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炎轻离哑然失笑,不由起了好奇之心,心道不知谁被劫色,又是谁去劫色?幸运的是,没过多久又来了一群人,这些人修为远在他之下,传音入耳形同暴露于朗朗乾坤,被炎轻离听个正着。
比如,其中一人就对另一人密语道:“说什么劫色啊,分明是飞卿道人替散修出手,教训万殊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另一人马上回道:“飞卿道人糊涂了?那小子是无嵇真人的亲传大弟子!”
“没糊涂,你看无嵇真人将自己的弟子惯成什么模样了。当年飞卿道人便与无嵇真人有梁子,现下出手,顺理成章。”
“唉,你说的这事儿,我听说过。当年玉阙门奉武台上,无嵇真人的师弟无尘真人剑挑天心真人,惹来天隐真人与无嵇真人绝招对冲。这事儿后来闹得可大了,散修盟联合天下散修,要上门找万殊宗讨说法。无嵇真人被当时的宗主鸿玄真人罚入悔过堂,无尘真人为保师兄,替之受过进入悔过堂,然后陨落了。”
什么?师兄也收了徒儿?而且散修竟知自己陨落,居然传得天下皆知?炎轻离十分惊讶,站在原地继续听那两人密语。
“听说无尘真人不止是无嵇真人的师弟,瞧奉武台上宁愿得罪天下散修也要替师弟出头的样子,就知他俩关系不一般。无尘真人陨落,无嵇真人愤恨难平大闹宗门,监宗鸿平真人连同其他人废黜宗主鸿平真人,以致万殊宗群龙无首,乱了好些年,前几年无嵇真人突破至合体境,才接任宗主之位。”
炎轻离:“……”几个意思?师兄大闹宗门?鸿玄师叔被废黜?师叔未将真相告知师兄吗!这才百余年,突破至合体境,怎么可能!这百余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啧,你说的这些谁不知,若不是万殊宗内斗,玉阙门又出了两个叛徒元气大伤,我们散修盟哪能趁机做大,与一宗三门四府平起平坐?”
“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
“正是正是。”
“就那边那小子,生得明眸皓齿,丰颐白皙,见过的人都说肖似当年的无尘真人。”
“无尘真人确为世间少有的美人。”
“无嵇真人将他宠成这样,这原因约莫占了大半。听说无尘真人与飞卿道人在月华峰上有过争执,这次又是那小子不占理,飞卿道人还不好好收拾他!”
“再怎么样,也是万殊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世运有厄,闹得太僵,不是很好罢。”
“天塌了自有高个顶着,我们头上还有散修盟的几位道人,你怕什么?”
“好吧。”
“走,赶紧过去瞧热闹,这种当面打脸的事,我觉着……哎哟!谁扇我的脸!”
炎轻离轻哼一声,凤眸微眯,暗暗收起法诀,往人群围住的那块空地走去。
说是空地,不过数间酒肆杂铺环绕林立,中央空出的些许地儿。炎轻离站定,由前人肩膀的间隙瞄过去,里面站了两个修者,一个模样十六七岁,一个模样二十有余。
那二十有余的修者他认识,正是昔日月华峰上针对他的飞卿道人。飞卿道人今年三百一十岁,才刚刚结丹,可顶着阎浮界最大散修盟的名头,背后又有人撑腰,即便境界低下,拍他马屁的依旧络绎不绝。
而另一个十六七岁,据说是重华亲传大弟子的少年,他头束白玉冠,身着水色道袍,靛青腰封束同色丝绦,下坠万殊宗弟子苍玉,中碾“玉微”。看着他,那神情模样,尤其那一双凤眸,确实有五分肖似自己。
“呵呵,师兄……”炎轻离站在人群外苦笑,“本座收的徒儿如你一般,你亦收个徒儿如本座一般。看来,即使本座陨落,你也不会忘记本座。”这大概是炎轻离百余年来最快活的一件事了。因为重华并未忘记他,哪怕他在重华心中可能已是陨落之人,重华依然心系于他。
炎轻离看着那少年,重华的亲传大弟子玉微,心情为之一爽,不啻冰天雪地喝了壶烈酒,温暖舒服到骨子里。
然而,炎轻离是开心了,玉微却不开心。他于多宝阁内瞧见一面色碧体莹的宝镜,刚准备买下来做小师妹的生辰贺礼,掌柜却说,已经被人定下了。
玉微作为重华弟子,从小受尽宠爱,莫说重华极为护短,从不责罚他,就连那几位师叔亦将他捧在手心,有什么新奇物件,珍稀宝贝,那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也是想方设法找来,万不会叫他失望。
如今他只不过想买一面镜子,就算已被人定下,但他拿出多于对方数倍的灵石,对方缘何不卖?不卖,便强买罢!结果这不长眼的飞卿道人半路杀出来,非说替师尊出手教训他,呵呵,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居然敢得罪万殊宗的弟子。
“你待要怎样!”玉微抬起右手,直指飞卿鼻梁,“我师尊是无嵇真人,你还敢出手伤我不成!”
