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兰的路痴属性让她面对迷宫,极不自信。反复确认半个小时,终于下定决心,起身丢开树枝,她豪气干云一挥手:“走。”
杨明修一直等她,见她标注的路线不差,也没说话,任由她昂首挺胸,领路在前,直到第二条道口。他瞧她雄赳赳踏上中间的歧途,嘴角一抽,不得不驻步。
陈秀兰转身瞪他:“干吗?”
“你确定是这支?”杨明修在她气势汹汹的防备之下,摸摸鼻头,苦笑:“我怎么觉得,右边才对。”
“不可能!”陈秀兰直觉他要忽悠她,坚定摇头说:“我敢肯定,绝不会错。中中右中左左中右,是你记差了。”
杨明修目瞪口呆。来时“中左中右右中左中”,去时变成“中中右中左左中右”,这么明显的不对应,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还不如直接倒过来念一遍,虽然都不对路。
陈秀兰不等他苦恼如何说服她,不耐烦说:“你不走,我可走了。”说完,扭头拔腿就走。
“哎!”杨明修连忙跟上几步,语气诚恳,试图解释:“真有出入,不骗你。我一直认为是‘中右中左左中右中’,咱们核对一下?”
他越强调,她越警惕:“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陈秀兰心想,自古佞臣工于谗言,小人巧乎簧舌,自己耳根软,必须坚持初衷,否则迟早被心诡行谲的俩兄妹绕进去,栽大跟头。而且,她验算那么久,几次结果达成一致,怎么会有问题?
杨明修叹口气,复轻笑一声,一边观察路面情况,一边不远不近缀后。
两个多小时过去,在二人肚子咕咕叫唱的背景音乐声中,陈秀兰版副本地图终于走到尽头。本该在望的河岸一点踪迹也无,呈现在他们的面前的,依然是无休无止的泥肠小路,少绝人迹。
蹭一蹭鞋底泥水,陈秀兰默,跟杨明修大眼瞪小眼,最后实在忍不住腹内新一轮空城计,找个地方拍拂干净,坐下休息。她从仓库掏出两瓶矿泉水,掰一块压缩饼干,同他一人一半。
杨明修也不推辞,一边补充体力,一边静静看她愁眉苦脸,重新规划方向。这回不仅要考虑自营地返回渠坝的走法,还要兼顾此时所在位置变化,直愁得她挠破头皮,两眼发直。
“你说,”陈秀兰率先打破僵持,既怀疑自己,又不愿意轻信对方:“是不是哪个地方转错了?”
“最好不是。”杨明修把饼干吃完,一渣不剩,然后喝口水,说:“现在这样,还能原路返回。如果中间大意,出现问题,我们无法判断失误岔口,回去更加难了。”
可惜,太阳一晒,雪化进土,很多脚印渐渐模糊。两人吃喝整顿完毕,沿途循溯至半,再辨不分明。
陈秀兰抓住诀窍,兴奋说:“左中右右中,这是第六处,接下来应该往左。”
“反应过来了?”杨明修笑她:“我还在想,万一大小姐再次理出状况,鄙人脑容量有限,恐怕要晕。到时候,拗又拗不过你,少不得舍命陪佳人,天涯海角,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佳人不以为然。不是他拖她后腿,她用得着白费时间闯什么迷宫,甚至连方向也不需要狠认,直接“凌空虚踏-扶摇步法-穿云纵-神龙无踪”,经典套数,行进空中,两点一线,一路向北,又准确又迅速。如今多一个人,她想施展轻功,不得不死命驼他,不喜欢肌肤过分厮磨不说,体力也支撑不住几十米,倒不如缓缓途之。
深一脚浅一脚,眼见再有三四里路就能折归起点,突然从一处残石断垣冲出一个人来。这人,陈秀兰见过,是李梁庄村民,一个高瘦的庄稼汉,手里拎一把锄头,曾突袭他们并看押储物间。
庄稼汉慌慌张张、逃不择路,朝二人所在位置奔来。在他身后,追一只丧尸,双目猩红,脸骨半露,颈肩烂肉披挂,肚腹脏器垂悬。
“救命!”来人高呼一句,两下蹿到陈秀兰身后。
不等变故靠近,一枚钱镖在他耳鬓擦过,长啸生风,向他身后激去,打在来尸眉间,一点油皮不破。庄稼汉一躲,换陈秀兰直面危机,当务之急,她哪敢耽搁,扬腕又一块飞蝗石甩出,砸上腐烂大半的脑袋,竟似不疼不痒。
此时,丧尸已经近在咫尺,不分对象,直扑陈秀兰。
她这才顿觉情况棘手,雁退数步,终极必杀无影针出手,成功阻断丧尸逼近,却仅仅维持片刻。对方顶着额上毫毛一般的暗器,仰天嘶吼,重新欺到跟前。
陈秀兰花容失色。无影针算得武侠位面商店的顶级武器之一,经5种内功分别加持力道、远距、速度、连发和耐久,当然还可以选择性淬毒,极其霸道。别的暂且不论,单就力道一项,轻松戳透金刚石不在话下。可是,对上这头丧尸,居然破不了防。她心慌意乱,也不知道挨上一记,身上的天蚕丝中衣护不护得住自己。
她太过惊惧,忽略了一样:对方明显是一只进化出防御异能3级丧尸,那么,倘杨明敏所言切实,则兼具其它异能的可能性便降到最低,自然很难拥有过人的力量。
火光电石之中,一道灵光闪现:何必等死,打虽打不过,她若逃还是逃得掉的。瞥一眼身旁,庄稼汉早钻了兔子洞,不知去向;惟苦了杨明修,估计今天就要交代这里。自顾不暇,何暇顾人?她再次运气,准备祭出雁行功,甚至神龙无踪,行三十六计之上策,至于道不道义,总要留住小命再说。
然而,一个身影飘然挡在她的身前,双臂一收,罩她在怀,也桎梏她在怀。
陈秀兰怔愣。她仰头看杨明修脸上苍白而知足的笑意,看丧尸暗青的指甲扎进他的肩胛,看他的鲜血喷洒在自己的羽绒服上。
一句呼喊在她胸口荡气回肠――
演个戏而已,要不要这么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