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151结局(下篇)
裴诗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光是睁开眼睛就花了她许多的力气,视线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
裴诗晕乎乎地看着那惨白的天花板,闻着那不断侵入鼻腔的消毒水味,猛地反应过来――医院,这里是医院!
昏迷之前,她不小心摔倒了!
孩子……
裴诗紧紧咬住下唇,颤抖的手探向小腹,但她感觉不出什么,只觉得手心有异样的触感,她慢慢摊开,看到一张纸条露了出来鲺。
上面有字,裴诗扫了一眼,与此同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她下意识收住手掌。
向南身上还穿着在慈善宴上拉琴的那套长裙,进门之后,瞥了一眼面上血色褪尽,一动也动不了的裴诗,没有任何缓冲就道,“你的孩子没了……”
裴诗难受得蜷紧了手指,字条被她捏得变了形,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向南走过去挨着床坐下,无奈地摊手,“呵,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不过是半路遇到任佳和她说了些话而已,哪里会料到她会去找你,还把你弄流产了……”
“你和她说是我出卖了她?”
面对裴诗的质问,向南依旧云淡风轻,“不然?难道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在洗手间拍下那段视频的是我?拜托,我可不想从楼梯上摔下来!”
“什么?你……”
裴诗先是震惊,随后恍然大悟。
她早该想到的,为什么自己已经那么谨慎帮任佳守着,到了最后却还是流出了那样的视频,原来,是向南一直躲在里面没有出来!
见裴诗似乎是把事情捋顺了,向南露出得逞而得意的微笑,“这怪不得我,是她任天后自己不小心,被我抓到了这样的把柄。我只是在最有利于自己的时候推了她一把而已,谁叫她在娱乐圈锋芒毕露又巧在和你关系不错呢~”
所以,任佳算是……被自己拖累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裴诗困惑地皱紧眉头,“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来看的,你呢?你从前为我所做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吗?”
向南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动,但她很快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当然!”
“谁让你是裴清的女儿呢。”向南望着裴诗呆愣的神色,恨到了极致,眼眶猩红猩红的,“你爸把我妈害到不死不活的地步,他又那么早死了,我只能报复在你身上!”
又一枚重磅炸弹砸下!
裴诗无措地瞪大眼睛。
“四年前我进入盛世,已经想展开我的计划了。但你很幸运,当时你已不在国内,逃过一劫。”向南幽幽地笑,“讲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陆擎苍了,他可真是个痴情种子,你被赶出陆家之后他一直没日没夜地找你,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样,我就是那个时候接近他的。裴诗,你曾经说过我们很相似,的确是,我会拉小提琴,甚至比你还要狂热地钟爱,而且我还故意模仿了你的性格和习惯,果然啊,陆擎苍没多久就上钩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有过一.夜,他喝醉了,是我主动的,事后他很愤怒,男人发起火来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不过我是无所谓,达成了目的,盛世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我父亲……到底对你母亲做了什么,让你……”
不惜疯魔到如此地步,还要苦苦相逼!
“这个你问陈怡去吧!我已经把你流产的事情告诉她了,慈善宴结束,她就会过来……”
裴诗抬起潮湿的眼眸,忽然想到陈怡之前所说,只要自己打掉孩子就能知道一切!
听向南话里的意思,她们俩是一伙的?
也就是说,陈怡在明知道向南会伤害自己的前提下,选择了无视,甚至做了帮凶?
这样可怕的人,竟是自己的母亲?
她无论如何,不计后果,都要让自己离开陆擎苍背弃陆家吗?!
裴诗无法理解,她们是不是想报仇想疯了!
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的人生和幸福,真的会感觉到开心吗?
刚苏醒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负荷,裴诗抖着唇,本能地喊出了爱人的名字,“擎苍……”
“我在!”
下一秒,男人如神祗般从天而降,手里还提着给裴诗买的热腾腾的红枣汤。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陆擎苍搂住裴诗,拭去她额上的汗,眼神在触到一旁的向南时忽然冷锐起来,“你怎么会在?”
“别瞪了,我这就走!”
向南对着他没有好脸色,拎起包,到了门口忽然回过头,有些惨兮兮地笑了,“裴诗,如果你没有回国,一直躲在国外让我找不着你,该有多好呢……”
她带上了门。
裴诗将满面的眼泪埋进陆擎苍怀里,这两天过得太糟糕了,真相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所有的情绪在
这一瞬爆发。
陆擎苍听得心脏揪紧,“怎么哭了呢?诗诗,孩子没事呀,我给你留的字条看了么?”
