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母叫容铮到楼上书房谈话的目的很明确――
“你那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叫容铮爸爸并不会太让人讶异,但叫她家闺女‘妈咪’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请在您身上取一些样本和贝贝做比对。”决定带贝贝回来之前容铮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虽然言母的突然冷静有些出乎他预料,但之前确定好的应对之策却不会就此改变。
听了容铮这番话之后,言母心里又是猛地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小丫头跟我还有关系?”从言母刚才的问题也不看看出,她的意识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所以才会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力。
看来,容铮之前提出的‘心病还需心药医’的策略很成功。言母晕晕乎乎了一个多月,就因为女儿找了个万里挑一的男朋友就突然清醒,这事虽然听起来有些玄乎,却是已经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事实。
“贝贝和您女儿长得如此相像并非偶然,dna比对结果显示她们俩的dna匹配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我有绝对科学的证据证明她们俩有血缘关系。”
“这不可能,我女儿没有怀过孕、也没生过孩子,贝贝怎么可能跟她有血缘关……”
“所以,用您的样本再做一次比对非常有必要,鉴定结果可能会让您想起一些事。”言谨希不是言母亲生的可能已经被排除,这一次鉴定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容铮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想借机试探,以证实他心里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容铮的试探计划很快就收到了成效,从言母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已经想起了一些已经尘封许久的回忆。
这一次,容铮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拿出手机翻出一组照片展示在言母面前,“您和我都知道,照片上的人不是言谨希。”
“她肯定不是!我家希希从来没剪过这么短的头发,也不会穿这种中性化的衣服。”话说到这里,言母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眼眶也渐渐湿润。
“她不是您家希希,但也是您的女儿。”容铮极少因为某件事或某句话如此纠结,但刚才的这一句,他却在心里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敢说出来。
言母的精神和意识应该还没有到完全恢复的状态,若是接受不了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况可能会再次失控,到时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其实,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言母心里就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但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她还是勇敢地问了出来。
“如果她还在,我也不可能带贝贝到这里找妈妈。”对言母来说,她的另一个女儿已经是已死之人,相信她也应该能接受这个女儿是真的已经永远离开的事实,容铮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一点上。
听完容铮这番话之后,言母突然陷入长长的沉默。就好像突然被掏空了意识一般,整整五分钟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最后,还是容铮一句‘照片上的男人不是我’才又把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不是你?”为了确认自己没看错,言母还特地凑近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世上有另一个言谨希,为什么不能有另一个容铮?”瞧容某人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的好像世上所有人都该有个孪生兄弟姐妹似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容铮刚才的话已经给出了很明确的回答,但为确保万全,言母还是想听他直接确定。
“照片上这个人是我的孪生弟弟容钊,他才是贝贝的生父。但是很遗憾,他和贝贝的母亲在一次车祸中意外离世。当时贝贝也和他们在一起,是她的母亲用身体护住她才让她侥幸捡回一条命。被救出来之后,贝贝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才醒过来。她睁眼醒来一看到我就喊爸爸,然后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女儿。”容铮讲的这段经历听上去真的很像一个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奇幻故事,但却真真实实地在他的生活中发生过。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和容铮确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气质上却是天差地别,容铮给人的感觉是清冷高傲、不易接近;而照片上的这个人身上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和文艺范,看上去也平易近人的多。所以,言母对他讲的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多怀疑。只是,即便相信他说的都是真事,心里也还是有很多疑惑,“那你一到g市就找上希希又是怎么回事?”
