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拓话音刚落,巴璐不满地说:
“关于储书计的指示我也要提点意见!整顿古玩一条街行动是昨天下午开始的,宣传部傍晚五点四十才接到正府那边发的通稿,傍晚六点多钟已有古玩从业人员堵到市府大门前。我不是辩解宣传不力,而是正府能否行动前加强与我们宣传部门协调!人家打电话过来我们都不知道咋回事,怎么宣传?”
巴璐所说的通稿,庄骥东昨天也差不多时间拿到的,因此装模作样瞅了赵天戈一眼,道:
“天戈啊,这事儿是不是仓促了一点,还是另有考虑?”
赵天戈毫不犹豫把责任都揽下来,道:“昨天白市长准备事先通报,我把通稿压了下来,可能在省厅干久了养成习惯性行动保密性吧,到地方有个适应过程。昨晚堵门闹事的警方抓了几个,交代有人幕后策划蛊惑,有关线索正在进一步排查当中。古玩街整顿行动到今天会告一段落,后期如何规范经营、严加监管白市长已着手草拟方案;对造假窝点作坊的打击将是不遗余力,特别鉴定师、技术人员要严查重判,一个都别想逃!”
储拓被怼得有点恼火,但赵天戈说得句句在理也拿不出狠话来反驳,遂沉声道:
“作为市委和班长,我不会干涉正府操作性事务,我要提醒的就是两个字――稳定!如果整顿整出重大群体事件,整出人命,我要对相关领导问责!就说到这儿,骥东市长代我关心一下白市长的健康状况。”
庄骥东微笑道:“应该没事,他那身板结实得很,早在苠原乡村干部面前一拳砸穿会议桌,吓得那班人个个不敢吱声。”
“哦,是吗?”
储拓深感懊恼,觉得自己针对白钰的情报搜集工作还做得不够,早知那小子身手如此强悍应该再多派些人!
就在碰头会草草结束之际,白钰来到办公室,当储拓听说“白市长没受伤精神很好”,发自内心地深深叹息。
瞬间储拓感觉对付白钰有种无处借力的空虚,好像每每重拳出击都扑个空,渐渐丧失必胜的信心。
自己是不是老了?
赵天戈来到白钰办公室,很随意地坐到对面笑道: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夜里没人过去敲门?”
白钰知他暗指浦滢滢和穆安妮,也笑道:“你的人在走廊间走个不停,人家想敲门也没机会啊。”
“看来我多事了!”
笑了会儿赵天戈道,“刚刚被叫到那边训话,施加压力;还有省厅原本派工作组也临时取消;省古玩协会紧急撤回协助鉴定的学员但古玩街突然冒出九十多宗要求重新鉴定的行政复议申请,事态正朝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白钰道:“省里异常相反证实了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
“暂时保密,说出来我怕吓着你――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的,”白钰收敛笑容道,“省里不参与那么就想把事态控制在甸西范围,很好的策划,近期甸西爆雷太多区区古玩造假根本不可能引起外界重视,毕竟古玩相对小众,而且从查处情况看以外销为主,甸西古玩街所占比例极小。天戈,我考虑在没取得有力证据下暂时收一收,有条件允许部分古玩店重新营业,分化闹事上访人员;但造假作坊窝点的追查刻不容缓,必须来个大铲底!”
“早上我们的人都没能进山,理由是人数过多有消防隐患、破坏植被和自然环境可能,”赵天戈道,“山区有重磁场无人机难以深入,无线控制信号也不好,等慢腾腾磨嘴皮子协商无休止扯皮完,一天一夜工夫足以让山里造假窝点和作坊从容大撤退,进山也查不到什么。”
“起码让造假集团在甸西遭到沉重打击,就算易地再战起码两三年才能恢复元气,”白钰安慰道,“无人机要紧紧盯着所有出山通道,人员跑起来容易,那些设备、原料、半成品和赝品肯定得全部运输出山,到时耐心跟踪就行,总有抓到狐狸尾巴的时候。”
“嗯,我也想到了,昨晚就派了无人机组到重点地区盯防,”赵天戈道,“无人机真是好东西,我喜欢。”
奉泽燃气电厂项目与甸西江综合整治项目打包面向社会公开招标,令众多工程商、投资商陷入两难。
燃气电厂项目不消说肯定赚钱,根据京都政策不单在立项、建设阶段对地方正府有补贴,项目正式运营时对承建商还有补贴,主要目的还是鼓励和刺激对环保工程的投入。
甸西江整治项目九成九赔钱买卖,虽说正府在招标公告里增加了两条大有玩味的话:一是优先获得改造后市场方式运作的沿江区域地皮拍卖;二是优先取得沿江区域城建项目运营权。但说实话“优先”二字里面存在太多不确切性,从过去经验来看如果中标方跟领导关系密切,优先等于绝对;反之优先就是优先,我又没承诺你一定拿到。
加之两个项目都由中标方全额垫资,这一来吸引力大为减弱,老板老总们都在犹豫到底有没有必要参与。
暨南九建却毫不含糊第一个报名,并在圈内放风九成把握拿下打包项目,“不争馒头争口气”,其工程代表扬言道。
这一来让众多工程商更加狐疑,均想甸西还是储拓的天下,会不会公开招投标就做个形式而已?