裴诗点点头,摊开手,字条露出一角,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她之前一眼便认出是陆擎苍所写。
正因为她相信他,所以后来向南告诉她孩子没了,虽然有过一瞬的痛心疾首,但裴诗最终冷静面对,没有崩溃到发疯的地步。
陆擎苍捧住裴诗的脸,在她眼角吻了吻,“现在你肚子里的宝宝很不安全,诗诗,我不想再拿你还有孩子冒险,我害怕保住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所以我交代医生,不管任何人来问,就说它已经流掉了,这样或许能够保它平安。你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诅咒我们的孩子的……”
裴诗摇摇头说没关系。
阴差阳错,向南为此放松了警惕,倒将她所做的恶事和盘托出。
尽管那些到最后都会昭然若揭,但早点
也间接证明了,陈怡真是自己的生母。
裴诗忽然想到了什么,“任佳呢?她怎么样?”
“我差人送她回医院了。身子没好就跑出来,被人挑唆两句就冲动行事,幸好这次你和孩子安然无恙,否则我非把她……”
裴诗按住他的手,“你别这样,她是个可怜人。”
陆擎苍看着她浅浅的笑容,松了口气。
“还有,向南和你的事,她也全讲给我听了……”
男人急着辩解,“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我派人查过,他是被向南收养的小孩!诗诗,当年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我没有处理好,如果早知道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一定让她这辈子都没法踏足这座城!”
裴诗看着他短短几日已然消瘦不少的脸庞,有些心酸,其实这些年,陆擎苍才是最无辜无助的那一个。
自己拖着残破的身心一走了之,可她被靳先生照顾得很好,人生有目标,有对陆擎苍的恨意支撑着,尽管那是错误的,却总好过他在四年冰冷的岁月里默默思念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最后变成一具了无生趣的行尸走肉。
被人欺骗,被人设计陷害,这都不是他的本意,归根究底,这个男人吃了那么多的苦,只是因为被自己爱着而已。
“我都知道,你没有错,我不怪你。”裴诗软软的声音忽然变得正色,“但是擎苍,如果我们要继续在一起,就必须要查清楚我父亲当年的死因,他叫裴清,在我出世之前死于一场大火,而纵火的凶手,很可能是你的母亲!我知道你相信你母亲不会杀人,我同样相信她没有坏到那种地步,但我更想知道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因为我妈妈尚在人世,并且已经准备对你们陆家展开报复计划,我不想这样,她现在整个人是没有理智的,所以,请你,请你一定要还原当年的真相!为了我,也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想和你分开……”
一想到等下陈怡就会出现,裴诗的头越发地疼,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陆擎苍握住裴诗的手,同她十指相扣,男人坚定地点头,“好,我答应你。裴诗,我们渡过了那么多难关,相信这一次,也可以!”
裴诗看着他笑,说自己想喝汤了,陆擎苍赶紧献宝地端出自己跑到大老远去买来的给她补身体的红枣汤。
下一秒,裴诗的手机响了,是靳荣轩打过来的,忽略陆擎苍那一脸的郁闷,她接起来,那头的声音沉稳中带着喜悦,“小诗,据可靠消息,那个行踪不定的Dr.R,明天将会回英国。”
-
机场,陆擎苍给裴诗送行。
在此之前没有和陈怡见面,因为接到那通电话之后,裴诗坚持出院,直飞伦敦。
“非走不可吗?”
陆擎苍看着她苍白的脸,一脸的不放心。
“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四年了,看过那么多的名医,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左手应付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却再也拾不起梦想。
Dr.R的医术举世闻名,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曾经踏足过非洲的食人部落,在亚马逊丛林安营扎寨,独自穿越撒哈拉沙漠,一路行医。
裴诗看过他写的游记,记述的每一个地方对自己来说都是不可能活着走出来的,她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没法见他一面。
所以听到Dr.R会回到英国的消息,裴诗没法淡定地任这次机会错过。
“私人医生全程跟着我,不会有事的。不管怎么样,我得赌一把,你给我点勇气,好不好?”
陆擎苍望着她郑重点头,刚要说什么,靳荣轩已经提着商务手提走了上来,“小诗,准备好了吗?”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沉到海底,“为什么你也跟着去?”
