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爷又是一笑:“多谢大哥,我下去了。 ”孙大爷瞧着自己兄弟下去,方才他说的那几句话却在脑中盘旋,夏家这位姑奶奶,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啊,不过,这样凶悍,难怪会被婆家休掉。
孙大爷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张美丽的脸了,孙大爷摇摇头,把这张脸从自己眼前摇掉,女人要的是贤良淑德能掌家,而不是这样一会儿装弱,一会儿强悍的女人。这种女人,活该被休。孙大爷下了结论,也就感到心平气和,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来。
陈角从孙家出来,回到夏家,把那些银子交割干净,夏金桂见事情这么顺利,叫过陈角问了几句,眉头不由微皱,这孙大爷今儿脾气怎么这样好了?前几天明明不是这样的人。魏娘子带了丫鬟要把银子给收起来,见夏金桂眉头微皱,笑着对夏金桂道:“这孙大爷,想来也是真君子,既答应了姐姐,怎么会又反悔。姐姐也别想这些了,婆婆让人给姐姐做了新衣裳,还要打新首饰,好穿去朱家赴席呢!”
夏太太虽说不擅长做生意,但花钱是非常在行的,她挑出的衣衫首饰,连夏金桂都没法挑剔,这会儿听到魏娘子这样说,夏金桂也就对陈角道声辛苦,让他下去,对魏娘子笑着道:“人家是请你,我不过做个陪客,怎还意思抢了你的光芒?”
“姐姐又说笑话了,你我现在是一家子,该是互相映衬,哪有我抢了你的光芒一说?”魏娘子的话让夏金桂和她打趣几句,也就放下心事,专心等着朱家赏花宴那天,好去朱家赏花。
这一回,可以说是要把夏家的名声真正打出来,夏金桂瞧着那些精美的衣服首饰,面上和魏娘子夏太太两人在笑,心里可没有一点放松。
转眼就是朱家赏花宴的日子,魏娘子和夏金桂两人相携而来,还没下马车魏娘子就挑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惊呼了一声:“今儿朱家请的客人,只怕不少!”
在这京城也是寸土寸金,朱家的宅子占的地方也不算大,此刻却能看出,从巷子口一直到朱家大门前,都停满了马车,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朱家想来也要趁今日,好好地把声名给扬起来。”夏金桂心里猜测着,已经有朱家管家娘子来到车前给夏金桂和魏娘子行礼:“夏姑奶奶,夏大奶奶,今儿我们家老爷还借了旁边一家的宅子待客,女客就往那家宅子,还要请两位担待些,此刻人多,两位请随小的下了车,步行过去,所幸也只有几步路。”
朱家虽说离京久了,但这些下人的礼数还是那么周到,夏金桂面上带着笑,让小舍儿扶自己下来,下车时候朱家的管家娘子扶了夏金桂一把,夏金桂已经对小舍儿道:“赏!”
小舍儿忙拿出赏封,朱家的管家娘子接过谢了赏,对夏金桂也多了几分亲热,魏娘子下车之后,一行人就往待客处走去,这一条路都被人拦住,男客从另一边进来,中间搭了个席棚,恰好两边都看不见。这朱家做事,果然和那些暴发户人家有所不同。
夏金桂一路走着,一路瞧着,心里的喜悦就要溢出,今儿朱家的赏花宴开的好,夏家的桂花也就重新回到京城人的视线之内了。人生还有什么能比赚上许多银子更让人高兴的?夏金桂面上笑容更加恬淡平静,和魏娘子进到待客地方,两边已经摆了许多的桂花树,那些大大小小的桂花树上都点缀着碎金一样的花苞。
魏娘子和夏金桂先去和朱太太打过招呼,也就随着众人前往观赏那些桂花,至于那棵最大的桂花树,是种在朱家的花园里面,要等今儿用完了酒席看过了戏,才好请女眷们前去观赏。
“瞧,这棵桂花,虽说这样小,但满开了花,朱家这是和谁家买的桂花,竟这样好。”已经有先到的客人边观赏边赞叹。
夏金桂一听到这话,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高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货物受人赞扬更高兴?
