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冷,而且还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好长好长,好像我用了一生去做这个梦。
梦里有子琪。我和子琪。
我和他在一片青绿的草坪上面对面盘腿而坐,像是在进行一个重大的仪式。可我们只是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深邃,好像能直接看见我的内心。
风从我们身边偷偷滑过,伴着淡淡的花香。
我不知道我们坐了多久。
然后我醒了。眼前是一个略显简陋的屋顶,木制的。
我起身看着周围的事物。
这是一间不大的民宅,我现在所在的屋子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残了一角的木桌和两把木椅子,看来这家人生活过得真是清贫。
脑海中突然想起在海上的场景,我们翻了船!
“瑜儿!”我尽力大声地叫道。
可是我的声音还是很沙哑。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个一身简朴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姑娘你醒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我一惊,立即低下头看,竟已经换了衣服,是一套朴素的粗布女装。
看出了我的惊讶,中年女人立即说道:“还请姑娘见谅。姑娘被水冲到了这里,衣服都湿了,我就想着给你换件衣服,才发现是个姑娘。你的衣服都已经晾干了,面具我先收了起来。姑娘不会生气吧?”
我摇了摇头:“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不知道您有没有见到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
她亦摇了摇头:“姑娘是和一位面貌清秀的男子一同被水冲来的,原先那男子还紧紧握着姑娘的手,我怎么分都分不开,还好后来那男子醒了……”
“孟珏?”
“是是是,他是说他姓‘孟’来着。”
我立即握住中年女人的手:“这是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这是婴城郊外,他正在外面晾晒姑娘包袱里的衣物呢,我去帮你把他叫来。”
我微微一点头:“那谢谢您了,对了!您怎么称呼?”
“我姓沈,叫我沈娘就行。我家里也没有别人,我丈夫死得早,独有一个女儿,近日进城去了,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在这里住下就行。”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在这里先过沈娘了。”
问了孟珏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呛了几口水就晕了过去,孟珏见我一直往下沉,就伸手拉着我,后来又侥幸找到了一个不细的树枝,我们就在江上漂了半天,后来他也体力不支就晕倒了,再醒来便来到了这里。
不过幸运的是我的包袱一直背在身上所以没丢,那些末末趁我不在塞进去的大把金子没丢,白晨青的玉也没丢,只是我把笛子和瑜儿弄丢了,笛子丢了就丢了,可若瑜儿出什么意外……我的心一沉,不会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是婴城,并非暮芜,不过现在先不管了,暂且在这里待几天再看吧。
“孟珏?”
真奇怪,刚刚还在晒衣服,这下子却不见人了。
从厨房里传来一个声音:“韩……姑娘,我在烧火。”
我手里拿着刚刚洗完还在滴水的衣服走进厨房:“哦,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哪儿,然后让你把衣服晒晒,杆子太高了我够不到。”
他抬起抹着灰的白皙的脸:“好。”
我不由笑了笑。
他明白我笑的什么,便也微微一笑。
我凑过身去,伸手去抹他脸上的黑灰:“哇……你能蹭成这样很不容易啊!”
