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钰道:“我知道周刊上的架,以尤部长的信誉断断不会出尔反尔。这篇文章……周刊还没发稿费吧?”
尤晓薇愈发弄不清白钰意图,尴尬地摇头:“主动撤稿的文章要什么稿费?坦率说,我正在考虑让弟弟离开周刊,或到学校教书,或到事业单位负责文书方面工作。”
白钰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转而道:“省城舆论主阵地不能被非官方刊物所占领,市委市正府要行动起来!从今天起含两办在内每天每个单位部门起码报送三篇关于城中村拆迁正能量文章,首先确保市属报刊网站论坛平台头条位置,其次请尤部长联系省属、全国性主流媒体,市电视台等也要跟上去做好深度挖掘、系列报道,我们抢在前面播出先入为主,后面再有抹黑、诽谤、歪曲事实的报道也就作用有限了,尤部长认为呢?”
“我回去尽快部署落实,力争打赢这场舆论战。”尤晓薇不卑不亢应道。
过了会儿将梅芳容叫过来,道:“麻烦梅市长亲自去趟网信办,监督他们删掉那篇文章――全网删除,然后把岭南乡音周刊网站封掉,上午十点钟前办妥此事!”
梅芳容略显诧异问道:“什么理由?”
白钰道:“应该由网信办告诉我什么理由,对吧?”
梅芳容展颜一笑:“不错,专业的人找专业的理由,还要负责做好解释工作。”
“然后麻烦梅市长再跑趟拆迁领导小组办公室,不,直接找云市长,”白钰思维跳跃很快,“今天宣传部那边可能会转一批申请到城中村采访的省级电视台记者,请她统一回答‘需要审核’,暂时不发采访证!当然也不说不发,而是需要认真审核,没有可提供的时间表,但无证采访将视为非法,不得在任何公众渠道播出!”
梅芳容何等聪慧,眼珠一转便猜到其用意,笑道:“可白市长要我向云市长转达,我怕她多心呢……云市长很珍惜跟白市长当面交流的机会,我不能夺人所爱啊。”
她故意将“爱”字咬得特别重。
白钰摇摇头道:“正府女干部多了我头疼,应该市长助理出面的事我冲到前面,外面又会说故意避嫌遮人耳目吧?怎么做都是错,索性就按规矩来。”
“好,我立即去办,中午前向您回报。”
“打个电话说一下就行了。”
“明明应该当面汇报,难道不是故意避嫌?”梅芳容歪着头问。
白钰一滞,摆了摆手道:“唉,我也真是……”
梅芳容带着笑意出门时正好碰到统战部长李璐璐,两人打个照面,李璐璐笑道:
“哟,梅市长心情不错,又从白市长那儿领了新任务吧?”
梅芳容犀利回击道:“怎么,俞书计前脚才出差,李部长后脚就跑白市长这儿来了?”
白钰在里面听了头更疼,最不喜欢女领导之间这样含沙射影说话。通过这段时间观察,他已发现梅芳容已经算女领导当中相对大气含蓄的,虽说暗底地不喜欢绿茶风格的云歌吟但绝少主动进攻,与高波相处也还算可以,只是不知为何,每每遇到李璐璐便沉不住气了,总要相互刺得遍体鳞伤才罢休。
李璐璐也是。
她美得低调、内蕴芳华,需要用心体验才悟出她的独特,若说梅芳容是雍容高贵的牡丹,李璐璐便是默吐芬芳的水仙,静谧中不经意嗅到幽香。
如果撇开病怏怏的云歌吟,她俩应是市府大院当之无愧的两朵“市花”,怎会关系恶劣至此呢?肯定还有外界不知晓的玄机。
“梅市长说得没错,本来俞书计交办的工作但他今天不在,联系后要我向白市长通报,”李璐璐边坐下边道,“昨晚市局按省厅要求撤销了关于岭南乡音联合协会备案问题的调查,今早申委统战部又以内部传真方式重申上级备案可以覆盖下级的原则,言下之意责怪市统战部小题大做;省侨联、省海外侨胞联合会等社会团体也致电表达了不满,鉴于此,我提议这件事不再延伸,权当……我要求的统一口径是误会,反正大家都懂的。白市长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白钰沉吟片刻,暗骂俞晨杰溜得快棘手的活儿一件都不沾,半晌道:
“如果各方认同误会的说法,那就天下太平,市局也不能就同一事件重复立案。不过有一点需要强调,我们承认上级备案覆盖下级的原则,但既然规章制度里明确要备案,除非上级部门修改或废除相关规定,否则还应该按章办理。”
李璐璐一点就透,道:“之前没备案就算了,以后还必须从严要求。”
“我知道统战系统每年都有针对党外人士提拔的名额,通过培养、考察、选拔、推荐等程序安排担任正府、司法等机关领导职务;统战部还协助民主党派换界选举,加强对台胞联谊会、欧美同学会、宋庆.龄基金会等组织领导,没说错吧?”
