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秦淮艳会
温简安慰道:“再过十日,秦淮河上就要刀光剑影不断了。名剑城与错刀狼堡将要再次为荆南方面作势力之争了……”刀无痕以手叩额道:“你是说名剑城也会有人赴会?”
他只知道江湖传闻“剑花翎”华香雪与名剑城大弟子陆渊两情相悦,却不知道名剑城与错刀狼堡的大战一触即发。
温简顿时领悟过来,拱手感叹道:“这里去秦淮河不过十日路程,刀兄弟若是赶将过去寻求名剑城首席大弟子陆渊施以援手想来时间足够,只是温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刀无痕忙道:“温大人有话请讲,刀某二人承你救命之恩,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温简沉吟再三道:“温某遭朝廷通缉,又树敌威赫镖局,苟延残喘之际我想把犬子温格和劣女温文转托阁下送至名剑城习武,壮士以为如何?”
刀无痕道:“刀某武艺低浅,又如何能保护贵公子与千金能到朗州名剑城,何况虚毅公子他还需先绕过秦淮河,如果威赫镖局也介入的话就难免碰面。”
温简笑道:“你也不必瞒我,方才我与周英威恶斗时你一直在旁观战却毫发无损。你沿路以来刻意掩饰高深功夫想来是别有苦衷,但不管如何,两位愤起抗争的节度使部下理应同仇敌忾和互相依靠才对。
至于威赫镖局,他们的主要目标也全在我身上,只要沿途不是特别标榜也不会耽受太多风险。”
刀无痕别无多余的话语可说,其实他在武功方面不是示之以弱,而是他明明觉得自己会更多高妙的功夫,却在平时根本不能使用出来,他不能明言解释只好默然应承。
温格率先开口道:“爹,你不会真的让我和妹妹去名剑城吧?”
温简用手抚摸着温格的肩膀与温文的鬓发,轻声道:“名剑城城主青尘子与我有过数面之缘,不算特别熟的朋友,但你拿着我的银鞭过去,他应该会妥善收留。
另外,温家的七十二路回风鞭法的鞭谱你也一并拿去,你要知道远离京畿才是一件好事。”说着,他把随身携带的银鞭与鞭谱先后交给了温格。
只在此刻,温文哭声咿呀地恼闹起来,温格只能追出去哄她。“孩子,老夫弥留的一口真气只盼你能吸入别作己用吧!”
刀无痕还未来得及阻拦,温简已然运掌如飞地抵在李虚毅后背,但见李虚毅头发上暖气蒸腾。
温简颓然地垂下手掌,疲声道:“自此以后我便等同普通人,再无功夫可恃。”刀无痕将睁眼而开的李虚毅从床榻上扶起一同拜谢道:“多谢恩公成全。”
可他心里却不免疑惑温简何以将真气传给李虚毅而非温格,原来温简自知回风鞭法的至高境界便是不求旁力而端在自我领悟,而等到内功与鞭法浑成时再经受真气传输才会稍有裨益。
温格悟性颇高却鞭法未成,贸然传授真气只会降低他修习鞭法的上限。
“好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豆点大的燃灯垂映温简瞬间苍老的容颜,刀无痕搀扶着他走到隔房。
“刀白芒由刀气升华而出,想来刀流罡也由刀白芒提炼而成。”
李虚毅浮想之际,以手为刀在空中横掠旁削,掌风烈烈竟然带点撕裂空气的微响。
出于试验,他顺着数米前桌沿的一根蜡烛挥去。流光到处,白色的蜡烛略微颤动了一下,终是稳稳吞吐着光焰。
“没断?许是刀刃与蜡烛相距稍远吧。”李虚毅起身仔细察看着蜡烛上的微有划痕,心下不免有点气恼。
“你小子叹什么气呀,你能从昏迷中醒来并修习到刀流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李虚毅惊喜莫名道:“真的是刀流罡?”