靳荣轩没理会,先一步上了飞机。
裴诗扶住额头,无奈道:“你别乱吃飞醋啦,靳先生都动用私人飞机帮我忙了,而且伦敦是他本家啊,他回去是有
事要处理。”
陆擎苍继续高冷,“他是雪中送炭没错,但你没法让我对情敌和颜悦色。”
裴诗失笑,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我一定尽快把当年的事查清楚,你在异国要小心身体,治病肯定要花上一段时间,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
裴诗红着眼眶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在医生的搀扶下坐进机舱。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裴诗睡了一觉也就到了。
英国又是绵绵的阴雨天,裴诗和陆擎苍打完了越洋电话,知道他已经接回小曲儿,看着父女俩脑袋挨着脑袋的照片,她的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靳荣轩从书房走出来,接过佣人端上来的热茶,呷了一口醒神。
抬手看了看表,靳荣轩走到裴诗身边,对上她一脸殷切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小诗,Dr.R的飞机晚点,我们要改天再约时间了,你先去休息吧。”
“哦。”
明显的失望弥漫在空气中。
顿了顿,她垂着头,终于低低问出一句,“靳先生,我的手,真的能被治好吗?”
靳荣轩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但最终只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度,收进口袋中,“小诗,四年你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么一天。”
然而事实是,一天过后,想见的人没见到,不想见的却来了一堆。
裴诗想不通陈怡携家带口地匆匆赶回英国是几个意思,靳崇源跟着也就算了,裴绍和裴画也一起出现,怎么呢,他们是想搞个后援团见证一下Dr.R的医术吗?
靳荣轩给她解释,“他们不是一拨的。陈怡母子回来是怕我一人独大,抢了好不容易在本家经营起的生意;裴绍父女,可能真是为了你而来,当年的事,也算是他们心里一块病了……”
果然次日,Dr.R的私人诊所外,裴绍和裴画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裴诗没理,倒不如说,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
她明白“事过境迁”、“做人要往前看”、“宽容是一个人的美德”这些道理,但明白是一回事,照着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诊疗一直持续到下午,外头的雨已经下了三场,裴诗在绝望又充满希望的等待里看着Mr.R的唇动了动。
他说:能治。
裴诗兴奋疯了,拉着靳荣轩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医生最后吐出的那个单词――“heal”,是“heal”啊,她的手,可以被治愈成功!
靳荣轩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一路蹦出诊所。
只是刚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裴诗眼睛里的雀跃和激动瞬间熄灭了。
裴绍和裴画还没走,看到他们出来了,抖掉大衣上的雨水,匆忙站起来。
靳荣轩眸光平静,淡漠地审视着唇色已被冻得青紫的一双父女。
如果不是他从中阻挠,这俩人估计会守在诊室外面寸步不离。
不过这对父女也真是有耐心有毅力,都将他们赶出来了,还要顶着雨缩在窄小的屋檐下面眼巴巴地等,不管他们是真心诚意忏悔也好,或者是求个心安理得也罢,在他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苦肉计。
不过眼下裴诗心中终归是喜悦大过了天,不似早晨那般不近人情,声音里尽管带着冷,却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你们回去吧。”
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靳崇源打过来的,裴诗按了接听。
没什么大事,就是知道她也在伦敦,想约出来吃个饭。
裴诗一向拿靳崇源当亲弟弟看的,虽然他和靳先生之间不对盘,可那毕竟家族利益使然,更何况,这孩子才刚满十八岁,懂得多少倾轧争斗,一切事都得陈怡做主吧。
想到陈怡,裴诗又是一阵恍惚,电话那头靳崇源声音嚷得有些大,她被他磨得受不了,点头答应了。
裴诗收线,余光瞄见裴绍的脸色不对劲,感觉忽然没了神一般。
裴画原本挽着裴绍的,忽然男人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她连忙拽起他,急声道,“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裴绍摇摇头,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小诗……是、是那个人……”
裴诗迷茫:“什么那个人?”
“刚才和你打电话的……就是,当年买通江有权的人。”
“你说什么?不可能!”