“要打听出来,也好寻这户人家买上几棵。”当听到不止一个人这样说的时候,夏金桂更欢喜了,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朱太太走过来,夏金桂急忙和朱太太打招呼,朱太太也笑着打了声招呼,就有客人问道:“朱太太,你们家的桂花,和哪家买的,瞧着和这市面上能有的那些花,都不大一样。”
谁都爱听好听的,朱太太也不例外,她笑着瞧眼夏金桂:“这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诸位想来都听过桂花夏家的名头,寒舍的桂花树苗,就是和他家买的。”
桂花夏家四个字刚一出口,在场众人神色都有了微小变化,有一个人已经疑惑地道:“朱太太,您别说谎诳我们,桂花夏家自从他家女儿嫁了,他们家太太又没有心情做生意,早就败了三四年了。”
“就是就是,不但如此,我还听说那位夏姑奶奶,是个悍妇,实在是,哎,你们晓得吗?前两天被抄家的宁荣二府,荣国府里王夫人的外甥,就是这夏姑奶奶的姑爷,两口子关系不好,然后这姑爷就打死了人坐了牢。”
夏金桂正打算顺着朱太太的话宣传一下自己家的桂花,就听到宁荣二府被抄家的消息,也是自己事情多,倒忘了算着时候,宁荣二府也该被抄家了。夏金桂深吸一口气,把涌上来的惆怅压下去,面上已经带上微笑:“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原先家母年老,现在家母已经过继了一个儿子,因此我们商量着,还是要把这生意做起来。”
众人都是聪明人,那说八卦的也停下说八卦,看向夏金桂,夏金桂深吸一口气,对众人微笑:“我姓夏,方才诸位所说的夏姑奶奶,就是我。原本婚姻一事,得系红绳,那是前生修来,谁知我前生不修,婚姻不谐,家母疼爱,因此才接我回家,家母如此疼我,所幸和兄弟弟妇也相处甚好,因此……”
夏金桂原本是想故意装作感动,让泪水盈睫,谁知想起种种,那泪就真的下来,夏金桂用手抹一下泪,脸上的脂粉都有些花了。夏金桂努力要让泪水不要继续流:“婚姻之事,原本,原本……”
众人也多是听京中人传说,没有见过真正的夏金桂,此刻夏金桂站在面前,一个柔柔弱弱的美人,又在那伤心落泪,众人不由把秤砣往夏金桂这边挪了下,还有人想起关于薛蟠的传言来,不由跟着夏金桂一起点头叹息:“哎,这所托非人,也只有我们做女人的晓得这里面的哭。”
“就是,我曾经听说,这薛公子临上京前,为了一个丫鬟,活活打死了一个公子,仗着好亲戚,就什么事都没了。”众人嘴里都啊了一声,还有人道:“我还听说朝廷这回抄宁荣二府的家,这薛公子,也有些干系,听说他在外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众人又点头,看向夏金桂的眼神多了些同情,魏娘子本在另一边说话,见众人都往这边来,也凑过来,等听了这些也就上前搂住夏金桂的肩,对众人叹气,一脸哀伤:“我婆婆原本以为是老亲,因此也没打听清楚,就把姐姐嫁过去了,谁知嫁过去后,宅倒屋竖,竟是妻妾不分的人家。姐姐在那里受的委屈,也不好意思说!”
说着魏娘子的泪落的更急:“就算说出来,人也只会说这都是做女人的不好,我婆婆着实心疼姐姐,这才咬牙把姐姐接回来,不然的话,就要白白为死囚守一辈子不成?”夏金桂在那听的汗淋淋的,这魏娘子说起白话来,比自己还要多些。
说着魏娘子已经在那用帕子拭泪,果真这番话掀起在场不少人的同情心,再有夏家还曾败落这一出,众人已经脑补出薛蟠宠妾灭妻,夏金桂孤苦可怜的事情来,更有人联想起薛蟠这是杀头的罪名,只怕这夏金桂在这家里,也被打了好几下。
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还真下的去手。已经有人忍不住说出来了,夏金桂此刻额头上的冷汗不由滴了一滴,但这要出来否认,又对魏娘子不好。
魏娘子也晓得不能再让众人想下去,抬头对朱太太道:“实在对不住,原本我们也不想说的,姐姐也从来不说一个字的,都怪我,怪我。”说着魏娘子就站起身,对朱太太福下去,朱太太忙拉住魏娘子:“这也不怪你,做女人的,在娘家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等出了阁,那就是任凭风吹到什么地方,就是什么样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