“贝贝的母亲出车祸之后被送去医院做了急救,最后勉强缓过来一口气,她在临终前告诉我她还有个孪生姐妹,可能还在她父母当初带她出国之前居住的城市,希望我能找到这个人,所以我来了这里。”一开始,容铮答应贝贝的母亲帮她找回孪生姐妹只是想了却她一个心愿。但贝贝醒来叫了他一声爸爸之后,却让他有了新的打算:既然贝贝会把他误认为爸爸,或许,他能想办法给贝贝一个没有改变过的完整家庭。
“这么说,你只是想帮贝贝‘找回’母亲才来的g市,找到希希之后突然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她和贝贝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话说到这里,言母的心情也变得纠结不安起来,如果她的猜测属实,她家希希被蒙在鼓里该有多可怜。
“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如此,但后来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您应该看的出来,我对希希绝对是用了一百分的真心,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我和她会相识相爱,根本就是上天的安排。”这也是一向不信命的容铮为什么会突然认可‘命中注定’这个说法的原因。
“上天的安排?”将这个字低声重复一遍之后,言母的心也渐渐豁然。只是,想起她的另一个女儿当年被绑匪撕票之后居然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活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英年早逝的命运,心里还是唏嘘不已,眼眶也再次被泪水浸湿。
“事以至此,您也该想开点,不必为已经不可改变的事悲伤。现在,我还想请您告诉我希希是否知道她有个孪生姐妹的事。”
“她不知道,当年绑匪其实是把她们姐妹俩都一起拐走,但是希希比较走运,中途就被人救了出来,经过那件事之后,她就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彻底地忘记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医生说她这是选择性失忆,因为不想她再想起被绑架的可怕经历,也不想让她知道她妹妹已经遇害的事,所以我和她父亲也没有刻意逼她想起什么,之后一直把她当成独生女一样养到了这么大。”
从言母的神情来看,她心里肯定还是更希望这个秘密能一直隐瞒下去。但现在贝贝已经出现,希希心里的疑惑肯定比她更多,这个已经瞒了二十年的秘密也必须揭开。希希已经不是当年受过惊吓之后不敢单独去任何地方的可怜小兔子,她现在的心理承受力应该足以应付这一切。
“您要是不想告诉她,我也能想其他办法解决。”容铮还真是一位时时刻刻都会替长辈着想的二十四孝好女婿,什么难办的事都不怕往自己身上揽。
“不必了,你能想出再好的办法也是欺骗跟隐瞒,万一有个差池,还可能会有反效果。她问你的时候你只管照实说,如果她对孪生姐妹的事有疑问,我来跟她解释。”容铮处处为自己和希希着想,言母当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可不忍心让他背这个‘黑锅’。
虽然所有的话都已经讲开,言母心里的疑问也差不多完全解开,但二人还是在楼上书房足足谈了半个小时才下楼。
因为要就着贝贝,楼下已经开了饭,喂完贝贝之后,言谨希也快速地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等到她准备抱着贝贝上楼休息时,才看到妈妈和容铮一前一后地下楼。
某人被叫上去这么久,言谨希也一直揪着一颗心,除了好奇妈妈会问他什么之后,也有点担心一旦他的回答不能让妈妈满意,会有怎样的后果。
贝贝的突然到来确实让她方寸大乱,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因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关系。除了因为很多谜底尚未解开之外,更重要的是,其实她心里还是舍不下他。
吃过美味的鸡蛋羹、又吃完退烧药之后,贝贝本来已经晕晕乎乎地快要睡着,但一看到爸爸出现,她还是很快恢复了活力:“爸爸,你刚才有没有挨骂?”
对贝贝的杞人忧天容铮的反应只能用哭笑不得四个字来形容,也不知道她亲爱的‘妈咪’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好好的一次谈话,竟然脑补出了挨骂。他这么英明神武,会是随随便便挨骂的人么?
因为对这两个字颇有意见,也别指望他给贝贝什么好脸色:“乖乖跟你妈咪上楼睡觉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只是,他不还没意识到贝贝现在已经是有了靠山的人,随便给她摆脸色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孩子也是关心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容铮显然没想到短短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让言谨希和容贝贝站在了同一战线,当然,对这样的状况他也是喜闻乐见,“行,是我错。你先带她上去,我先陪伯母吃午饭,很快上去找你。”
饶是某人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份上,言谨希还是不甚满意。还好有某人的未来岳母仗义地站出来帮他圆场,“你现在还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大人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爸爸没做错事,我也不会骂他。”
听妈咪的妈咪这么一说,贝贝很快就安了心。可言谨希这边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她甚至怀疑容铮是不是给妈妈吃了什么魔药,妈妈不仅对他和颜悦色的,对贝贝的态度也是亲昵得不像话,就好像这小丫头是她的亲孙女似的。
言谨希本来还想追问两句,可怀里的小可怜已经耷拉下了眼皮,看样子确实是又累又困,她也只好先带她上楼休息。
小孩子本来就容易睡着,加上刚刚吃过退烧药、又有长途飞行带来的疲倦,贝贝的入睡速度自然更加迅速。
只是,入睡快不代表睡得沉。言谨希才刚把她放在床上盖了被子躺好,准备起身去浴室哪个热毛巾给她敷一下额头,贝贝的小爪子就开始乱扑腾,“妈咪你要去哪里呀?”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玄幻的事,言谨希当下就傻了眼:要不要这么神,已经睡着了居然也能感觉到她要起身离开?