裴绍很肯定,“我不会听错的……他的声音没有变过,当时江有权也和他通过电话,我在旁边隐约听到了一些,觉得那声音有些奇特,脆生生的,有些尖,甚至辨不出男女,可我当时没有在意,但现在想起来,那很可能是一个,还没有进入变声期,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裴诗还是无法相信,声音都快散架了,“怎么会是小源呢?他……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眼前一亮,“更何况,他当时还在孤儿院,他哪来的钱给……”
“他有。”
一直没出声的靳荣轩终于开腔,陈述事实的口吻听不出任何情绪,“当时父亲的人已经找到他,准备带他回国。靳崇源当时提出了一个要求――五百万现金。”
最后几个字,靳荣轩加重了语气,裴诗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栽到他身上去!
“小诗!”
靳荣轩赶紧扶稳她。
“没事……我没事……我想,我得去见一见他。”
“我陪你。”
“不用了。”裴诗抬起视线望着他,“靳先生,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从知道下令将我的手打断的人不是陆擎苍之后,我就已经不那么恨了,现在我的手能够被治好,已经是上天给我的最大恩赐,如今,我只想要一个原因。”
靳荣轩终究是拗不过她,“好吧,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然而当裴诗赶到约定的咖啡馆,却并没有见到靳崇源。
服务生贴心地为她指路,裴诗拧着眉头走过去,就见陈怡悠然自得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汤匙搅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见到她来,陈怡轻轻挽起唇角,同自己招手――“嗨。”
裴诗也坐下,有些局促地打招呼,她想不到她们母女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但是,明明是靳崇源约的自己,怎么让陈怡代替他来了?
她急于想要一个答案!
就在裴诗左顾右盼的当口,陈怡忽然说,“不用看了,小源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
“我把他送回法国了,现在他应该在飞机上。”
裴诗隐隐听出些不对来,陈怡话里的冷意令她不寒而栗。
然而那人却一直在笑,还带着些许骄傲的模样,“裴绍已经打电话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雇人敲断了我女儿的手臂,还瞒了我这么久,总该给点教训的,你说是不是?”
“真的是他?!”裴诗极度震惊之余还知道关心一下靳崇源的死活,“你把他怎么样了?”
陈怡睨她一眼,“能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但怎么说也是靳家的三少爷,我有分寸。”
裴诗混乱地回望着她。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吧?觉得无法接受?可你总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农夫救了蛇,最后却还是被蛇咬死了。或许你从没看透过靳崇源的本质,他喜欢一样东西,使劲一切手段他都要弄到手,你也不例外。不用惊讶,他十四岁就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来看待了,只是你爱小提琴胜过一切,眼里心里都没有他罢了。所以得不到就毁掉,那小子心够狠,他本来是打算废掉你的手之后,带你一起离开T市的,大概是想把你当做金丝雀一样豢养起来?但他没有想到,出事之后,你会忽然失踪,等到再次探查到你的行踪,你已经嫁给靳荣轩了。所以说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偏偏是靳荣轩,那时我们还没在靳家站稳脚跟,手伸不了那么长,只能隐而不发。不过,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也不会再惯着他,原本是看他真心对你,我才想撮合你们,但现在,哼,让他好好在法国闭门思过吧!”
陈怡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顿了顿,眼神飘忽,似是想起了什么,一瞬竟有些怅然,“但我总该是高兴的吧,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将小提琴放在第一位,你父亲能够后继有人,我也就放心了。”
裴诗听得心在隐隐恻动,原来她是想起了父亲。
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冷血,多残酷,在提及父亲的时候,永远会露出温柔缱绻的面孔,仿佛那是她的心头至宝,无人可以触碰。
是真的爱得很深很深吧……
经年久久,难以相忘。
裴诗忽然想喊她一声“妈妈”,但是嘴唇动了动,又情怯了。
现在认她,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没有把所有事情搞清楚之前,裴诗严令自己不能够感情用事。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早说过,只要你没了孩子,离开陆家,我就会告诉你一切。”
当做没听见陈怡的后半句话,裴诗慎重考虑了一下,然后开口,“那个……我想知道,关于向南的母亲……”
“她是你父亲的师妹,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一起练琴,后来都成为了音乐界的翘楚。只是,向佩如好多年前就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了,我不是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向南好像一直认定是你父亲害得她母亲变成那样。”
裴诗点点头,想起向南冰冷的话语,直指她父亲的罪名,皱起眉头,“那么,她的昏迷,到底是不是……”
陈怡倏然严厉起来,“不,你父亲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裴诗很冷静地反问,“可哪有毫无缘由的恨?你那么恨赵素琴,那么恨陆家,不也是因为一件从未经证实过的往事吗?”
