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马寨
第二天早上我去劳务市场去找张奔,但他不在。不过我很快就用其他的方法找到了林群施工的地点,这很容易。
林群的施工地点在辽宁中部地区的一个小山村,坐落在千山山脉之中。经过打听我得知那个山村名叫挡马寨。我心里叨咕着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后来才想起来那是我一个高中哥们儿的老家。我索性就让他给我当了一次向导,吴洋因为要放年假的原因执意要跟着我一块去,我没法推托就带上了他。
我那哥们儿名叫大伟,高考失利时候在家那边做了些小生意,倒腾电子产品,鼠标、键盘之类的东西,生意惨淡,没什么事就跟着我一起来了。
我们三个人开着我那辆破旧的低档雪佛兰轿车晃晃悠悠一路颠簸地开往挡马寨。
大伟坐在副驾驶,一路上跟我抽烟闲谈,把吴洋一个人冷落在后座上。他是个瘦高个儿,烟不离手,问我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我说了两句之后,便问他有关于挡马寨山村的事情。他一摆手,说道:“那个破地方闭塞得狠,估摸着现在也就十几户人家,能出去的人早就出去了。千山山脉四处环山,全他妈的盘山路,赶上村里人有个什么急病,连个医院都没有,只能等死。”
我问:“那你在那边还有什么亲戚在吗?”
大伟点点头,说道:“就剩下我舅老爷那一家子了,几年不来往了,过年都不来。”
“那咱们这么空着两只手去,是不是不太好呀?”我道。
“嗨,没事儿,我舅老爷这老头儿,别的不好,就喜欢喝酒,我给他带了两瓶好酒,到那什么都好说。”大伟问道:“对了,小川,你又是为什么来这破地方啊?”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给大伟讲了一遍,大伟听后连连点头说道:“有点意思,真不错。”
我又跟他说,我们这一次可能要在他舅老爷家住一宿,会不会不方便。大伟说道:“你放心,我舅老爷他不走,那就说明他在那小山村里活的还挺滋润的,家里条件算好的,有前后两间房,够住。”
“他做什么的?”
“嗨,老农民一个,种地的呗。”大伟说道:“不过他也有副业,哈哈,是个老算命的。”
“算命的?”我一皱眉,先是冒出个风水先生,然后又蹦出个算命的,怎么想怎么觉得晦气。
“对呀,他十几年前就出马了,老骗子了,哈哈哈哈。”大伟一直很乐于自嘲,说起话来全无忌讳,“以前都说他算得准,村里人有啥事儿都让他瞅瞅,不过我是没看出来他算准过,算命先生说的话,两头堵,满口胡说呗。”
我笑了两声没有回答,身后的吴洋却冷不防地来了一句道:“算命也是有套路的,他们也遵循着一些数学上的逻辑关系与运算法则,准与不准是另外一回事。”
大伟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看吴洋,然后冲我撇撇嘴,用嘴型对我道:“这是哪里来的煞笔?”
我从观后镜看了一眼吴洋,他显然读出了大伟的唇语,但也没说什么。
汽车绕着盘山公路开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挡马寨,在经过附近的盘山公路的时候,我估摸着这里就是林群施工的路段了。
大伟跟我说,他以前都没看到过这些路,都是后修的,从前面的桥拐下去就到挡马寨了。
下桥的时候,吴洋看着桥面又是冷不防地说道:“我看那个叫林群的人脑袋有问题。”
“这话怎么说?”我问道。
“这桥修得有问题呀。”吴洋说道。
我跟大伟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就问道:“怎么这样说呢?”
吴洋看着桥面,他跟大伟不熟,表现得有点羞涩,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路桥施工的基本原则就是节省路段,尤其是桥,全世界没有桥是带弯迂回的,当然除了立交桥。这下面虽然没有河,但确实稻田山谷,修桥的时候也应该按照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则,但它没有,他明明可以直接通过,却绕了个弯,增加了工程量,这样的话,林群的收益也会有所减损。”
吴洋这么一说,我也恍然大悟,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有多想,拐下桥面就来到了土路,路面一下子颠簸起来,地上还有为融化的积雪,导致路面异常难行。
经过了二十几分钟的土路,我们终于来到了大伟的舅老爷家里。这里的确如大伟所说,交通极为闭塞,四面环山,这些山都不算高,但却连绵起伏,完全把山村围困在了里面。
大伟的舅老爷家里只有老两口,年轻人都搬了出去,老两口六十多岁,难离故土,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来的时候大伟给他舅老爷通过电话,来的时候正是午饭的时间,老两口给我们做了一桌农家菜。大伟把两瓶茅台酒摆在桌子上,他舅老爷果然立马笑开了花,几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聊。
大伟的舅老爷名叫黄永强,村里人都叫他黄师傅,他跟着大伟两个人聊了聊家常以后,开始问我和吴洋两个人大老远跑来山区有什么事情。
我说明了来意,但是当我说出我是来找林群和他的那些失踪的工人的时候,黄师傅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立马岔开了话题。这样明显的变化我自然早就察觉了出来,当然不能就此罢手,于是赶忙说道:“黄师傅,你知道林群那伙工人去了哪里吗?”