刀无痕笑道:“我骗你干什么,你不觉得刚才划出的那一刀的流光比白芒更加深澄,兼且有一点风声嘶啸的微音么?你十岁习武,五年内能在刀法招式上达到刀流罡,不出意外,再过五六年你就能达到刀烈焰。”
李虚毅忽然道:“刀叔叔现在是刀烈焰上级还是刀流觞下级啊?”刀法招式的级别由高到底分为上级和下级。刀无痕低头掩上门,沉重地应了一声。出于兵争兼流离,他滞留在刀烈焰上已有十年。“身体没有感觉什么异样就早点睡吧。”刀无痕低声嘱咐了一声刚准备躺下,李虚毅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刀无痕脸上大有关切之意道:“你身中幻影之毒苦,平时断不能妄加使用内功。我们此行要前往秦淮河,希望到时能碰见名剑城首席弟子陆渊来解除你的病症。”李虚毅只能闷闷地用衣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略经刀无痕运功调理后方才一宿无话地睡去。
“爹,此去秦淮河须由寿州转达南京才成。路上戒严不说,南京与新都开封所距甚近,我们若是折返必然是羊入虎口呀。”温格仍在努力劝说他的父亲,其实他说得也不无道理,更何况让他弃鞭学剑也不是他的本意。
温简沉吟道:“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以表明来看,名剑城与朝廷结好断不会帮助我们,可是以青尘子兼容四方的脾性哪里会抛弃难友子弟而不救。”
温格退而求其次道:“就算名剑城城主肯收留,但我听说他门内大多是朝廷新贵的一些娇宠子弟,我怕倒是应对起来会挺麻烦的。另外,我不是十分相信姓刀那家伙,总感觉他面相不善。”
温简垂手抚弄着温文的细辫子,重重咳嗽了一声道:“为父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才将弥留养伤的掌力传输给那少年来博取好感,按那少年听到李重进兵败自杀消息的失态动作来看,我也不算是毫无预算地胡乱押宝。”温简所谓其伤势可以蓄养三五年可好那都是托大的话,你说这世上哪有人肯为了博取好感而把自救的最后一口真气输送给你的。
温文突然插话道:“爹爹和哥哥真的好聒噪,都将这些什么长远打算讨论了小半个时辰了,文儿好想早点入睡,这样明天就能早起去城巷买个粉花蝴蝶夹了。”温简并不放心地看着伶俐可爱的幼女,目光流露出一种浑浊的悲茫。
妻子的死使他无以复加地开始反宋工作,但大宋的政局似乎乱中求稳地开始趋于扫兵罢战的太平宏愿中。
临睡前又再度叮咛他期冀甚高的儿子,温简有种不由自主的袭痛,他音节缓慢地分析道:“你性子急躁多于宽和,一旦勤学起来便会戕害身体。我在聊为无趣时听说过名剑城有一个不折不扣的练武天才,入门一年便得青尘子这老头的青睐,我希望你尽量不要开罪他。
刀姓壮汉护送的那个少年目前虽中了真元幻影的毒素,但幻影寄住也会催生一定的练气法门。我看他根骨奇佳,来日大成时节必不在你之下,能拉拢建交却是再好不过。”
温格心有不甘地辩驳道:“父亲刻意提出这两人来告诫孩儿是为了我不要目中无人么?我看那卧病躺床的鬼小子修习刀法已深,怕是万难有机会在剑法上大成吧。剑走轻灵而重视意脉浑成,刀浸杀气而重视刚气外漏,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青灯被垂遮幕布中夹透出来的呵气轻声吹灭,起随晓晨寥落的鸡叫声而断却清长的梦魇无边延续。
露水未湿的院落秃枝,早有一个少年手持一柄钝刀力劈而不动丹气地横练招式与敏捷度,他只想做一个可以为王的强者。
昨晚镂印在脑海的那些星闪弧光爪点在不经意涌上眼角边的视图,李虚毅的刀竟然不由自主地旋飞如急云轻衫,力道深砸灰连的收放之间无不按照点线纵横的疏密度来起承转合。
乳白色的流罡顺势挥击在枯木上,伴随噶唔声与边枝嫩叶的摇响,秃枝歪垂在左侧的茅竹簇里。
居然没有受到真元幻影的限制,李虚毅愣在原地,流窜心底的微妙感觉竟然不可思议地攀附到了此前病恹恹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停滞不舞的呆立瞬间,有伤痛如鬼影连窜周身地快掠而来,蓄气收劲的丹田本该被刺破般往里陷下去才对,却只是承受一道近似划痕的轻爪。
正在此时,刀无痕已经轻如飞燕掠水地从门扇间窜身而出,他随意地往李虚毅肩头一搭以示赞许之意的时候被磁电般的低频律动震得回缩手指,真是咄咄怪事。
“不赶着出发还有心情在这晨起练剑呀,我爹说此去路程紧迫,望二位珍惜这白驹过隙般的时间方好。”
温格已经肩背坎布围包而成的浅蓝包袱站在庭院的深黄木门边上了,他的腰间不知从什么时候佩挂着一柄古迹斑驳的暗红龙环剑。
李虚毅收刀揩汗垂直站立,用手往裤腰带间轻按了一下,饱有厚度的银票还稳稳揣在里面。只有温文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在挥手告别温简与崔伯之时脸上涂抹着浓淡泪痕。
四人在道别热心老农后,顺沿着老牛啮碧的草长坡道顺骑着棕黑色马匹往前赶去,澹水青云的低垂绒天不知雨晴地透出白朦亮光。
但是崔伯却在看他们离去时不无担心地问道:“老爷,你让温格少爷去名剑城也就罢了,毕竟他小时候有过剑术底子在的。但温文小姐向来喜欢女红和挥耍流衫,去了之后岂不是学非所爱?”
温简淡淡摇头道:“我听说青尘子还有一个孙女叫做青蝶饰,她也是在城内习武的,不过是否学剑这青老头子却好像没对她拘束,文儿去了大不了和她一道。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到名剑城后会发生什么,而是在他们绕过秦淮河去朗州的路上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接下去我们得为他们四个做点什么。”
意味悠长的晨光洒入门檐,马蹄疾风,又是数骑人马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