“未经证实?呵!”陈怡的笑容冷到骨子里,“她破坏我的家庭,是事实;她这些年离间你们姐妹,千方百计针
对你,是事实;工作室失火那晚,她纵完火嫁祸在我头上,也是事实!!”
“可是证据呢?你去找过证据吗?你有因为一点隐隐的怀疑而去彻查过这件事吗?”看着陈怡有些发怔的面孔,裴诗继续往下说,“没有对不对?你根本不想去探究,你早已认定了,你要赵素琴付出应有的代价。可是,如果杀人的罪名其实是你臆想出来的呢?如果她不是呢?如果纵火犯另有其人呢?那这么多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觉得父亲他在天上会高兴吗?”
“别……别说了……”
裴诗还真就住了嘴,倒不是听话,而是陆擎苍给她打电话了。
也不管要在陈怡面前演戏那茬了,裴诗直接接起来。
那头的人一叫“诗诗”,她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关于向南的。”
“好,你说。”
“世界小提琴大赛知道吗?向南报名参加了,到时候她会带着你的琴去参赛,诗诗,那把琴是你父亲亲手为你打造的,如果她在比赛中拿到了名次,那么帕罗尼亚等于要一辈子和向南捆绑在一起了……”
裴诗一颗心顷刻间沉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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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Mr.R离开英国。
他留下的药方可以帮助裴诗安然度过余下的治疗期。
但世界小提琴大赛开赛在即。
裴诗不得不在手臂还没有好全的情况下,赶回T市。
那把小提琴,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了向南,但那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放任向南扭曲事实。
这段时间,裴诗一直跟进赛事,在她的要求下,陆擎苍帮她准备了大赛的直通车票,安排了一场和向南的PK赛。
帕罗尼亚,向南绝不会轻易归还,但如果自己靠实力打败了她,想必她没有颜面再用那把琴招摇过市。
就算恨到骨子里,再不对盘也罢,可裴诗就是如此了解向南。
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然而,当一切准备就绪,向南却不知所踪。
陆擎苍高深莫测地笑:“该不会是怕了,不敢来?”
裴诗看着那些专程为向南而来的记者媒体,摇头,“她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的。这么大型的活动,来的全是古典音乐界的泰山北斗,拼的又是真功夫,我不觉得她会故意不出现来博眼球。”
“那是怎么?她不现身你根本没有出赛的必要。”陆擎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还没有好全,这一招本身就走得很险。”
裴诗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担心,沉思片刻,忽然说:“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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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医院。
裴诗和陆擎苍站在导医台问询。
知道向南母亲的事情之后,裴诗特意让靳荣轩去查过,向佩如所在的医院的位置。
昏迷了那么多年,忽然醒过来的病患,算是一个医学奇迹了,所以科室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裴诗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向佩如的病房。
向南坐在床头,身上一袭繁复华丽的晚装,应该是要穿去参赛的行头,只是离开得匆忙,没来得及换。
病床上的人正在接受各项检查,向南忐忑地绞紧手指,眼神寸步不离地盯着母亲。
多年卧榻,女人的躯体早已萎缩,声带也动得艰难,张开口只是咿咿呀呀一阵,而且那声音像是裹了层铁锈,完全听不清楚。
主治医生说一切没有大碍了,病人会慢慢恢复,然后给她制定了详尽的复健计划。
向南握住向佩如干燥的手,喜极而泣。
女人的视线有些痴,缓缓落在向南放在一旁的白色琴盒上,嘴唇努力动了动。
向南见状,赶紧打开盒子,将小提琴抱到她面前,激动地说:“妈,你看,这是帕罗尼亚,音乐神话为你打造的琴!你醒过来真的太好了,只有你能配得上它,现在我可以物归原……”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陆擎苍带着裴诗走进病房,有些来势汹汹,“原主在这里。”
向南表情一变,刚想赶他们走,但向佩如看着裴诗的眼神,忽然怔住,而后慢慢变红,直到落下泪来。
“妈,你怎么了?”
裴诗在向南有些慌乱的声音里朝病床上的女人微微欠身,“你好,我是裴清的女儿,我叫裴诗。”
向佩如看着她,忽然神色怔忪地张着手,啊啊啊地开始乱叫。
“妈!妈!你冷静一点!你想说什么?”向南拍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焦头烂额地递给她写字板,“别……别太勉强自己,你……你慢慢写。”
向佩如握着笔,手指颤抖,笔划扭来扭去,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她花了三分钟才写完三个字,裴诗努力辨认了好久,才发现那三个字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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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诗皱眉,“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看着她又歪歪扭扭写下“你父亲”三个字,裴诗连忙追问,“我父亲怎么了?”
