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阁下是哪位？”谢相离一手按着龙鳞刀刀鞘，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琼丹林，今夜月明星稀，树影婆娑，满地清辉如洗，“既然一路引我来此，不如现身一见。 ”

　　 白古道暗中躲着，他压着嗓子，把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是魔教七杀堂天枢，想来会会昆仑掌门的徒弟！”

　　 不管到底是谁要杀谢相离，既然对方故意留下冥教乌木令，那自己就将计就计，也借用魔教的坏名声，先来袭击谢相离一场，不求伤人伤己只求引起昆仑的注意，他不相信今晚有魔教潜入昆仑，谢昆大怒之下，明天的比赛还能照常进行。

　　 谢相离龙鳞刀微微出鞘半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从未听哪个魔教之人称呼自己为魔教。”

　　 “……”叫习惯了忘记改过来了，哎，我又不是真的魔教的人！

　　 “阁下藏头露尾不愿主动现身，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谢相离拇指一拨，整把龙鳞刀尽出，月洒刀刃，光芒锋锐。

　　 白古道抽出他从不知哪个昆仑弟子那里顺来的佩刀，跃出相迎，两人相过三招，又彼此退后。

　　 谢相离皱起眉头：“金云刀法，阁下是岳阳堡的人？”

　　 金云刀法是当年陪边颖过招，陪的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边家刀法的一招半式。

　　 白古道压低着声音，故意道：“都说了我是神教七杀之一的天枢，小美人，你怎么就不信？”

　　 谢相离神色一冷，面若冰霜：“那就拿出你冥教七杀堂主的实力，不要再故弄玄虚！”

　　 知道谢相离试探过后就要动真格，谢相离的武功内力都在他之上，自己又不敢拿出擅长的剑法与之相博，既然明知道打不过了，就只能耍阴谋诡计，白古道在引出谢相离之前，偷偷在谢相离的茶水里下了软筋散，只等一会儿药效发作了。

　　 他难得动脑子想个计谋，算准时间，甚至专门骗羌鸣和羌声到点带些人过来，让他可以佯装退败落荒而逃。

　　 两人不过再交手三十招，谢相离就察觉到内息突然一乱，分明是中了□□，他刚想往后退，却听到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响。

　　 前有敌人，后有暗算。

　　 白古道和谢相离几乎同时发现了那枚飞镖，他想也未想扔出手里刀打掉飞镖，自己勉强躲过谢相离的刀法，左手衣袖被割断了半幅，他连忙把手藏在背后，免得师兄看到那截断指。

　　 这时琼丹林走出了谁也没有发现的第三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修长，带着一张面具，开口声音冰冷：“天枢，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还要我杀他，现在却舍不得动手？”

　　 一听这声音，白古道就反应过来，这是那天说要杀谢相离的人。

　　 只不过天枢是谁？

　　 那神秘面具人向前走一步。

　　 谢相离和白古道齐齐后退一步，三人逐渐形成三角鼎立之势，只不过除了一副怡然自得的面具人，白古道丢了武器，谢相离身重软筋散，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白古道恍然想起了，天枢是他刚才胡诌的名字，他几乎立刻明白对方的诡计，这人要逼我在谢相离面前露出真实身份，让谢相离以为我要杀他，连忙赶在面具人之前大吼：“现在真是什么魑魅小鬼都敢冒充我神教教徒，我先要你命！”

　　 羌鸣和羌声应该就在路上，只要再拖片刻，等他们赶到，人多势众，必然惊动昆仑上下，到时候哪怕真的在众人面前露了身份，但只要抓到了这人，他也无所谓！

　　 “也好，让我试试你的武功！”面具人一跃而起，看也不看一边的谢相离，直接冲着白古道交手。

　　 两人都不带兵器，纯拼内力。

　　 仅几个吐息，白古道就知道自己输定了，这人看上去年轻，却像功力强得像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怪物。就是再加上没有软筋散的谢相离，他们两个人，还不一定比得过他。

