大善意规避和保护,因此如果萧家内部达成协议,这部分规划可以改成建210米高架桥!”
“高架桥……”梅芳容愣了愣,“造价大不一样了,而且……”
“占用拆迁萧家老祠堂门前和东南角也需要补偿一笔非常大的费用,还不如把钱用到修高架桥,美观高端上档次。”
白钰道。
说到这里梅芳容完全折服,收起带来的材料道:“本来还准备……都用不上了,白市.长深谋远虑尽在掌握!接下来我有信心争取两天内与萧家达成搬迁协议,届时正式邀请您喝……庆功茶。”
白钰笑道:“好新颖的说法,行,梅市.长果真攻克难关值得庆祝……”
刚说到这儿,却见门一响,周沐面色不善地大步走进来!
梅芳容转头一瞥便机灵地说:“我就汇报到这里,有情况及时向您请示……先走一步,周市.长请。”
周沐都懒得理她,直挺挺一坐,等梅芳容出门后盯着白钰道:“每次来都看到她装模作样汇报工作,她这个副市.长比我事情多?”
白钰道:“因为她分管事务需要直接向我汇报,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