向佩如白着脸继续挥笔。
“妈,妈你别写了,你才刚醒,身体会吃不消的,可以……”
向南心疼地想要阻止,却被她反手握住,一个坚定的眼神投过来,她看着母亲,最终欲言又止。
-
接下来的故事并不长,只是叙述者病弱不堪,辗转到深夜,才将一切过往交代清楚。
这世上多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故事。
也多的是,青梅竹马到最后,不欢而散的故事。
裴诗想,如果没有母亲的出现,或许父亲最后真的会和向佩如走到一起。
只是,真爱从来强求不得。
有些人遇上了就是一辈子。
父亲在事业巅峰期成了家,并且很快有了孩子,但这却并没有挡住一些狂蜂浪蝶对音乐界才子的追逐。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丈夫被那么多人觊觎,偏偏父亲又不擅应对,只一心扑在小提琴上。
渐渐的,母亲有了让父亲退出音乐界的念头,她还提出想带着女儿,和他隐居到国外,自然遭到严词拒绝。
两人开始不和,开始争吵,有些时候闹得邻里都不安宁。
那段时间母亲的疑心病重得,家中庭院曾跳过几只野猫她都觉得是有女人来找过父亲。
于是工作室起火当天,俩人吵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次,母亲气得离家出走,之后父亲死于大火,竟是天人永隔。
母亲被指控杀人,开始了漫无天日的逃亡生涯,之后仇恨深种,十多年来被折磨得早已不复当年的温婉明媚。
然而事实是,赵素琴当时仅仅只在父亲的工作室外徘徊,并没有真正进去过。
但当晚,确实有另外的人进过工作室。
向佩如知道父亲婚后过得并不如意,所以去找了他,想劝他把婚离了。
父亲当时已冷静不少,正在工作室里摆心形蜡烛,想搞浪漫将母亲哄回来,听到向佩如一直在指摘母亲的缺点,自然不会给好脸色,明确表示不会离婚,就算离婚,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两人不欢而散。
向佩如负气离开时,狠狠踢翻了堆在院落里的蜡烛。
火,就是那么烧起来的……
裴清死后,向佩如万念俱灰,又知自己罪孽深重,几次寻死觅活,最终患上了抑郁症。
在家人的善导下,向佩如嫁了人,生了孩子,却还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向南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妈妈神智不正常,知道妈妈平日最爱念叨的不是爸爸和自己,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男人。
她说他们从小到大的趣事,她说他们沉醉在音乐的海洋中无法自拔,她还说他为她打造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把小提琴,可是,他却死掉了……
然而向南不会对这样的“爱情故事”产生任何共鸣或者憧憬,她只是恨,恨一个死人都能将自己原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折腾得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后来,他的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
后来,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她们不得不变卖房子,搬离了原先的大宅。
后来,她未成年就要扛起一整个家,拼命打工赚钱,以维持生活。
仇恨的种子一旦扎下,是很容易发芽的,这种心绪在母亲蹈海自杀被人救起,却陷入了深度昏迷变成植物人的那一刻起,达到了爆发。
可她没法把仇报在一个死人身上的。
于是,才有了后来对裴诗的种种设计。
包括夺走帕罗尼亚,包括陷害陆擎苍,可归根到底,向南也是一个可怜人。
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行尸走肉般活着。
离开医院,裴诗深夜给陈怡打了越洋电话。
毕竟事关父亲,无论如何,她都有权知道。
即使那会揭开她的伤疤,即使那不是她想要的真相,即使,她那么多年的爱恨,错乱渺小得不过笑话一场。
电话那头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她就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等到裴诗想说些宽慰的话的时候,陈怡却把电话给挂断了。
之后的好几天里,裴诗再没联系上陈怡。
很着急,怕母亲想不开,她拜托了靳荣轩帮忙看着。