没想到这黄老头儿一瞪眼,没好气地对我道:“不知道。”
我耐着性子好说好商量地继续说道:“黄师傅,人都失踪了有半个月了,家里人都很着急呀。”
“着急怎么了,你怎么肯定他们是在这里?”黄老头儿倔脾气上来了,越说越呛人。
大伟见这情况赶忙给黄老头儿倒上酒,笑着说道:“来来来,舅老爷,他也就是那么随便问问,我老哥们儿了,你别放心上,咱喝酒,别扫了兴。”
黄老头儿这个反应,很明显是知道情况的,这我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又道:“黄师傅,失踪了这么久,人命关天呀。”
黄老头儿的酒杯都举到嘴边了,“啪”得一声又撂在了桌子上,冷冷地说了一句:“那是他们该死。”
我能看出来,这个黄老头儿是个没心眼儿的主,他的回答完全是前后矛盾,他必定是知道实情的。只不过,眼下吵得这么不开心,倒是夹在中间的大伟左右犯了难。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再好吃的饭菜也都变得索然无味了。黄老头儿的媳妇儿看着我们,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饭后,黄老头儿让我和吴洋出去,他要单独跟大伟说两句话。我和吴洋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农家的院子里,我走到一旁点了一支烟,吴洋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有可能觉得这次旅途有点无聊了。
我的确很好奇黄老头儿跟大伟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没有去偷听,一来我不方便这样做,二来我相信,如果黄老头儿所说的信息有用的话,大伟会转告给我的。
我的烟抽了一半,忽然听见吴洋在远远的一旁柴火垛子边上冲我喊道:“小川哥,这老农民们真生猛,大雪天的光脚丫子走路啊。”
我一皱眉毛,吴洋的思维一向很跳跃,有时候我跟不上他,就一边走过去一边问:“你说什么?”
我走到吴洋的身边,他指着一人多高的柴火垛子边上的雪地对我道:“你看,这里有几处脚印,光着脚的脚印。”
光脚在雪地上行走?我有些不相信,低头一看,发现的确如此,在柴火垛子的周围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大部分都已经被踩花了,但是仍有零星的几处脚印可以辨别,其中就有几处人脚的脚印,这几天冷得邪乎,地上的积雪保持的很好,而且柴火垛子被堆放在围墙的一角,背风,雪地也没有被破坏,甚至那脚印的脚趾都清晰可见。
除了那几处光着的脚印,还有几处穿鞋的脚印,从大小上来看,不属于同一个人,在逻辑上来说,更不可能。我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一处脚印格外奇怪,低头一看,只见脚印的一半留在了外面,而另一半则被埋在了柴火垛子之中。
我脑子里略过一个念头,立马踹了一脚柴火垛子,可是没有什么反应。我搬下几块木块,又踹了一脚,还是没有反应。但我坚信我心里面的判断,开始让吴洋帮着我搬下柴火垛子上的木块,两个人搬了一通之后,我突然听到在柴火垛子的下面传来了“呜呜”两声,声音很微弱,但我听得真切,印证了我的假设。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条,探进柴火垛子里面,翘出一条缝隙,眯着眼睛往里一看,赫然发现一只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也正从里面好奇地瞪着我。
我吓得往回退了一步,急忙对吴洋说道:“快帮我搬柴火,这里面有东西!”
吴洋刚要过来帮我忙,突然听见身后发出了“叮”得一声响,我们两个人回头一看,只见黄老头儿的媳妇儿看到了我们,手里的铁盆掉在了地上。我跟她对视了几秒钟,她突然跑进了屋子,冲黄老头儿喊了一句什么,黄老头儿闻言立马冲了出来,对我咆哮道:“兔崽子,你有没有点教养?马上给我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