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亲？”

　　 沈轻狂的肩膀，跟着抖了抖。

　　 少年的声音，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砸在她的胸口。砸出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那样子，别说有多憋屈。

　　 “你脑子又糊涂了？”沈轻狂喊道，“啊，不对，你怎么会说话了？”

　　 之前在一起，她可从来没有听他开过口。

　　 不对不对！

　　 她应该问的是，你怎么活过来了？

　　 之前，他明明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脏也没有跳动，身体还冰凉冰凉的。怎么一转眼，就活过来了？

　　 根本没死，还是死而复生？

　　 沈轻狂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很多问题。

　　 ……

　　 少年现在脸上的表情，可比之前生动地多。

　　 前几天，他脸上就木木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跟个傻子一样。害得沈轻狂一度以为，他是个脑子有坑的哑巴少年。

　　 结果没想到，被俞真道长判断无药可救之后，不仅活了，还能说话了……

　　 只是……

　　 沈轻狂一脸纠结地盯着他。

　　 怎么感觉，还是脑袋有坑的样子啊？

　　 “娘亲？”

　　 久久没有得到沈轻狂的答复，少年再次开口。

　　 “停停停――”

　　 沈轻狂举着手，朝后退了一步，喊道，“别叫我娘亲，我可不是你娘亲。”

　　 她今年才十六岁好吧，再怎么生，也生不出像少年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啊！

　　 “哎？”

　　 少年见她不仅拒绝，还朝后退了一步，心里很受伤。他的嘴角撇了撇，一副泫然欲哭的表情，望着沈轻狂，弄得沈轻狂很不自在，就好像自己在欺负人一样，心里升起一股愧疚。

　　 愧疚？

　　 不对！

　　 她为什么要愧疚呢？

　　 沈轻狂反应过来。

　　 她重新看向少年。

　　 可怜巴巴，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纯粹地就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干净地东西。所有的幽暗、犯罪、龌/蹉的事情，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都会感到自惭形秽。

　　 反应过来，沈轻狂默默地挪开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美色惑人，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你别捉弄我了。我真不是你娘亲。”

　　 尽管她已经挪开了视线，但少年的注视还是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就算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从他眼睛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幽怨、迷茫、可怜。

　　 “娘子？”

　　 沈轻狂拒绝的表情，太过明显。很快，少年就改了口。

　　 “啊啊啊啊，我也不是你的娘子！”

　　 结果改口之后的称呼，直接让沈轻狂吐血三升。

　　 “你脑子里面有坑吗？为什么要如此戏弄我？”沈轻狂有些生气了，“虽然你之前救了我，我该报答你的，但是，我不接受这样的报答方式！”

　　 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经常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的说法。可是，这不是演电视剧啊，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说完，沈轻狂心里就更郁闷了。

　　 她转过身，想要去旁边先冷静下。

　　 反正，她是不可能“以身相许”的。

　　 ……

　　 少年见她转身，以为她生气，不要他了，心情顿时落到了谷底。

　　 沈轻狂走了两步，似有所觉，扭过头朝少年看了一眼。

　　 可看了那一眼，她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只见少年垂着头站在那里。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就是这样，却让沈轻狂生出一种感觉，一种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你，还好吧？”沈轻狂开口。

　　 少年垂着头，没有回答。

　　 “我不是故意的。”沈轻狂道，“我只是太激动了，并没有真的生你的气。”

　　 听到她这么说，少年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就好像她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

　　 接下来，沈轻狂便想方设法地跟少年沟通。

　　 最后，她终于得出了结论――

　　 少年失忆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你来自哪里？”

　　 “不记得了。”

　　 “你是怎么被独眼老鬼抓住的？”

　　 “独眼老鬼是谁？”

　　 “关于你自己，你就一点东西都记不起来？”

　　 沈轻狂还是不死心，问。

　　 很快，少年对她的话，有了反应。

　　 “有。”少年道。

　　 “你还记得什么？”沈轻狂赶紧问。

　　 少年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吐出一个字：“你。”

　　 “……”

　　 沈轻狂感觉，自己又要吐血了，“除了我，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少年点头。

　　 “可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还要叫我娘亲和娘子啊……”沈轻狂嘀咕着。

　　 她判断，少年可能在之前，因为什么原因失忆了。后来，就碰到了独眼老鬼，被独眼老鬼抓了回来。醒来之后，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所以雏鸟情节，对她生出了依赖和好感。

　　 那现在怎么办？

　　 她要去青灵山，替俞真道长送口信给白凉真人。

　　 这一路，她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如果少年没有失忆，那他们可以就此分道扬镳。

　　 少年的恩情，等她从青灵山回来之后，再报还。

　　 可是现在，少年失忆了。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甚至比她还要少，懵懵懂懂的，宛若稚子……长得又这么好看，要是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出去，沈轻狂的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你现在失忆了，也不知道你家人在哪儿。那在你恢复记忆的这段世间里，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接下来要去善羽城，你是在这附近被独眼老鬼抓到的，或许我们可以在那里，打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情况。”沈轻狂试探着问。

　　 她刚说完，少年就点头：“好，跟你。”

　　 沈轻狂听了，松了口气。

　　 “不过，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沈轻狂问。

　　 少年望着她，眨了眨眼睛，里面清澈干净。

　　 “哎，算了。”

　　 沈轻狂摊了摊手。

　　 能活过来就好。

　　 像少年的这种状况，她也问不出个什么。

　　 这时，沈轻狂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附近不太安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能歇脚的地方。不过……”她面露为难，“我们现在，应该往哪里走呢？”

　　 俞真道人只跟她说了善羽城。

　　 可善羽城在哪里，要怎么走，俞真道人却没有说。

　　 要是方向反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少年抬起手，指着河流的方向，道：“这里。”

　　 “你是说，走这个方向？”

　　 “嗯。”

　　 “那好吧，相信你。”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好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