裴诗订了机票,但台风天气耽搁了行程,暂时困在了T市。
陆擎苍叫她不要急,如果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接受不了事实,那么再多人劝慰,再多人阻止,都没有用。
好在,靳荣轩那边很快来了消息。
陈怡离开了英国。
她订了一张去维也纳的机票。
――音乐之都
。
不知道为什么,裴诗忽然就放心了。
那里是父母相识的地方,一定承载着他们许多难忘的回忆。
在那里,她可以慢慢想通,一点点重拾往日的美好,然后选择正确的方式好好活下去。
遥遥相祝,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
六个月后,裴诗的孩子出生。
在海边出生的。
裴诗的手痊愈之后,陆擎苍带着她搬离了陆家老宅,将新窝安置在了濒海的复式别墅里。
陆家的两位老人虽然有不满,但也明白儿子长到这么大,他所做的决定是谁也干涉不了。
尤其是赵素琴,再张狂再难缠都好,可她已经闹不动了。
裴诗偶尔会抽空去看望爷爷,老人家的身子在一天天地恢复,虽谈不上硬朗,但只要他过得舒心,就比什么都来得让人高兴。
在陆家遇到赵素琴,裴诗会叫她一声婆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
两人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冰。
但裴诗不着急,她相信芥蒂会慢慢地消弭,连母亲都能放下芥蒂重新开始,自己也终有一天能接受赵素琴。
对方亦然。
至于裴画和裴绍父女俩,裴诗倒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在义工站看见他们穿着普通的运动衫,正忙里忙外地为孤儿们派送冬日里要穿的棉袄,裴诗默默捐了笔款项,而后离开。
生活果然是要往前看的。
向佩如在能下床走路之后主动去警局自首,向南陪着。
但距离当年的那件悬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追诉期以外,警方表示可以不予究责了。
更何况,听过向佩如的供词,谁都能听出那是桩意外。
警方将方瑜档案上的污点抹去,为她正名之后,民众茶余饭后议论两句,便就这么翻篇。
陈年往事,总会被繁复的新鲜浪潮所取代的。
说回宝宝。
是个男孩儿,六斤七两,很健康。
海边沙滩,陆擎苍正和裴诗讨论宝宝满月酒的事情。
小曲儿光着脚丫追逐浅滩的小小海浪,裙角早已湿哒哒,不过她本人乐呵呵,恨不得扎进海里滚来滚去。
不过没那胆子,麻麻会生气,粑粑估计会帮着麻麻打自己屁股。
小曲儿已经会喊陆擎苍粑粑了,裴诗刚开始以为让她接受会很难,但事实并非如此。
小家伙对着他很爱撒娇,从不字正腔圆地叫人。
从前虽然也叫靳荣轩爸爸,但绝对没那么黏糊,裴诗心里其实清楚,那一大一小总归隔着一层。
小孩子天生直觉敏锐不假,但血缘的确是妙不可言的纽带。
裴诗自然是开心的,就是一直没肯给小曲儿改名。
曲是音乐的意思,她热爱音乐,因此取名裴曲。
但陆曲却听着有些别扭,大概音同“录取”的关系,她真的不乐意改动。
陆擎苍也纵容,觉得姓氏无所谓,谁都知道小曲儿是他的女儿,不会因为这个就落人话柄的。
儿子的名字是男人亲自操心的,对照生辰八字,按着算命先生的解说,一页一页翻找字典,最后取名陆景宇。
“小宇满月,要请靳荣轩么?”
裴诗挑眉,“我要是请靳先生来,你不生气?”
陆擎苍又好气又好笑,眯着眼,抬手掐住太太柔软的脸蛋,“我有这么小气吗?”
裴诗跟着他笑,并不点破,“行,我去问问靳先生有没有时间。”
明知道靳荣轩环游世界去了,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里,还非要大大方方地宴请他,讲来真的是小孩子心性了。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就是喜欢。
还一直喜欢到了现在。
如今儿女成双,爱人在侧,她觉得很幸福,无比无比的幸福。
夕阳下,沙滩上,裴诗抱着儿子,枕在陆擎苍肩头,合眼小憩。
小曲儿围着他们蹦蹦哒哒绕圈圈。
风声、笑声、海浪声,悠扬婉转,似是一场永不完结的赞歌。
四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THEEND===
---题外话---国庆之际,默默来贴上结局,搁置了这么久,总算给了书中人物一个结果。其实已经写不出当时的感觉,因为没有大纲,落笔的时候特别费劲,篇幅因此缩短了很多,但唯一有点记忆的,是原本打算将小诗的孩子写没了,不过,最终没这么写,觉得为虐而虐的自己有点毛病哈哈~~总之,幸福就好!也祝各位国庆快乐,合家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