可话一完就看见他白里透红格外诱人的脸。
“韩、韩姑……姑娘……”
“算了,你自己抹抹吧。你要是不习惯叫我姑娘的话,就叫我瑾尘吧,都行。”我拿起衣服往外走。
仰躺在江边的大石头上,看着眼前平静的江面。
它波澜不惊,它沉稳冷静,偶尔发一下小脾气,翻了我的船却没有要我的命。
我笑。
坐了起来,我低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抬头看着碧蓝而沉默的天空。远处天空与江面的衔接处,是江那边。
然后我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子琪――在我每次觉得孤单或无助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形成了一种可笑的思维定式:有困难,子琪一定就在我身边。
可这也就是我离开的原因。
当我在被离音算计吓破胆的时候,当我迷了路在树林中横冲直撞的时候,当我放下笛子看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子琪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已经离不开子琪了。
他像一个树苗,我一开始小看了他的力量。
而现在,他根深蒂固直插云霄,早已长在了我的心里。
我错失了一开始拔掉它的机会,任他在我的心中肆意生长,到了最后,我真的离不开他的时候,我就选择了离开他。
虽然我喜欢他。是的。我喜欢他。
我就是这样一个彪子,我甚至不敢承认我喜欢他,直到现在下定决心从此再不来往各走各的人生路的时候才敢承认。
我就是这样一个傻子,从来就不敢去追求,所以当离音出现之后,我便像一个小丑一样,一边咧着嘴冲他们笑,一边在面具下骂自己虚伪,然后又找好了出路立即淡出他的生活。
眼泪就这样自然地流出了眼眶。
我跳起来站在大石头上放声大叫:“上官子琪!我是傻子你也是傻子吗?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眼泪肆无忌惮地涌出来:“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瑾尘……”
我转头看着站在大石头后面的孟珏,立即伸手擦眼泪:“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啊!”
“刚刚……”
“干嘛?看什么看!我只是风迷了眼睛。”
“哦……沈娘说饭做好了,让我出来叫你回去吃饭。对不起。”
我跳下大石头:“算了算了,没事,回去吃饭吧。”在沈娘家一住就是四五天,我想着总是赖在她家毕竟不好,便留下一个金子,准备离开。
离开前我礼节性地问了问孟珏要不要同行,没想到他竟然乐呵呵地答应了,我只好带着他一起进城。
既然江水让我来到这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便在这里谋生吧。
我早就打算好了,末末给我的钱能买不少东西,我决定进了婴城之后用这些钱买个楼,开个店。
开什么我还没决定好,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计划。
虽然我没有经商过,但我一个现代人总不能比古代人差吧,所以我还是很有信心开店的。
而且我还有了一个免费的帮工,正如你所想,他就是孟珏。
租了一辆马车,便往婴城赶。
梧桐轩
“哥……”上官子末欲言又止地看向眉头紧蹙的上官子琪。
上官子琪的手早就攥成了拳头:“你确定?”
上官子末有意无意地错开上官子琪的目光:“我本来也不信。可是听说在暮芜附近的情江边上有渔夫打捞出两具淹死的并且面目全非的尸体……”
欧阳未夜看到上官子琪快被握出血的手立刻说道:“那也未必是曦儿,那日肯定不止她一人过江的。”
上官子末无奈地笑道:“我也不希望是小曦曦,可是我找人去看了,竟找到了小曦曦的笛子。”
“笛子在哪儿?”上官子琪问道。
“在我这里。”上官子末急忙从怀中拿出穆曦成的玉笛,走上前小心地递给上官子琪。
上官子琪小心翼翼地接过笛子,放在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
欧阳未夜:“那也未必……”
上官子琪横过笛子,看着系流苏的地方一个有些歪歪扭扭的字:曦。
他仿佛看见曦儿坐在盛满阳光的窗前,一手拿着玉笛,另一只手艰难地在玉笛上刻这么难写的“曦”字,写完后迎着阳光看了看,满意地笑着说自己好棒――机灵的阳光跃进了她可爱的酒窝。
“是曦儿的笛子,我认得。”上官子琪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曦儿。
曦儿。
上官子琪一拳砸在屋中的柱子上,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滴在了地上。
上官子琪转头看着上官子末:“告诉离音,我们要回京城。她去,给她单独备辆马车;不去,要想留在这,别进曦儿的屋子。”
上官子末问道:“哥,我们要回京城?”
“是。”
上官子末想了想,说道:“不是说还要多待些日子吗?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京城也没什么事……”
上官子琪微微抬起头看向早已没有人的风雨堂:“因为曦儿不在。”
因为曦儿不在。多么简单明了的原因。
“小曦曦她……”
“她不会死,她不是很顽强吗?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