在颇为僵持的形势下,白钰主动叫来了黄花岭工程项目经理耿鹏。
“工程进展得怎样了?”白钰问道。
耿鹏略有几分拘谨地说:“向白市长汇报,复工以来朱总下决心尽快完成,垫资方面很爽气从不拖拉,工人们也给力基本上三班倒歇人不歇机器,目前差不多已经接近一半,预计快的话春节后顶多两个月就能完工……已经建好的部分设备商陆续埋管埋线开始安装了,有些工序串在里面进行所以应该还好。”
“奉泽电厂跟甸西江整治打包招标,暨南九建上门找过朱总?”白钰直截了当问。
“没有没有没有!”
耿鹏头摇得如拨郎鼓,“上次向白市长汇报过,因为黄花岭项目暨南云河跟朱总闹翻了后来那个系就没联系过,暨南九建想做就做,跟我们没联系。”
白钰道:“到这个阶段了,外界特别工程圈应该看清新一届正府班子的决心和风格,小耿啊,说说黄花岭项目朱总意外中标的内幕?”
“唔,这个……”耿鹏有些支支吾吾。
白钰脸一沉真真假假道:“你这个小耿这就没意思嘛,47个城建项目几百号管理人员,我就惦记着你小耿,怎么,上次不肯说这次又不肯说?”
被他说得有些抹不开脸,耿鹏道:“唉,唉,其实说出来我们也没什么,具体情况到现在都不是很清楚,主要怕说得太细得罪人……”
“取消奉泽电厂议标而拿出来公开招标,你知道我得罪多少人?”白钰道。
“您是市长,哪个敢找您麻烦?”
“总有比市长还大的领导吧?”
听出白钰话里的含义,耿鹏默不作声想了会儿,心一横道:“管它奶奶的我豁出去了,说就说!”
“好,我喜欢小耿的耿直,是条汉子!”白钰竖起大拇指夸道。
耿鹏道:“之前我说过朱总本来到甸西托标,约定事成之后拿五万块好处费。内部定的中标价16.66亿,朱总报17.4亿,另外还有三家托儿,反正最终由暨南云河中标,让坚持公开招投标的邵市长满意。”
“嗯,继续说。”
“那天参加竞标的共有五家,暨南云河以及包括朱总在内的四个托儿,大家都以为十拿九稳,”耿鹏道,“没想到临进场前几分钟朱总接到电话说内部程序出了意外,要求把报价压到12.7亿……”
“谁打的电话?”
“朱总说应该是暨南云河那边的人,人家一口就说出17.4亿报价,所以手忙脚乱改价格弄得一头大汗。结果现场宣布中标单位居然是朱总,理由是最低合理价,所有人都惊呆了,朱总也惊呆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事后暨南云河气势汹汹找朱总算账,骂他耍心眼、缺德、卑鄙无耻……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朱总就把录音电话放给他们听――朱总很精细的平时谈生意、打电话都全程录音,做工程尤其几十个亿的工程水很深,白市长肯定清楚里面门门道道。暨南云河听了不承认,说自家还报的16.66怎么可能让他报12.7?另外三家也都按原计划报的!双方争执不下就当面回拨那个号码,您猜怎么着?号码注销了!”
白钰长时间思忖,然后问:“暨南云河怎么解释打电话的张嘴就说17.4?除了当事双方应该没人知道。”
“它非说朱总事先串通演的戏,打电话的就是朱总手下。”耿鹏道。
白钰笑了:“也不能排除啊,毕竟十几个亿的项目谁不想拿下?”
耿鹏认真地说:“实话说了吧,朱总被暨南云河逼得没办法想过弃标,交的30万诚意金不要了。后来组织人手测算,发现12.7中标价根本不亏而且正好有合理的行业平均利润,一咬牙也就接手做了。”
“噢,是这样啊……”
白钰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