白钰道,“我还知道勋城传统世家不少亲朋好友没法走正规公务员途径,大学期间成绩优异也不入党,专门走这样的捷径……”
李璐璐笑道:“哎,不单传统世家,前有省领导后有市领导,白市长不带影射喔。”
她暗示申委组织部长姚家陵、市正协主席吕东墨都通过此法走的捷径,官至处级才不慌不张入党实现弯道超车。
见她笑得迷人,白钰不由得心神恍惚半下,赶紧低头喝茶然后道:
“市统战部发个通知,考虑到下半年全市集中力量攻克城中村拆迁难关,今年暂停党外人士考察推荐相关工作,名额指标纳入全市一盘棋考核!当然只是建议,具体要征求俞书计意见。”
李璐璐还在笑,不过渐渐严肃起来,道:“白市长准备拉开架势决战吗?”
“应该问,俞书计准备决战吗?”
“从昨天举措看得出来,至少目前您和俞书计是高度一致的,”她收敛笑容,“不妨透露一个消息,或许您从别的渠道听说了,那篇文章背后真正的大佬姓萧!”
白钰以放松的姿势倚到椅背上,道:“从昨天到今天,你是第一位告知真相的,我应该感谢你,还是感谢你?”
“哦,您那位漂亮亲切的女助理成天滔滔不绝,却忘了说这个?”李璐璐故作惊讶道。
“第一,她不是我的助理,市长助理是职务而非职能;第二,工作期间我从不对女同志评头论足。”
“那中午餐厅见,吃饭时评头论足没关系吧?”
“更不妥当,而且我脸盲,鉴定不出来。”
李璐璐笑道:“白市长言不由衷吧,听说白市长爱人是大美女,双胞胎小姨子也是大美女,成天被美女环绕还谦虚脸盲?让我想起有个脸盲不知妻美的典故。”
白钰道:“不不不,我的意思不能以长相左右对工作质量的要求,作为领导,如果在心里认为谁比谁漂亮,本身就会影响公正性,好像长得漂亮的做错事或做得不足没关系似的。”
点到为止。
李璐璐继而道:“昨天到今天处理此事的据我所知有三位,第一位不用提了,亲弟弟主笔已令她失去话语权;第二位也就是您漂亮的女助理……刚刚我表达得不准确,她不可能忘了,就是不说而已。”
“为什么?”
“您真不知道?”
“我不愿背后打听市领导们的私事。”白钰嘴上说得漂亮,其实没打听到,省城这边的人嘴都很紧,钟离良、晏越泽施出全身抖擞都没能打听到更多内幕。
李璐璐轻笑:“我这样面对面向白市长汇报,不算背后吧?”
白钰狡黠一笑:“只要与工作有关。”
“她出道初期当过一个人的秘书,真正的助理喔,正是那个人把她从股级提拔副科,后来又帮她从正科提拔到副处,完成仕途两次跨越,”李璐璐道,“那个人也姓萧……”
“萧三公子?”
白钰眉毛轻耸道。萧老有三个儿子,老大经商;老二先在学校后来转到文联,属于半官半文半官,据说与吕东墨交情深厚;老三也就是外界称为萧三公子,目前任京都商务部常务副部长。
难道调往京都前与梅芳容有过交集?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再联想萧家祠堂拆迁问题,是云歌吟主动提起,梅芳容确如李璐璐所说似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偏偏选择性遗忘。
情况复杂啊。
瞬间白钰有点后悔刚才不该一口气安排梅芳容两桩工作,特别第二桩容易让云歌吟误会――
不是误会男女私情,而是误会自己对萧家的态度。
有必要专门解释清楚,否则……白钰深知在这样位子的不易,有些事表面看说也行不说似乎也没关系,却是一根刺始终扎在心里,久而久之会产生化学反应。
“我什么都没说呀,”李璐璐笑得更迷人,眼里亮闪亮闪仿佛夜空里的星星,“第三位就是我,我不是大嘴巴,但偶尔能提供些重要信息。”
“是吗?”
白钰暗知李璐璐主动示好并非企图什么,在她的级别和位置自己根本帮不了,而是……
纯粹就是相同相近年龄异性之间的奇妙吸引力,她很美,自己虽不如潘富帅那么帅但结实有型,套句厚颜无耻的话叫做“散发着男性魅力”,令得她以及梅芳容等女领导青睐接近当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