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默默地听着大地神君的策划，斗篷下的双手轻轻握在了一起。

　　 心里冷笑着。

　　 当她是白痴吗？

　　 她也是经历过许多事的，这种事情比起谋朝篡位也差不了多少，甚至因为都是修士，有移山倒海之能，比谋朝篡位更为可怕和残酷血腥。

　　 不要君长生的命？

　　 一旦君长生落败，他将魂飞魄散，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可她没有立即讽刺回去，而是故作一副意动神态，问了一些她更加关心的事。

　　 比如君长生到底什么伤，几次见他，除了他脸色比以往要苍白些，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伤势。

　　 “他渡第九重大劫，最后是被九重天雷劈回来的，整个上界都轰动了，且连伤十二位神君，虽未亲手杀死，但也要遭天道好生一番惩处。”大地神君兴奋又幸灾乐祸地说，“他如今连以往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了！”

　　 黎夜想也不想地喷回去：“即便只有十分之一，你们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不也拿他没办法？”

　　 大地神君一噎，恼羞成怒道：“那是他狡猾阴险，知道不敌就闭门不出，身边永远那么厚的防备。”

　　 想起三十多年前他刚回上界之时，他们一些神君也不是没有去试探过，甚至都组织了大规模的暗杀，但无一不是铩羽而归，损失惨重。

　　 几次之后，大家也就暂时熄了那个念头。

　　 如今好不容易机会就在眼前……

　　 他盯着黎夜，恶狠狠地道：“如今我是好声好气与你说，你以为你这样的身份，即便不答应就能够清静了吗？下一次来的就不是我，说话也没这么容易了。”

　　 意思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也是告诉黎夜，进了这个泥潭，就别想再迈出去了。

　　 说了这么多，真面目终于暴露出来了。

　　 黎夜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我可以答应，不过条件是最后君长生必须归我。”

　　 大地神君露出笑来。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还有什么？”

　　 “我如今才是仙君，在君长生面前毫无反手之力，就算仅仅是暗杀那个女人，但也是在君长生眼皮底下行事，还有那么多守卫，若想一击必中，必须实力再往上长一长。”

　　 大地神君皱眉：“你需要多久。”

　　 黎夜垂下眼眸：“不久，三年。”

　　 用无数天材地宝去堆，不计后果，不计成本，三年之内，她能够炼成第九劫，能够成为神君。

　　 大地神君勉强答应，三十多年都下来了，还差这最后三年？

　　 只是他想要先收走紫玉竹笛，以此来要挟黎夜，黎夜嗤笑：“弄走这个东西，我七日之内就能死透。”

　　 大地神君这才收手。

　　 黎夜却趁机坑了不少宝贝来，全部给了天鸿大帝。

　　 ……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黎夜练成了第九卷，得到了神君之位，君长生终于亲自上门了。

　　 他是来要天堂砂的。

　　 这三年他运气大好，终于到那幽冥之地得到了幽冥之心，如今就差这么一味天堂砂就能为阿离解毒了。

　　 他等不急了。

　　 而已经成为“夜色神君”的黎夜气息变得更加隐晦难测，她看着君长生眼中的急迫，淡淡一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这三年中，你从未想起过什么吗？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她眼神冰冷中透着至深的凄凉，像一把刀子直直戳入君长生的心脏。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然后是一种烦躁渐渐涌上来。

　　 他这些年只要一想起黎夜，就心烦难安，他本来不打算亲自来见她的，隐隐中有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但他还是来了，心底有一抹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想要见到她的冲动。

　　 他用急于治好阿离的冲动和急切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可是所有的努力全都在她这么简简单单一句问话中被打消彻底。

　　 他只能绷着脸，握紧拳头，调动元力压制，才能克制住想要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他像是对黎夜说，更像是对自己说：“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一段过去，我对不起你，但你不是也答应用那些法器抵消掉过去吗？你何必苦苦纠缠？”而你又何苦念念不忘，执着与此？他对自己说，他觉得自己体内还有一缕神魂，那是对黎夜不眷恋和不舍，可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

　　 甚至，因为那缕意识对黎夜的爱恋太深沉，已经形成了气候，衍生出他的第二神格。

　　 那是极度危险的事情，一旦这第二神格继续强大，他的身体里等于有两道灵魂，他将控制不住自己，他绝不允许自己落到那种境地。

　　 所以，眼前的女人是他必须舍弃的。

　　 他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望着黎夜声声质问道：“我们在一起时，共度过患难吗？”

　　 没有，她只是拖累他，让他困顿难过。

　　 “你了解我吗？”

　　 没有，她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们一起经历过很悠久的时间，以致于铭心刻骨了吗？”

　　 没有，他们只在一起三年多，可是这三年多对于已经度过了上万年岁月的君长生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连一道痕迹都不会留下。

　　 黎夜闭上眼，最后一点奢望也破灭，心一点点地死去。

　　 君长生撇开眼，狠心道，“所以你看，我们并不适合，我知道当初那个我曾经爱过你，但那只是天道的戏弄，只是血咒的力量，可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迷失而搭上一生。你非常优秀，美丽执着，如果你将这份情意放在别人身上，我相信你会获得你想要的爱意回报。”

　　 一时的迷失？

　　 黎夜冷笑起来，退后两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君长生道：“我只是想帮你恢复容貌。”

　　 “不必了。”黎夜冷酷地拒绝，将天堂砂丢了给他，“这东西现在是你的了，你走吧，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君长生沉默一刻：“那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是啊，他们现在两不相欠了。

　　 黎夜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冷笑起来，那笑声被她布下的禁制笼罩起来，反复地回荡，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品味其中的绝望，愤怒，凄楚，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