“我不走,就是想去浴室拿块毛巾给你擦擦脸。”为了让惊魂未定的小丫头安心,言谨希只能试着凑近了在她脸上亲一口,以示安慰。
只是没想到,只是这轻轻的一碰,竟然让前一秒还在熟睡着的容贝贝倏地睁大了眼睛,“还是妈咪疼我,爸爸以前从来不亲我的。”
“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喜欢亲你呀?”既然贝贝已经睁开了眼睛,言谨希只能坐下继续陪她聊。
“我没问呐,不过我猜他应该更喜欢亲妈咪。”好家伙,这小丫头的神棍天赋可是丝毫不输容某人,不愧是有相同基因。
言谨希显然对此毫无准备,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干笑一声作罢。
“我猜对了是不是?”小丫头可精明了,深知不说话就是默认的道理,却还是铁了心非要妈咪亲口承认。
言谨希本来就没有和小朋友相处的经验,对贝贝这种精力旺盛、生了病还不安分的小孩更是没辙,只能说点狠话吓唬她:“医生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么,小孩子生了病就要吃药跟好好休息,不然就要送去医院打针,你到底要不要睡觉?”
“我想要妈咪陪我一起睡。”一年多没见着亲亲妈咪的面,容贝贝心里已经有了很严重的阴影,总是担心又会出现一觉醒来妈咪已经不见的可怕状况。
言谨希本来想下意识地回一句‘我现在一点也不困’,却还是再次在容贝贝瞪大眼睛卖萌装可怜的万能表情面前败下阵来,“我还是要先去准备一块热毛巾,医生刚才说吃过退烧药之后可能会出汗严重。”
“我要跟你一起去。”这孩子,真是粘人的没救了。
“浴室就在前边,我进去之后也开着门,保证一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还不行吗?”面对这样的贝贝,言谨希的心情是既无奈,又觉得心疼。这孩子是有多害怕她离开才会表现出如此紧张的任性,这么近的地方也要一直跟着。
“那好吧。”虽然不是完全心甘情愿,但贝贝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头。然后在妈咪起身离开之后,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言谨希很快就拿了软软的热毛巾出来,侧过身在贝贝身边躺下之后便果断地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这一次该闭上眼睛安心睡觉了吧?”
“妈咪身上好香哦。”满足的深吸一口气之后,一团软软的小身子便像小球似的滚到了言谨希的怀抱。
这一次,贝贝是真的睡着了,嘴角始终挂着满足又安心的笑容。暖暖的、甜甜的,还有种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心情变好的魔力。
容铮是在言谨希想起身换一块热毛巾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贝贝从她怀里移开的无助时刻突然出现的,“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女儿,本来就该由你照顾。”因为心里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言谨希对容铮的态度也带了明显的‘气愤难平’。
容铮也没有对此多做辩解,只是很主动地从她手上接过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软毛巾,然后径直走向浴室。
换过热毛巾给贝贝擦了一遍额头之后,容铮还不忘用体温计又测了一次。
退烧药的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贝贝的体温已经降到了三十八度以下,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
“她现在应该已经完全睡熟,没那么容易醒过来,你可以试着松松手,这么一直抱着她睡也不是办法。”除了担心言谨希的胳膊会被压麻之外,其实容铮真心害怕的还是这个坏习惯一旦养成以后恐怕很难改掉,到时候,某人的床边可能会没有他的位置。
“算了,也没有特别不舒服,还是继续抱着吧。”四五岁的小孩子没多少重量,而且贝贝只是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确实不会造成太大压力。刚才小丫头的各种莫名紧张言谨希依然历历在目,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什么都依顺着她、让她更离不开你,以后想摆脱她就更难了。”容铮这番话还是接着刚才的担心说的,反正就是担心贝贝太粘她会损害到他的‘利益’。
但言谨希对此却有另外一番理解:“你会让我有机会摆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