玉微只筑基境中期,以他的年纪,与玉陵那是不相上下。可飞卿毕竟三百余岁,又是金丹境,玉微对上他只有吃亏的份。
“让开!”玉微长眉扬起,凤眸圆睁。
飞卿仔细端详了他一阵,稍后勾起唇角,挑眉冷笑,“你师尊当年飞扬跋扈,恃势凌人,你好的不学,倒将这套学个淋漓尽致。今日,我便当着众人的面,替你师尊教训你一番!”
既然号称替重华出手,便不存在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再说这事儿确实也怪玉微霸道,那小子仗着师尊为一方宗主,强买不成,砸了人家的店,这等不像话,哪有大宗门弟子的风范。且不说濮阳世家辖下尽是从各地云集而来的散修,单说敌视万殊宗者,除了散修,亦另有其人。这番下来,竟是没一人出面替玉微说话,有的想看万殊宗笑话,有的想看散修盟大展神威,总之各怀心思,静待一场好戏。
“你!”玉微气坏了。
以前的事儿,他听无瀛师叔提过,知道师尊很讨厌眼前之人,现下这人忽然冒出来找自己麻烦,年少气盛的他岂能咽下这口气。金丹境又如何?今儿个便试试这金丹境有多厉害!
玉微眯眼,凤眸暗沉,凌厉之气溢于言表,“飞卿道人是么,玉微领教了!”他扬起手,毫不犹豫从识海中召出一道青虹。
炎轻离与飞卿同时一怔,望着玉微手中宝剑,两人皆沉默不语。
“呵。”过了会儿,飞卿森冷一笑,嘴角尽是鄙夷,“瑶光啊。为何每次跟我散修盟过不去的人,都手持这柄剑呢?”
是谁跟谁过不去啊,狗便是狗,乱咬人!炎轻离凤眸微眯,寒着脸斜睨飞卿。
瑶光是炎轻离的剑,炎轻离诈死,那也是死过一瞬。便在那一瞬,他与瑶光滴血认主的契约已断,再加上这百余年间他从未呼唤过瑶光,因此瑶光表面看来为一把无主之剑,被重华交给玉微滴血认主后,亦未显示出反常。瑶光不比太上忘情,太上忘情可自寻英主,识主神魂,哪怕炎轻离来自未来,现下并未成为它的主人,它却依旧能够感知炎轻离,知晓他与自己关系密切。
当然,对于重华将瑶光交给玉微,炎轻离并无半分不喜。看着玉微手持瑶光,他想,师兄当时的心情,是不是同自己瞧向玉陵的心情一般无二?
瑶光细长轻盈,流霞缥缈,挥出去,光冲碧落,群魔胆颤,百怪倾危!
玉微轻扬下巴,长眉凤目,体态风流,“我师叔无尘真人之剑,当年几乎斩落玉阙门天心真人,今日用它来跟你过招,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他挽了一个剑花,起手势正是缥缈剑法中的穆如清风。
“哼!”飞卿脸色阴沉,眼底窜出怒火,煞是瞋目切齿。
天大的面子?只区区一个晚辈!无嵇你教出的好徒儿!
这些年散修盟与万殊宗摩擦不断,起因便是当年玉阙门之事。如今面对玉微,飞卿算是懒得压制火气,反正他这暴脾气天下皆知,就算拼上以大欺小的恶名,今日也要教训这目中无人的小辈!不过玉微虽霸道,剑意架势却绝不含糊,他能如此受宠,绝不只靠一张肖似无尘真人的脸。
飞卿冷笑,甩出一根拂尘,他的法宝为地上天宫,面对玉微,几乎没用使用它的机会。因为,玉微即便再天才,也只是筑基境。筑基境和金丹境之间隔了辟谷境,一个大境界,那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这现状,玉微自己也清楚,然而清楚归清楚,他可忍不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见着要动手,周围人群皆兴奋不已。炎轻离拧眉,心中暗道那是师兄的徒儿,霸道也好,恃强凌弱也好,都得护着,不能叫外人欺负了去。只是一会儿玉微打不过,他以何种身份出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亦或是穷极无聊的路人?且以什么境界出现,元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