　　 难道真的是魔教的人？

　　 面具人收起内力，手腕一转，抓着白古道比起了拳脚功夫，又是几下就把白古道打趴在地上，摇着头叹气：“可惜，比你爹当年差远了。”

　　 白古道自知打不过他，只能靠说话来拖时间：“我爹就是个种地的，怎么你也认识，难不成你也是个――”他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甩了一巴掌，面巾扯落，慌得连忙藏起脸。

　　 面具人冷冰冰笑了起来：“放心，你那小情人被你下了药，已经动弹不得，看不见你这张怪脸。”

　　 听到谢相离动弹不得，白古道心里又后悔又着急，就怕这面具人现在动手杀人，哀求道：“既然你和我爹这么好的交情，小侄求您放了他一命。”

　　 “你这张嘴变起来真快，之前还骂我，现在叫起叔叔了。”面具人一手提起白古道，扣着他命门，贴着他耳朵，声音阴冷，“我侄儿是殷白衣的儿子，是冥教教主，你是吗？”

　　 这面具男人居然真的是魔教之人，还跟当年鼎鼎有名的殷白衣是兄弟？！白古道大惊之下却忽然看到远处灯火渐至，刚想扯开嗓子大叫，却被人掐着喉咙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面具人带走。

　　 羌鸣和羌声听从白古道的命令半夜前来琼丹林，哪料看到谢师叔躺在地上，他们连忙去扶谢相离。

　　 谢相离勉力抓住羌鸣的手，一点一点站起来：“扶我过去。”

　　 不知道下毒者心软还是其他，他虽然内息被阻手脚僵硬，但神志尚清，他让羌鸣扶他到两个黑衣遮面的人交手打斗过的地方。

　　 从遍地混乱的打斗痕迹里，他找到了一个手印，五根手指，偏生少了小指那一节。

　　 面具人把白古道往地上一扔，自己寻了一块乱石坐下，他看白古道躺在地上不起来，冷笑一声：“侄儿，还要叔叔扶你起来？”

　　 白古道猛地坐起身：“魔教为什么要杀谢师兄？”

　　 “谢相离又不是谢昆，也配我动手杀他。”那人把面具脱下，露出一张清俊而陌生的面孔，“是他们昆仑有人要他死，找上我神教罢了。”

　　 “那天你说要在比武台上杀他。”

　　 “那天我正在同人说话，不想你突然出现，就想逗逗你。”男人看着少年，看了半天，叹了口气，“你终究被谢老儿养废了，心里向着昆仑派。”

　　 “是魔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哈，好个人人得而诛之，你是殷白衣的儿子，岂不是应该第一个杀了你自己？”

　　 白古道要往外走，却被对方一石子打在膝盖上，只能一瘸一拐坐回到面具人面前：“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什么要杀我自己？”

　　 “你一出生就害死你娘，要不是因为你，殷白衣怎么会死？”男人把面具放在手中把玩，像是回忆似的，“当初为了你，冥教死了多少人，你喜欢的那些武林正道又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远的不说，就近的，你心心念念要救的谢相离，金陵谢家在截杀你娘时，知道被你爹杀了多少个吗？当时谢氏七兄弟，只回去了一个。”

　　 “你娘不会武功，你一出生那些功力哪来的？不是你爹给你的，就是那些死人身上抢过来的！”

　　 白古道已经听呆了，这虽然是顾小楼的身世，但有关殷白衣的江湖秘闻向来是武林中最大的忌讳。

　　 即便上辈子他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得不过是当年冥教被灭，是整个江湖黑白正邪两道共同联手肃清武林祸害，而圣火教从西而来，打着复仇的旗帜，无论正派邪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你信不信，只要我放话说，殷白衣的儿子在昆仑，明天就有无数人纷涌而至，其中三成人要你死，剩下的人分两半，一半要你身上的天魔琉璃体，剩下的一半要你娘留给你的宝藏。”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不相信。”

　　 “还嘴硬！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走？”男人看到少年紧张地不自觉握紧了手指，那断了一截的小指就显得明显，“你要是还在生气玉衡削了你一根手指，我让他拿一条手臂来给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